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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舉手向左右各砍一刀”的權謀大師

(2009-11-20 08:33:17) 下一個

作者:李悔之 2009-05-21 00:48:55 發表於:博客中國

辛子陵

尹振環著 《毛澤東皇權專製主義批判—剖析<秦家店>》—香港天地圖書2009年5月出版

文章精選主席在1976年7月15日曾召見毛遠新、華國鋒、江 青、汪東興和我本人,提出毛後政治局常委名單,毛遠新、汪東興和張玉鳳做記錄。名單順序為:

毛遠新、華國鋒、江 青、陳錫聯、紀登奎、汪東興及張玉鳳。

江青聽後,要主席再重複一次,並問:洪文、春橋呢?

主席當即指著江青說:“你好幼稚。”舉手向左右各砍一刀,說:“老帥、王(洪文)、張(春橋)都不進![i]

在毛澤東思想深處,主席和皇帝是一個概念,他這個終身主席是現代皇帝的與時俱進的稱謂。但他不是普通的皇帝,是具有秦始皇一樣“雄才大略”的皇帝。他自稱是“馬克思+秦始皇”。觀其治國理政的理論和套路,“馬克思主義”是個裝飾,是一件騙人的迷彩服,他從來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其“雄才大略”盡是《韓非子》集大成的法家理論和權謀。尹振環先生的新著《毛澤東的皇權專製主義——剖析“秦家店” 》,對毛澤東時代的建國理論、政治體製和運行機製進行了令人振聾發聵的揭露和批判。這對我國正在準備著手進行的政治體製改革,是非常必要的。

從批《十批判書》說起

1973年7月4日,毛澤東同王洪文、張春橋談話。他說:“郭老在《十批判書》裏頭自稱人本主義,即人民本位主義,孔夫子也是人本主義,跟他一樣。郭老不僅是尊孔,而且是反法。尊孔反法,國民黨也是一樣啊!林彪也是一樣啊!我讚成郭老的曆史分期,奴隸製以春秋戰國之間為界。但是不能大罵秦始皇。”毛澤東公開反對孔夫子的人本主義,即人民本位主義,讚成秦始皇的君本主義,即君主本位主義。

1973年9月23日,毛澤東會見埃及副總統沙菲時說:“秦始皇是中國封建社會第一個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林彪罵我是秦始皇。中國曆來分兩派,一派講秦始皇好,一派講秦始皇壞。我讚成秦始皇,不讚成孔夫子。” [ii]

根據毛澤東的戰略部署,1974年1月18日發下江青主持起草的1974年第一號《中共中央文件》。置百亂待理的國計民生於不顧,轉發遲群、謝靜宜組織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大批判組編寫的《林彪與孔孟之道》,叫全黨全軍全國人民學習批判。從此拉開了“批林批孔運動”的帷幕。以後又轉為頌揚法家,頌揚秦始皇、漢高祖等“法家皇帝”和呂後、武則天等“法家皇後”。慷慨的言辭,大塊的文章,如蜩如螗,如沸如羹。毛澤東要借用秦始皇的服裝,演出中國曆史的新場麵,為建立毛氏王朝,為傳位於當今的呂後——江青,大造“革命”輿論。

1974年1月25日,江青下令中共中央、國務院直屬機關在北京工人體育館召開上萬人參加的批林批孔動員大會。會前竟沒有給周恩來打個招呼。會上,江青以中央主要領導人的姿態,操縱會議,周恩來被置於受江青領導和指責的屈辱地位。江青端坐在主席台上,讓遲群(中央警衛團的科長)、謝靜宜(江青的機要秘書)兩個小人物在大會上含沙射影地攻擊一國總理周恩來,她要用這個辦法表明自己將代替毛澤東君臨天下。

筆者是會議的參加者。目睹江青在大會上頤指氣使,叫八十高齡的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站起來三次,就像慈禧太後對清廷的“大學士”那種派頭。她說:“郭老對待秦始皇,對待孔子那種態度,和林彪一樣。”她像口宣聖旨一樣讀一段語錄:“我們主席說秦始皇是一個厚今薄古的專家,厚今薄古的專家。他說:秦始皇算什麽?他隻坑了四百六十個儒,就是儒生啊!儒家,我們坑的比他多。我們在鎮反運動中鎮壓了幾十萬反革命,我看有四萬六千個反革命的知識分子就坑掉了。我跟民主人士辯論過,你罵我們是秦始皇,是獨裁者,我們一概承認,可惜的是他們說得不夠,往往還要我們加以補充。”

25日晚上,周恩來派秘書到郭宅安慰郭沫若。秘書說:“總理說了,要保護好郭老,要保證郭老的安全。”郭沫若和於立群十分感激,連說:“謝謝總理!謝謝總理!”

過了幾天,張春橋造訪郭沫若。認為郭沫若在抗日戰爭時期所寫的劇本和論著,是王明路線的產物,是反對毛主席的。誰都知道,郭沫若在大後方從事的史劇和史學活動,是反對內戰,反對獨裁的,周恩來曾以朋友身份進行支持和鼓勵,與王明毫不相幹。郭沫若據理反駁後,張春橋又提出要郭沫若寫一篇文章,“罵秦始皇那個丞相”,拉郭反對周總理,郭斷然拒絕。郭沫若一輩子擁共擁毛,與毛澤東詩文唱和,友誼甚篤。到了耄耋之年,無權無勢,隻因在1945年寫了《十批判書》,揭露了以韓非為代表的法家學說中的機巧權術和殘忍陰謀,戳穿了“君人南麵之術”中最詭秘的東西,而這些正被毛澤東當做他對馬克思主義的新發展推到曆史的前台,所以為毛澤東所不容。

今人多對郭沫若對毛澤東的屈服和奉迎有太多的微詞,以至於將他對中國古代史研究的貢獻忽略了。《十批判書》是好文章,比起“梁效”、“羅思鼎”那些批孔揚秦的文章來,要高超百倍。當然,郭沫若如仍有北伐途次中的豪氣,像與蔣介石決裂時寫了一篇《請看今日之蔣介石》那樣,再寫一篇《請看今日之毛澤東》,斷然與毛決裂,流亡海外,那將給中國知識分子在曆史上留下光輝的一頁。但人都是有曆史局限性的,對晚年的郭老不能如此苛求。

令人欣慰的是,郭沫若有了接棒者。對秦始皇和法家的研究和批判,類似《請看今日之毛澤東》的著作,由尹振環先生完成了。先生以如椽大筆,清理了毛澤東的皇權專製主義。在不分精華和糟粕的複古浪潮中,先生繼承了郭沫若的人民本位主義,對皇權專製主義進行了無情地鞭笞和徹底地否定。他說:

中華民族遲早有一天會對帝王文化發起群起而攻之的,再有毛氏複生,也會天下共擊之的,但那還得首先賴於學界的研究與批判帝王文化。隻有這樣,像美國那樣“永遠毫無拘束的批評政府,批評領導人”,才有可能在中國逐漸形成。

毛澤東發動文化大革命,是古今帝王最大的一次造勢運動。他把慎到、韓非關於造勢的理論,理解的入木三分,運用的出神入化。他徹底發動群眾,采用“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的形式,審查全國的幹部,讓群眾評判揭發各級當權派,哪些是毛澤東的人,哪些是劉少奇的人?他自己“身在深宮之中,而明照四海之內。”

毛澤東的大躍進闖下了滔天大禍,餓死了3755萬人。他由“大救星”變成了“大災星”,德和才都輸了理,失去了領導國家建設的資格,在人民中、在黨內威信一落千丈。在他的空想社會主義道路走至險關絕地、山窮水盡的日子裏,在饑荒萬裏、伏屍千萬的恐怖歲月,毛澤東束手無策,退居二線,浪跡於春藕齋美女的懷抱中和西子湖畔的湖光山色裏,讓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放開手腳,挽救已經崩潰的國民經濟,製止餓死人的事態繼續發展,救人民於水火,扶大廈之將傾。在這種情況下,隻有一些資本主義性質的政策才能挽狂瀾於既倒。劉少奇等所采取的資本主義性質的政策,舉其犖犖大端就是所謂“三自一包”,即自留地、自負盈虧、自由市場和包產到戶。“三自一包”的政策像一支巨大的強心劑一樣,給奄奄一息的六億神州注入了活力。廣茅的農村複蘇了。農民又有了依靠自己的勞動活下去的希望。1964年全國糧食產量達到3750億斤,比上年增加350億斤,農業走出了低穀。對於實行“三自一包”政策,劉少奇等心裏並不踏實,是一種戰戰兢兢、忐忑不安的狀態。因為按照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教條,這些政策具有右的性質,屬於資本主義的範疇。他們隻是暫時利用一下這些帶有資本主義性質的政策,並沒有準備走多遠,一旦國家渡過危機,就趕緊回頭,最怕被毛澤東抓住小辮子,費力不討好。在意識形態領域裏他們沒有話語權,意識形態的話語權牢牢掌握在毛澤東手裏。盡管“三自一包”政策使百姓有了飯吃,使國家渡過了危機,使毛澤東的金鑾殿沒有倒塌,但毛澤東並不領情,他要領情就得承認自己錯了。他要先利用這些“走資派”穩住農村,把糧食生產出來,使自己的江山不倒,然後再打倒這些“走資派”,他認為糾正自己錯誤的人必是將來的反對派。他不能忘記七千人大會上全黨置疑他的路線,追究他的責任的那個可怕情景。他反手為雲,覆手為雨,說“三自一包”是極大的罪惡,是走了資本主義道路。要在“四清”運動中把實行“三自一包”政策的各級幹部打成“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1964年12月28日,在中央工作會議上劉少奇據理力爭,不同意揪所謂“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與毛澤東發生了爭論,毛竟然說:“你有什麽了不起,我動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把你打倒!” [iii] 毛澤東不再講理了。在丟了真理之後,他要占領“勢”的製高點。用強“勢”與全黨說話,與全國人民說話。

在廣州的林彪聽說28日毛澤東和劉少奇公開攤牌的消息後,考慮了一天,29日晚11時,召見總政治部副主任劉誌堅和《解放軍報》總編輯唐平鑄,口授了《關於當前部隊工作的指示》,給毛澤東以強有力的“造勢”的支持。其要點是:

1964年全軍各方麵的工作成績是很大的,部隊的政治情緒高,作風好,幹勁大,毛澤東思想紅旗舉得高。總的來說,成績是主要的。但是,現在出現了不好的苗頭,軍事訓練搞得太突出,時間占得太多,軍政工作比例有些失調,衝擊了政治。…… 明年的工作要突出政治,大力加強政治思想工作,大抓毛主席著作學習,在全軍掀起一個更大、更廣泛的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高潮,把毛主席著作當做最根本的必修課。毛主席語錄,在部隊很受歡迎,現在每班一本太少,大家搶著看不夠用,要多印一些,一定要發給每人一本。毛主席著作是最重要的思想武器。毛主席著作選讀本和語錄本,要像發武器一樣發給每個戰士。[iv]

這一支持是以凸顯林彪的政治分量和權威的特殊形式表現出來的。堂堂正正,義正詞嚴。林彪四兩撥千斤,把賀龍、葉劍英、羅瑞卿所提倡、所組織的,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所檢閱、所讚揚的軍事大比武給否定了。

最微妙之處是毛澤東默許了、同意了這一否定。從時間的巧妙配合上看,這是毛林合演的一出雙簧。沒有毛澤東的授意,林彪絕不敢如此孟浪,以一票否定軍委,以林彪否定毛澤東。軍隊要練兵習武,這在任何國家、任何時代、任何軍隊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這次大比武毛還親自檢閱、親自表彰、親自指示推廣。毛澤東所以能夠容忍林彪這一動搖毛的權威的“撥正反亂”,是因為林彪主張代替“全軍大比武”的是要在“全軍掀起一個更大、更廣泛地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高潮。”毛可能損失的權威,要在這裏得到幾十倍、幾百倍的補償,此其一;毛澤東正在跟劉少奇攤牌,而劉少奇得到政治局常委多數、政治局多數、中央委員會多數的支持,毛有意識地要強化林彪的權威,要強化到能壓住政治局常委的多數、政治局的多數和中央委員會的多數。為了壓住這三個多數,毛認為即使自己的權威受點暫時損失也是值得的。在跟那三個多數攤牌的時候,有林彪和自己站在一起,將極大地加強自己不可動搖的領袖地位。此其二。

毛澤東勝券在握。在他批準了林彪的“撥正反亂”之後,一個把毛澤東語錄當作聖經的帶有宗教狂熱的所謂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群眾運動,在三百萬軍隊中興起來了,隨後普及到了全國。這是文化大革命的最重要的輿論準備、思想準備和政治準備。1964年1月5日《毛主席語錄》由總政治部編輯出版。到1965年8月1日,就發行了1213萬冊。軍隊集中統一,搞一件什麽事情都能很快地造成聲勢,加上《解放軍報》推波助瀾地宣傳,很快壓倒了《人民日報》和所有地方報紙,更使刊登過批評大躍進文章的報章雜誌的領導人膽顫心驚。頌毛成為全國輿論的主旋律。三百萬軍隊天天大造歌頌毛、忠於毛的輿論,這在毛澤東與劉少奇不久就要到來的決戰中,使毛處於壓倒一切的優勢地位。

這就是法家造勢固位理論的“活學活用”。這就是韓非說的“勢位之足恃,而賢智之不足慕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於眾也。”

韓非是不講理的,他講力,有力就有理。“力多則人朝,力寡則朝於人,故君務力。”(《顯學》)[v] 毛澤東搞運動治國就是這種指導思想,能把10%的人發動起來,其他90%的人就得跟著走。回顧毛時代的群眾運動,可以說沒有一次是正確的,隻要群眾跟著走,他在黨內就占了上風,就處於“力多則人朝”的地位。

毛澤東還從法家那裏學得了強迫幹部和群眾擁護他的辦法。“聖人之治國也,固有使人不得不愛我之道,而不恃人之以愛為我也。恃人之以愛為我者危矣,恃吾不可不為者安矣。”(《奸劫弑臣》)[vi] 這個“使人不得不愛我之道”,就是嚴懲重罰。在群眾語言中有“怕好”之說。一個橫行鄉裏的黑社會老大,百姓見了表示敬意,在市場上拿東西可以不給錢,並不是百姓真敬他,而是怕他,並不是甘心孝敬他,而是怕他砸攤子。這叫“怕好”。文化大革命中,有幾個是真心願意跳忠字舞的?有幾個是真心願意早請示、晚匯報的?有幾個是真心願意三祝毛主席萬壽無疆的?文革中毛澤東把共產黨變成了黑社會,他就是天字第一號的黑老大。廣大幹部和億萬百姓天天喊萬歲,90%以上的人並不是真心愛戴他,而是“怕好”。不慎摔碎毛的石膏像,就被打成現行反革命。他造成了這樣一種天羅地網般的陰森恐怖的勢,扭曲了全國人民的心靈和人格。鄧拓在自殺之前,在遺書上含淚自責,還不忘寫上“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囑咐孩子們與犯罪的父親劃清界限,永遠跟著毛主席幹革命。整死你還得叫你發自內心地擁護他,毛澤東就是這麽厲害!

由黨天下向家天下過渡

在大躍進失敗,餓死3750萬人的事情發生後,毛澤東出現了皇位(領袖地位)的危機,共產黨出現了執政地位(統治合法性)的危機。

毛澤東不甘心推出曆史舞台,他要與全黨對他的失望、不滿作鬥爭,打擊、削弱最後廢黜由他選擇而又為全黨認可的接班人劉少奇,由黨天下向家天下過渡。毛有了高於全黨利益的個人利益、家族利益。他代表的才是複辟倒退的勢力。他推行的才是複辟倒退的路線,他是向秦始皇那裏倒退。

劉少奇要糾正毛澤東和黨的空想社會主義理論和路線的錯誤,領導人民度過危機,維係黨天下的合法性,爭取順利接班,阻止毛澤東由黨天下向家天下過渡。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

維係黨天下的合法性,這是文革勢力與反文革勢力的共同目標。毛作為領袖、作為旗幟,不能倒,不能動搖,成為重建共產黨統治的合法性的必要條件。輿論導向掀起對毛的個人崇拜之風。毛借力打力,扶持林彪和軍隊,作為倒劉的基本力量和向家天下過渡的跳板。

利用個人崇拜所造成的勢,毛澤東把黨權、政權、軍權、文權(文化思想領域的所謂話語權)都集中到自己手中,成為大獨裁者。法家關於專製獨裁的運用,有提綱挈領的提示:

明主之所操者六:生之,殺之,富之,貧之,貴之,賤之。此六柄者,主之所操也。主之所處者四:一曰文,二曰武,三曰威,四曰德。此四位者,主之所處也。藉人以其所操,命曰奪柄;藉人以其所處,命曰失位。奪柄失位,而求令之行,不可得也。(管仲:《任法》)

在文化大革命中,毛澤東對“六柄”、“四位”的運用,使人瞠目結舌。在黨內,他停止了黨章,讓政治局常委和政治局靠邊站;他沒有國家領導人的名 份,踐踏憲法,囚禁國家主席,停止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活動。明明是他篡黨篡國,他靠強勢宣傳,顛倒了是非,說他既代表黨,又代表國家,是別人另立了“資產階級司令部”。

高級幹部的升降貴賤,去留生死,全憑他一句話,一個禦批。

他可以讓總書記鄧小平、國家元帥陳毅去工廠當工人。

他可以讓保衛幹事王洪文一步登天當了黨的副主席。

他可以讓農民陳永貴當副總理。

他可以讓文化泰鬥巴金和季羨林去喂豬。

他可以讓江青的機要員小謝(謝靜宜)去領導清華大學。

……

文革中有兩個人是必死的,這就是劉少奇和彭德懷。這兩個人死盯著餓死3755萬人的事情不放,要追究毛澤東的責任,而且是他向家天下過渡的不可超越的障礙。但叫他們怎麽個死法,毛澤東是動了腦筋的。

第一,不能公開處決。公開處決先要撤銷他們的共和國主席和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這要經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免職,還要由最高人民法院定罪量刑,按法律程序肯定殺不了他們。

第二,不能秘密暗殺他們。暗殺這種事情,無論設計多麽周密,發縱指示者最終都是逃不掉責任的。消滅了他們的肉體,不能消除他們的政治影響,更顯得自己理屈,真理是在他們一邊。這顯不出毛澤東的偉大來。

第三,自殺。最好的辦法是他們經不起“考驗”,自己了斷自己。但這兩個人特別經得起“考驗”,絕不自殺,有病特別配合治療,他們有這個底氣等待最後全黨和人民的裁判。

第四,在無法無天的群眾運動中,假手紅衛兵害死政敵。這是毛澤東對法家理論“遇必要時不擇手段”的創造性地運用。這與在監獄折磨、在刑場處決不同之處是:一,當權者可以隨心所欲,擺脫任何法律程序的束縛;二,把人打死、打傷殘或逼人自殺,當權者可以不負任何法律責任,一句“正確對待群眾運動”就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三,這種施虐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公開的、登報的,足以震懾高級幹部,連頂天立地的彭大將軍都被毛澤東玩弄於股掌之上,派出幾個紅衛兵就把他收拾了,誰還敢出來擋毛澤東的路呢?

我們回顧一個曆史鏡頭,這個鏡頭作為毛澤東學習法家的“優秀”作業,應該定格在中國曆史上。

1967年7月26日下午,北京航空學院“紅旗”和北京地質學院“東方紅”兩個造反派在北航操場聯合召開有十萬人參加的批鬥彭德懷大會。彭德懷脖子上掛著沉重的鐵牌子,上寫“三反分子彭德懷”,名字上劃了紅叉,被紅衛兵押進會場。後麵是陪鬥的張聞天。北京中伏正是最熱的季節,讓兩個七旬老人低頭彎腰幾個小時,接受紅衛兵口沫橫飛的批判。大會結束時,又要兩位老人從紅衛兵組成的人巷中走出,接受紅衛兵的拳腳、吐沫、西瓜皮的批判。這算是既觸及了靈魂,又觸及了皮肉。然後將彭德懷和張聞天拋上大卡車,由紅衛兵押解在北京遊街,北京市民驚諤萬分。

更殘酷的折磨還在後麵。8月4日下午,經過江青的精心策劃,把彭德懷揪到北京師範大學批鬥。陪鬥的除張聞天外,還有彭的夫人浦安修(她是師大黨委副書記)以及師大黨委書記、王若飛的遺孀李培之。王若飛也是不讚成毛澤東和江青結婚的中共領導人之一,王若飛空難死了,如今折磨他的未亡人,江青有難以言狀的快意。

彭德懷看見浦安修低頭彎腰被扭上來,心肝俱碎。他發瘋一樣地叫喊:“你們打我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她是無辜的!”浦安修抬頭看見了彭德懷,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浦安修嫁了個元帥,確實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入朝作戰的第二年,組織上安排浦安修去看望在前線的丈夫。二人一見麵,彭德懷竟說:“你怎麽來了?幾十萬誌願軍的老婆都沒來,你來幹什麽!”浦安修哭了,但她理解彭大將軍的帶兵之道,住了兩天就回國了。如今二人此時此地見麵,大離奇了!這是國民黨的監獄嗎?不是。這是美軍的戰俘營嗎?不是。這個地方不還是北京嗎?不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嗎?領導這個國家的不還是那個湖南同鄉、一起打天下的毛澤東嗎?你毛澤東如今坐了天下,不僅失去了黨性,為什麽連人性都丟了!我彭德懷哪點對不起你?不就是說你大躍進搞錯了嗎……彭德懷正在理解眼前的現實,背後飛來一腳將他踹倒,強迫他跪下低頭認罪,他青筋暴漲,嘴唇咬出血,堅決抗爭,要站起來,被幾個彪形大漢踩住小腿,雙臂被扭成燕翅,伸向蒼穹。

批判發言完畢,又是拋上卡車遊街。一頂用鐵皮做的兩米高的帽子套在彭德懷頭上。遊鬥汽車先在校園轉一圈,然後出大門向北太平莊駛去。隻見迎麵來了一輛紅旗轎車,參謀王金嶺從車上下來攔住了迎麵來的遊鬥車。“我是總理辦公室聯絡員。你們這樣搞是違背總理指示的,必須馬上把彭德懷交給衛戍區。”於是,遊鬥停止,彭德懷被扶上轎車。周恩來作為一國總理,他的權力隻有這麽大了,稍微減輕一點彭德懷的痛苦。

七、八兩個月,彭德懷被批鬥一百餘場。他的身軀一次次被推倒,一次次又站起來;他的頭顱一次次被按下去,一次次又昂起來;他的呐喊一次次被打斷,一次次又響起來。經醫生檢查,除頭部、兩臂的外傷外,他的左側第五根肋骨、右側第十根肋骨被打斷,胸部淤血,內傷很重,血壓升高。

毛澤東玩的是痞子政治,在這一點上,他連蔣介石都不如。關張學良,殺楊虎城,蔣介石動用警憲特工,敢下手令,敢負責任,敢擔千古罵名。我們可以比較一下蔣介石對張學良的處置和毛澤東對彭德懷的處置。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犯上作亂,讓蔣介石栽那麽大的跟頭,蔣的報複是把張學良軟禁一輩子。據張學良自述:“老先生對我是白粉知己,很關懷。我有病旁人就想讓我死掉了,他特別愛護我,派了中央醫院的〔醫生〕來看我。我到哪去甚至到台灣他都是找個最好的地方讓我住。他自己親口告訴陳儀要給我好地方,他對我真是關切的很,一直還是關心。”蔣介石死後,張學良送一幅挽聯:“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反觀毛彭之間,彭德懷並沒有在廬山發動兵諫,把毛澤東抓起來,強迫毛澤東改變禍國殃民的大躍進政策,隻是寫了一封信,對經濟形勢談了一些看法,談不上“政見之爭,宛若仇讎”,毛澤東就必欲置彭於死地。毛澤東不敢關彭德懷,更不敢殺彭德懷,借紅衛兵之手將他摧殘折磨至死。毛澤東晚年的政治品格是非常低下的,絕不是懷著崇高的動機犯了錯誤。什麽大民主,什麽反修防修,什麽追求理想社會,全是欺世盜名。

十年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打接班人這副牌,將劉少奇迫害致死,提拔林彪又逼走林彪,起用鄧小平又打倒鄧小平,選一個“最沒有能力”的華國鋒,給華的密詔是“你辦事,我放心;有問題,找江青。”其最終目的是要把班交給江青。他披著最現代、最革命的理論外衣,做著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六百多年前幹的事情:為了讓江青順利接班,通過“文化大革命”,他把勳臣宿將幾乎全收拾了。十年浩劫,政治舞台上的人物像接力賽一樣換了一茬又一茬,繞這麽大的彎子,就是為了一棒一棒地把“大王”傳到江青手裏,在毛晏駕的時候不失時機的接班。

他自比秦始皇,以不可阻擋的底氣向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宣示,他要搞家天下,誰要妨礙他,就是彭德懷的下場!

姚文元在回憶錄中披露,天安門事件後,毛澤東曾多次提及身後班子的名單:

黨主席 江 青;

總理 華國鋒;

人大委員長 王洪文或毛遠新;

軍委主席 陳錫聯。

毛還將這一名單征詢了政治局委員們的意見。

另據張玉鳳的回憶:

主席從(1976年)4月至7月中旬,思維還正常時,多次就身

後黨政軍領導班子畫圈,但未有定論,憂慮政局會有劇變。主席是

圈了、提了五個人名:

毛遠新、華國鋒、江 青、陳錫聯、紀登奎。

對此,毛遠新和張玉鳳都有記錄資料。

主席在1976年7月15日曾召見毛遠新、華國鋒、江 青、汪東興和我本人,提出毛後政治局常委名單,毛遠新、汪東興和張玉鳳做記錄。名單順序為:

毛遠新、華國鋒、江 青、陳錫聯、紀登奎、汪東興及張玉鳳。

江青聽後,要主席再重複一次,並問:洪文、春橋呢?

主席當即指著江青說:“你好幼稚。”舉手向左右各砍一刀,說:“老帥、王(洪文)、張(春橋)都不進![vii]

毛澤東最後提出的這個名單,不讓王洪文、張春橋進常委,明顯是要拆散四人幫,削弱江青的勢力,讓江青老老實實輔佐準太子毛遠新“即位”。江青有野心,有主見,不聽毛澤東的,堅持要自己當女皇。

毛澤東搞家天下的陰謀一曝光,將善良的人們對他發動文化大革命的高尚動機的種種猜測徹底粉碎了。

1976年10月6日晚上,華國鋒和汪東興在葉劍英等老革命家的支持下秘密逮捕了江青、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以及毛遠新,徹底粉碎了毛澤東複辟封建王朝、搞家天下的圖謀。不管華國鋒、汪東興有什麽錯誤,在中國曆史拐點上,他們力挽狂瀾,使中國沒有墜入封建主義深淵,這一功不應該抹刹。在隨後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上,葉帥帶頭擁立華國鋒為主席。文化大革命十年,毛澤東與全黨博弈,眼看完成了家天下的布局,但功虧一簣,最後他輸了。不管推舉誰出來當主席,隻要不是毛氏家族的人,避免了家天下的結局,都是曆史的進步。

曾國藩有言:“馭將之線,最貴推誠,不貴權術。挾智術以用世,殊不知世間並無愚人。”[viii] 毛澤東對《韓非子》的理解竟不如曾國藩,他想到先秦法家那裏尋找靈感,想出奇製勝找到擺脫危機的出路,由曆史罪人再度變成開天辟地的大英雄,他徹底失敗了。

2009年2月



[i] 《曆史的真象——毛澤東的生活秘書張玉鳳的若幹回憶》 據2004年5月《動向》雜誌透露,近日,張玉鳳向中共中央提供了她個人關於毛澤東晚年的回憶資料以及部分檔案資料暴露了若幹重要曆史事的真象。據張玉鳳稱:這些談話記錄資料,在毛澤東逝世後,是交給警衛組長保存的,直至2002年10月中共十六大召開前夕,才要回來自己保存的。張聲稱:當初將這些資料轉移,是怕江青、汪東興要拿走。《曆史的真相》發表後港台期刊和大陸網站多有轉載,未見官方機關和汪東興、毛遠新等知情人辟謠和否認。筆者反複閱讀研究,認為是可信的。僅舉一事,這份材料的最後,談到了毛澤東指定的政治局常委名單,最後一名竟是張玉鳳。這件事情張玉鳳是不敢編造的。說出來除說明毛澤東晚年政治上的荒唐外,給張增加不了政治上的榮譽和物質上的利益,如果造了假對她的損害將是致命的。她敢這樣公布出來,極大地增加了材料的真實性和可信性。希望有關部門敦促仍健在的毛遠新、汪東興出來證實或證偽。這是毛澤東搞家天下的唯一鐵證,中央檔案館是不會有另外的材料的。

[ii] 《“批林批孔”運動始末》《紅旗》雜誌1994年2月號。

[iii] 王光美等著:《你所不知道的劉少奇》,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18頁。

[iv] 《林彪文選》1967年11月武漢群眾組織編輯出版,第119頁。

[v] 郭沫若:《十批判書》,人民出版社19546月第一版第346頁。

[vi] 郭沫若:《十批判書》,人民出版社19546月第一版第370頁。

[vii] 《曆史的真象——毛澤東的生活秘書張玉鳳的若幹回憶》 據2004年5月《動向》雜誌透露,近日,張玉鳳向中共中央提供了她個人關於毛澤東晚年的回憶資料以及部分檔案資料暴露了若幹重要曆史事的真象。據張玉鳳稱:這些談話記錄資料,在毛澤東逝世後,是交給警衛組長保存的,直至2002年10月中共十六大召開前夕,才要回來自己保存的。張聲稱:當初將這些資料轉移,是怕江青、汪東興要拿走。《曆史的真相》發表後港台期刊和大陸網站多有轉載,未見官方機關和汪東興、毛遠新等知情人辟謠和否認。筆者反複閱讀研究,認為是可信的。僅舉一事,這份材料的最後,談到了毛澤東指定的政治局常委名單,最後一名竟是張玉鳳。這件事情張玉鳳是不敢編造的。說出來除說明毛澤東晚年政治上的荒唐外,給張增加不了政治上的榮譽和物質上的利益,如果造了假對她的損害將是致命的。她敢這樣公布出來,極大地增加了材料的真實性和可信性。希望有關部門敦促仍健在的毛遠新、汪東興出來證實或證偽。這是毛澤東搞家天下的唯一鐵證,中央檔案館是不會有另外的材料的。

[viii] 《曾胡治兵語錄》,大同書店中華民國30年10月15日再版《古代兵經》下冊第13、15頁。

毛澤東以秦皇自許,要從黨天下向家天下過渡——《毛澤東的皇權專製主義》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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