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年四月十四日 晴
今天州政府有關部門來檢查工作。一共四個女的，一個由經理凱茜陪著走來走去，兩個去查賬，剩下一位專門找些老人談話。由於早有準備，大家都顯得那麽井井有條。大清早剛來上班時，我的頂頭上司瑪麗再次叮囑我，幹活時必須給工具車上的工具箱上鎖，工具車時刻在自己的視野之內，地上如果有水跡離開要擦掉，並豎上小心路滑的牌子，等等。總之，一切要符合規章製度。
我那個工具車上的工具箱從來沒鎖過，鎖上後竟然打不開！真糟！我簡直想把工具車的小門給砸了！那個檢查工作的女的過來盯著我，不知我在幹什麽？我隻好把車推走。哼！這地方弄虛作假簡直比中國還利害！
進哈伍德房間打掃衛生時，和護理院居民談話的那位女士立刻停止了詢問，老先生哈伍德也不說話。我明白，這是州政府的工作人員在征詢意見。得知趣，我退了出去到另一間房間打掃。哈伍德是最愛抱怨，這回定會訴苦，前幾天他要上廁所，打開叫護士助理的燈就是沒人來，結果屎又拉在床上。凱茜可以讓會計把賬做得無懈可擊，可這老人們的抱怨怎麽對付？怎麽，我希望檢查過不了關？沒這個意思。
護士助理們今天幹活很是賣力。中午十二點不到，所有能到飯廳吃飯的老人們都在餐廳坐好。這有點破天荒，平日總要到十二點一刻才成。午飯後，老人們又很快都被送回各自的房間，或電視機旁的沙發上，要不就安頓在護士站邊的沙發上。這也是破天荒的。以往總是磨蹭到將近兩點。
下午三點我該下班了。在門口看見艾琳站著發呆。“找你談過話了？”我問。艾琳沒說話，點點頭。“希望州裏能天天來檢查工作吧？”我半開玩笑。
“不！”艾琳看我有些詫異，又道：“他們（州政府的人）不可能天天來。再說了，我說了些什麽能管什麽用？我現在對什麽都沒興趣。”
回顧與情感（十二）
在美國也應付“上邊”的檢查，這大概沒什麽新鮮的。凱茜和珍妮和珍妮之間的明爭暗鬥也沒什麽可新鮮的，任何地方，頭頭們之間總是有矛盾的。珍妮“鬥敗”，憤然辭職而去，凱茜和她的同黨科拉彈冠相慶的勁頭讓我又氣悶，又無奈。凱茜團結了護理院絕大多數工作人員，孤立並狠狠打擊了珍妮，讓她聲名狼藉。我呢？用禁若寒蟬來形容吧。
甭管出於什麽動機，珍妮所做的是捍衛護理院居民的利益。而凱茜他們是在做買賣。凱茜如果想當好護理院經理，就得讓“上邊”－－總公司滿意。怎麽滿意？做到盈利，讓護理院“滿員率”保持到最高水平。那就得讓護理院的居民滿意，更要讓住護理院的居民們的家屬滿意，因為家屬們更有決定權。提高護理質量是至關重要的，如何提高護理質量？要使護理人員，特別是護士質量認真工作。“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物質獎勵最有效！要想盡辦法提高護理人員的收入。如此說來，凱茜用陰謀詭計，例如巧立名目增加成本，變相給護理院工作人員發錢，能最有效的到達這個目的。因此凱茜就這麽幹了。請注意，這裏可沒有把護理院居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如果不以護理院居民利益為第一要務會怎麽樣呢？日記中已經說了，這個護理院做的一些事情隻能是嘩眾取寵。
珍妮先和凱茜就護理院的工作發生越來越激烈的矛盾，即而向“上邊”告狀。珍妮的舉動妨害了護理院工作人員的利益，結局我們都看到了。
我也拿了凱茜巧立名目增加護理院成本變相發給我的錢；我被凱茜封為最好的工作人員，還當眾發給我獎狀。看著珍妮憤然而去我連聲“再見”都沒敢說。你能體會我當時的尷尬心情嗎？
那張畫珍妮的漫畫現在我還記得，想起就不舒服。那麽多的人都在奚落珍妮老太太。
B年四月十六日 陰
春天來了。複活節快到了。科拉帶著另外兩個護士助理在布置房間，走廊裏掛滿了彩蛋。拉司提蹦蹦跳跳，隔著玻璃和外邊的一個小母狗調情。誰也搞不清楚那隻小母狗的來曆，它每天上午都來，已經好幾天了。我想把拉司提撒出去，讓它和小母狗去快活，可當班護士不讓。說是怕拉司提和小母狗親熱後帶會什麽病毒、病菌的讓老人們得傳染病。有那麽嚴重嘛？人家講話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是拉司提變成了瘋狗，咬了哪位老人一口，打起官司來怎麽辦？
可現在是真正的春天。真要是為老人們好，應該把他們帶到戶外曬曬太陽，看看藍天、白雲。要讓他們看到樹又發芽了，蘋果樹上開滿了花；草地又返青了，上麵開遍了名叫蒲公英的小黃花。我這麽一說，好像護理院對老人漠不關心似的。就是凱茜有心讓老人們領略一下春光，她怎麽組織這場活動？哪兒來的那麽多人力？我還真從護理院保留的照片上，看見老人們在夏天的時候曾到附近的湖邊上釣魚。從照片上看就是一年前的事，哈伍德和艾琳都在上麵。他們還真釣了兩條魚，十分開心。不過這種活動一年也就一次。象利歐塔這樣的老太太恐怕還去不成呢。
利歐塔彎著她那羅鍋橋一樣的後背，呆呆地站在走廊盡頭的門邊上，使勁往外看。看一會兒，她就抓住門把手使勁推。這個走廊門的警報器隻有在門開了的時候才響。而別的走廊門是利歐塔來到邊上就會自動鎖上，並從警報器中發出“嗚嗚”聲音（利歐塔腳上套個特殊裝置，可以誘發警報器鳴叫）。利歐塔雖然手無搏雞之力，可還是能把門打開！警鈴大叫，護士助理們慌忙跑來把罵罵咧咧的利歐塔架回來。然而老太太總是不停地去開門。真是叫人不勝其煩。
利歐塔的兒子在本鎮工作。他隻有在老媽媽生病時來看看。那時他坐在邊上不知幹什麽好。現在他來就好了，他可以領著老母親到戶外走走。外邊是春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