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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臉之死

(2009-02-12 01:15:38) 下一個

            (紀實)

  別看著這題目就想到是個離奇的故事。小白臉是頭套車的牛,渾身棕色,但有張白臉,所以就是“小白臉”。這牛有點胖,但個子不是很大,相當靈巧,所以在拉車時充當傳令兵的角色--“裏套”。它最聽車老板的話因此頗受鍾愛。我當時是喂牛的,每次它的車老板都要我給它多加些料。

  有一天車老板告訴我小白臉好象病了,從此它成了長期病號。小白臉沒有食欲,吃幾口草後就無精打采地臥著,給精飼料也就吃一點。但我覺得它好象沒什麽大病,因為牛鼻子是濕露露地掛滿水珠。一般地講,這是牛健康的表現。

  小白臉既然不吃草,我們喂牛的便叫來了獸醫。其實他沒學過獸醫,過去當兵時是喂拉炮的騾子的。那他懂嗎?嗨,當然是不怎麽懂了,不過也在什麽地方培訓過些日子。獸醫讓我們把小白臉拴在一個木頭架子裏,皺著眉往它肛門插體溫表測體溫,沒見牛發燒,那最初的診斷就是“消化不良”了。獸醫給開了些開胃的藥,那是些黑棕色的藥粉。我們幾個喂牛的每天早上都和上小半盆灌小白臉。

  它哪肯呀,但被我們關在木頭架子裏動不了,牛嘴和牛犄角又被兩個人使勁掰著,藥湯一大勺、一大勺地灌進去,小白臉痛苦地哼哼,顫抖著,使勁地甩頭,伸出長長的舌頭亂舔。我們三個人喂完身上都是藥湯,頗狼狽。好不容易喂完,我們已經渾身是汗。

  就這樣喂了好幾天,小白臉還是不吃草,不過還飲水。獸醫說:“繼續喂開胃的藥。”得,喂吧。就這樣喂了有半個多月。那天獸醫看著日漸消瘦的小白臉,“我懷疑它得了肝炎。”

  肝炎?獸醫看了我們一眼,“牛肝炎,不傳染人。”好吧,別在乎,誰在乎誰就是牛,“不傳染人”嘛,再說我們實在也無法和小白臉隔離。

  既然是給小白臉治肝炎了,藥湯不喂,改打針了,肌肉注射。打針的方式有點可笑。獸醫這次並沒有讓我們把牛牽到木架子裏拴住,他用針管吸好了藥水,然後用個大針頭照小白臉的後背就是一紮。小白臉一驚,但沒有什麽過度反應,針頭就那麽紮在它的後背上。這時,獸醫拿著針管就往針頭上對接。這時我才發現那個針管的前麵是個膠皮管子。這樣容易使針頭、針管對接,讓藥水打進不斷扭動的動物身體裏去。

  給小白臉打針比喂藥好,我們再不用和小白臉較力;但它的病還是不見好。大車班的“知青”們都很關心小白臉,每天都在問“怎麽樣啦,它今天吃草了嗎”。但小白臉也就是飲些水。它每天都是早早地被牽出牛圈,拴在柱子下麵臥著。中午飲了水去吃草,它當然是默默地站著不吃,下午又被牽出去拴在柱子下,晚上再牽回牛圈。獸醫來了,繼續打針,治療“慢性肝炎”。

  小白臉越來越瘦了,站著都打晃了。這天獸醫又站在小白臉前皺眉。“我看是癌症。”癌症,牛也得癌?噢,隻許人類得癌症,哺乳動物就不得?好吧,就算癌症吧。那怎麽辦呢?“淘汰。”獸醫說。這個“淘汰”是最後的判決,也就是殺了吃肉。

  大車班的“知青”們知道了都很可惜。但殺了吃肉大家有些不同意見,到不是覺得不該吃牛肉,因為它是“癌症”呀,那肉能吃嗎?最後的結論是:是肉就得吃。

  瘦弱不堪的小白臉一刀下去,連哼都沒哼就結束了痛苦。獸醫也希望來看看小白臉到底得的是什麽“癌”,殺牛開膛時他仔細看了小白臉的內髒。忽然,他看見小白臉的胃上有個大釘子紮穿了胃壁穿了出來!啊,小白臉的病症一下子有了答案。
  
  我們知道,牛是反芻動物,吃草都是先吞下去,然後在從胃裏反芻上來細細的嚼了咽下去。牛把草吃下去時,如果槽子裏有釘子就難免被吞下去。可牛槽子裏怎麽會有釘子呢?牛槽子破舊了總要釘釘子修修補補吧,這些釘子有可能被牛吃下去。其實牛吃了小釘子也沒什麽關係。連隊裏套車的牛太老了都是被“淘汰”,殺了之後,胃裏總會有不少小釘子。可小白臉胃裏的釘子實在太大了,而且還把胃壁紮穿了。它受了太多的痛苦。

  那天晚上連隊青年食堂吃紅燒牛肉,大車班的青年們狼吞虎咽,一起歎息,“多好的一頭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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