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菜吃的！”

　

　　１９８４年大學畢業時，我被分配到國家機關幹活。在我的記憶裏，到國家機關幹活最初的幾年就是成天“搞會”。這麽會有那麽多名目繁多的會議呢？咱因為是個小夥子，所以就經常出差協助組織會議。咳，沒家沒業的，上外地轉悠個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也沒什麽，還混個好“下水”呢。什麽意思？就是一“搞會”，就要住賓館，招待參加會議的人們吃飯會餐。我想這就是現在“飯局”的前身吧。

　　咱好吃，一聽會餐我眼都放光。這是我們老“知青”的“後遺症”，屬於“兜虧錢”，“胃虧肉”。那會兒也能吃，整個一個“肉食動物”。嘿嘿，年輕就是好，現在上飯館，沒吃幾口就肚子脹的感覺，人也胖得不行，彎不下腰。那會兒，哼，飯桌上“如狼似虎”。

　　不過有時咱得斯文一些。因為我是作陪，領導也在桌麵上吃喝哪。如果我動不動就占起來伸胳膊、遞筷子地招呼，這是沒把頭兒放在眼裏的表現。其實多忍耐會兒就行。各位領導相互寒暄、講話之後，大夥兒就開吃。等領導們都退了席，剩下的小嘍羅們就可以在桌麵上風卷殘雲。

　　曾有一次到黑龍江某市開會。中午照例會餐。我又是作陪。其實咱不情願，陪著恭敬的笑臉，目光不時地掃過誘人的飯菜，難熬呀。這是開會的第一天，領導們都來吃飯。一個個在桌麵上相互寒暄，說起話來像做報告，拖拖拉拉。我肚子早俄了，眼巴巴地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雞鴨魚肉咽口水。

　　“吃吃吃，大家都自己動筷子吧。招待得不好，多多包涵。這有些當地的名菜，特地為你們做的。”當地的領導用筷子指點著。好啊，到時候了，開吃吧。哪能呀，你算老幾，不過是個作陪。自己的領導還沒說話呢。

　　“哎呀，你們也太客氣、太熱情啦。前來開個會就這麽麻煩你們。照顧得熱情周到，其實取得的工作成績主要是你們下麵努力的結果（吃飯和工作成績‘天然’地掛鉤）。”

　　可以吃了。住口！這樣的車軲轆話還得雙方說上好幾遍哪。然後先是領導們動筷子，作陪們也“斯文”地跟著夾眼前的菜（至少二十多年前是這樣）。我當時隻能耐心等待，但眼睛已經瞄好眼前的溜肉段。看著頭兒們都動了筷子，咱也不動聲色地夾了塊最大的溜肉段悄沒聲地送到嘴裏。先墊墊饑再說。

　　可是這塊肉怎麽如此難嚼呢？它在我嘴裏被反複地嚼，反複地咬，可就是“頑冥不化”，沒有一點點分解的意思。這大概不是塊好肉。那還不簡單，吐出來不就完了嘛。不妥吧？桌麵上吃飯的氣氛還沒熱烈起來，各位作陪也就各自夾了一、兩口菜吃。大家都畢恭畢敬地看著領導“進一步指示”，我這兒忽然從嘴裏吐出點什麽來，頭兒讓你作陪你就這麽幹？那我把這塊肉硬咽下去吧。可是塊兒太大，硬要咽，沒準能噎死我。那就再使勁嚼。還是嚼不動。咽，還是根本咽不下。那隻好含在嘴裏等待時機。

　　終於，大家夥都開始連續地動筷子了，那近似於“活塞”的過程越來越快啦。機會來了，我悄悄地一低頭，把那肉不出聲地吐在地上。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麻繩頭子，而且還是塑料麻繩頭子。“哎喲，這口菜吃的！”我喃喃自語。“大師傅，我和你無冤無仇，您幹嗎這麽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