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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的SUV

(2008-12-08 01:45:41) 下一個

                (小說)

  不清楚SUV這種車翻成中文該叫什麽名字,台灣來的人稱SUV為“運動房車”,好像在大陸說那是“巡洋艦”。嗨,反正就是那種輪子很大,車身較高,前後輪子驅動的越野車。

  前幾年SUV在美國時髦,喬治(這是他給自己起的英文名字)看著真眼饞,電視中的廣告一出現SUV在險峻道路上馳騁的鏡頭就讓他激動。他就喜歡車。那買一輛不就行了嘛。說得輕巧,喬治囊中羞澀。他一個大陸來的移民,一不懂英文,二沒有學曆,現在小四十歲了,和太太在一個中國人開的倉庫裏打工混日子。來了美國七、八年,工資慢慢到了每小時九美元,太太掙得更少。這一年不到三萬多美元的收入,養活他們一家三口在紐約並不寬裕,如今還住在最便宜的公寓裏,也許還要住上很多年,花好幾萬塊錢買SUV?可喬治太想自己有這麽一部車子了,他想得都快發了瘋。

  SUV有什麽好的?誰還開著天天越野去呀?嗯,冬天下大雪時有點用,不容易打滑,走起來也穩當。穩當?難說,交通事故統計數字顯示,SUV可能更容易翻!下雪?可這紐約的冬天能下幾場大雪?下了大雪,公司不上班,你開個SUV幹什麽去。另外,這種車子可耗油了,一加侖隻能開十幾英裏。喬治你開的那老掉牙的豐田車在高速公路上仍能一加侖跑三十多英裏……甭跟我說這個,聽見沒有?我就是喜歡SUV!你總不能不讓我喜歡吧?喬治發著呆,歎著氣。

  那天喬治下班後去鎮圖書館,在電腦上網,像以往那樣瀏覽各種銷售車子的廣告。忽然,屏幕上顯現的東西讓他心跳。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某種SUV的價格隻有兩萬二!“一般這種等級的車可得兩萬四呀!”喬治不由地登大了他本來就突出的眼珠子,像條龍井魚,按著鼠標的手都有些發抖。“同型號的車子一般得兩萬四。”他不斷地自言自語。不過他再仔細讀了這個廣告發現,這種車型日後不生產了,所以才減價。“那也少了2000美元呀!”

  那一夜他幾乎失眠,第二天下班先把太太送回家,自己徑直去了賣車行,就是賣那種兩萬二的SUV的車行。他一屁股坐定,和賣車的--一個美國小夥子--開門見山地說,他想買車,而且就是網上廣告說的的那種。“如果是網上廣告說的那種價格,我就考慮。”

  賣車的小夥子一笑,說實際上這種車子還是得賣兩萬四,跟著說了許多原因。什麽原因?喬治沒聽懂,但他心裏明白,賣車的不會輕易給他減價。他又不是那賣車的小夥子的親朋好友。輕易地以兩萬二的價格賣了車,小夥子得什麽好處?可誰也經不起磨呀,“熬鷹”(意思就是死纏),我不能明著說,反正要買這種車,還得是網上廣告的價格。

  當晚戰個“平手”。晚上回家都九點多了。妻子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見他回來算是鬆口氣。可當喬治說他要買SUV時,妻子馬上又急上了,意思無非是“買那種車子沒必要,我們又不是大闊佬”。喬治不聽,走到外邊默默地抽煙。妻子歎口氣,知道丈夫是個強種。

  第二天晚上喬治又去和那個賣車的小夥子“熬鷹”去了。這天晚上喬治有了戰果,賣車的小夥子把價格壓到了23500美元,並說再降價得由經理做主了。喬治沒出聲,離開車行時心裏有著勝利感。“咱就是跟你耗時間。我有的是耐心。”

  可第三個晚上喬治再去,那賣車的小夥子卻不怎麽理會他了。他總是跟喬治說“請你等一下”,忙著招呼別的客人。就算別的客人走了,他也是不說話,有時笑迷迷地看上喬治一眼。喬治隻好問:“你問過你們經理了嗎?”意思是經理是否同意降價。回答是“還沒呢”。

  第五個晚上,賣車的小夥子有了回話,“經理同意再降五百。現在是兩萬三了,這下您該滿意了吧?”“我反正就是兩萬二,廣告上寫的。要不然就是你們在騙人。”說著喬治又走了。不過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看,這不是又降下來五百。

  第二個星期當然仍是喬治的持久戰。他在班上跟中國同事們透個口風,說自己要買SUV。哥兒幾個都沒有讚同的,口氣是一樣的,“沒必要”,但看看喬治的臉色就都不吭聲了。有個哥們兒特沒眼力價兒,緊著勸喬治別買SUV。

  忽然喬治腦袋一熱,脫口而出,“我就喜歡SUV。感覺好!像你那傻X小本田車,輪子外扣的那個(裝潢)蓋子像個餅幹筒蓋兒似的。”

  蒼天不負苦心人。喬治終於在第四個星期,在他的持久戰中獲勝!那天晚上,賣車的小夥子忽然很嚴肅地問:“你肯定買?”

  “當然。但價格得公道。”

  “兩萬兩千八,怎麽樣?”

  喬治先是搖頭,半晌吐出個數字,“兩萬兩千一。”

  小夥子看著天花板,“兩萬兩千七,不能再降了。”

  “如果我一次付清,你出多少價?”這是喬治的殺手鐧。

  小夥子眼睛一亮。“兩萬兩千五。”

  “兩萬兩千二。”喬治從牙縫裏吐出這個數字。

  “兩萬兩千四。”

  “兩萬兩千兩百五十。”

  “兩萬兩千三百五十。”

  “兩萬兩千三百。”

  “好!我們成交了。”小夥子伸出了手。

  喬治遲疑了一下,似乎有自己吃虧的感覺。但皺了一下眉毛,還是握住對方的手。畢竟比原來的目標隻多了三百。“買了新車,我這舊車就賣給你們了(TRADE IN)。”

  “其實你那老掉牙的,快二十歲的豐田車哪個車行也不會收購,隻能當垃圾扔到廢車場(JUNK YARD)。”小夥子這話讓喬治汗都要流下來。“不過你上次說,車子的電池是新換的,發電機也很新。這樣吧,折價三百,怎麽樣?”喬治立刻又如釋重負,直點頭。

  好,新車買回來了。SUV!可以對外宣稱兩萬二買下來的。當然,加上銷售稅,汽車出廠費和其他雜七雜八的錢等等得兩萬三千多,不過原價就可以說是兩萬二嘛。

  星期一,喬治神氣活現地開著SUV來倉庫上班了。同事們圍著他問長問短,喬治半眯著眼作懶洋洋狀。中午吃完飯休息的時候,喬治打開倉庫進出貨的大門,手裏拿著那SUV的遙控器朝他的車子一伸,那車子的窗戶就自動下來了。他又一按哪個按鈕,車子的門輕輕響一下,鎖就開了。看著幾個中國同事都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他的SUV,喬治裂著嘴笑了。

  他想起去超級市場買東西時,他用遙控開關一按鎖門的按鈕,車子的喇叭發出短促的一聲。停車場裏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他這邊看一眼。看見什麽了?SUV!我的SUV。喬治的嘴真地閉不上了。

  開著SUV感覺確實好,真是……真是貴族的勁頭。這車高,在公路上一開就想超別人的車。他每每超車時,對方在下麵用眼睛往上看他的勁頭真讓他覺得好笑,讓他覺得對方像個傻X。

  可SUV耗油是原來小豐田車的兩倍多,這可怎麽辦?多就多唄,感覺好就行。得了吧,喬治是個精細人,現在油價一加侖將近兩塊,說不定以後還會漲。他喜歡開車,原來開著那小豐田,每年都跑一萬五、六千英裏。現在再這麽跑,這一年就得多花將近一千美元的油錢。他們倆口子年收入一共才三萬多,這錢不能花得這麽大手大腳。怎麽辦?少開車唄。可太太怨氣上來了。因為周末她最喜歡的逛商店被取消啦。她看著喬治在停車場裏精心地洗刷那輛SUV,便上來嘮叨個沒完。大意是買這車當個大爺供起來。

  喬治沉默了半天,白了妻子一眼道:“反正逛店你什麽也不買,瞎逛有什麽用?”

  “那你買這車也不到外邊越野去。甭說越野了,咱們從來沒有開車出去旅遊過,買了SUV幹什麽用?”妻子氣鼓鼓。

  “我抽你!”喬治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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