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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護士

(2008-07-28 01:21:10) 下一個

                  
  現場比分是十比四!尤護士率領的女子籃球隊領先,離終場還有幾分鍾。場內場外大呼小叫,激烈的比賽使每個在場的人都瘋瘋癲癲。

  十比四?籃球比賽?是的,這是1973年黑龍江一個農場的春季循環賽。這個比分正說明比賽的白熱化。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六、七級大風。每個人嘴裏都是沙子。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在場上總是隨著球擠成一團,多數情況下,球是在地上滾動。為了搶球常常是幾個人同時跌倒,匍匐前進。誰要是剛想投籃,保證有對方的兩、三個人上來就打,劈劈啪啪,呼哧帶喘。

  不管怎麽說,尤護士她們隊已接近勝利。啦啦隊在歡呼。堅持就是勝利!尤護士一定要頂住!

  用毛主席語錄鼓勵她們,這是精神原子彈。“‘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贏啦!贏啦!我們分場嬴啦!要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突然尤護士摔倒!不,是被對方故意推倒。她摔得不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這還了得?她是分場的大主力。啦啦隊氣憤地大喊:犯規啦!犯規啦!可擔任場內裁判的矮胖子故意裝沒看見。他講話,這幫娘們兒每時每刻都在犯規,我判誰?讓你們打去,再有幾分鍾比賽就結束。他就是不吹哨。啦啦隊都有點傻眼,一起向籃球隊帶隊的亂喊:還不叫停?還不叫停?!怎能不著急?本隊一共投進的五個球中,有三個是尤護士扔進去的。

  其實尤護士在地上一直迷著眼瞄著呢,見矮胖子根本不打算理她,猛地從地上躍起。媽的!她罵了一句,狂衝過去將對方一個隊員猛地一推,讓她跌跌撞撞地摔到場外。

  哎!你這是幹啥?矮胖子瞪了眼睛。倒在地上的小胖丫頭齜牙裂嘴地爬不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尤護士喊著又抱著球三步上籃,早跑步犯規了。

  尤淑琴,三十剛出頭,兩個女兒的媽,六十年代哈爾濱下鄉青年,該是最早的知青,到農場那年十九歲,現在是分場醫務所的護士。人長得高大、健壯,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大嘴巴裏一口整齊的牙,加上白裏透紅的皮膚和卷發,人們都說她有點兒老毛子,也就是俄國人的種。也真沒準兒。哈爾濱有過不少白俄。

  相比之下她丈夫韋會計長得可慘點兒。臉幹得象柞樹皮,黑黑的,五官模糊不清,長期的肺結核已把他鍛煉成絲瓜瓤子。不僅如此,他還比尤護士大十多歲。尤護士怎麽找他呀?!他們那兩個女兒都受影響,象爹。

     尤護士最初的男朋友當然不是韋會計,那是個一同來的哈爾濱青年,頗風流倜儻,是總場汽車隊的,也好打籃球。可過了兩年那小夥子回城就把尤淑琴甩了。她立刻犯了精神病。上當受騙了唄!多普通的故事,女的出身不好,但很漂亮。小夥子花言巧語得到了她,情況一有變化就拋棄了她。尤淑琴不是姑娘,大大地掉價,韋會計乘虛而入,兩人火速結婚。

  他們在一起平靜地生活了近十年。可現在家庭這條船忽然不穩。第三者插足吧?都那麽說,但被稱為第三者的人太不夠水平。比水滸傳中的武大郎強點兒有限。

  武大郎是上海下鄉知青,小三十歲,一直看不出還是個情種。到農場幾年一直在分場裏搞宣傳,寫寫畫畫。說老實話,才藝太一般,可在這兒就算才子。要不怎麽有情種?有才就不能有貌,然而武大郎不能原諒自己,成天默默不語,恨自己無法瀟灑。

  他們倆的事在分場已是人人皆知。武大郎在分場辦公室搞宣傳好幾年,他幹活的地方離尤護士的醫務所僅幾步之遙,原來他就那麽酷愛男風,不近女色?你要是這麽問,人們馬上會反駁,量變到質變總得有個過程吧?”“人家搞破鞋還讓你看見?現在證明總有不透風的牆!醜事張揚出去了!

  什麽醜事?武大郎常幫尤護士幹家務活兒,在武大郎畫宣傳畫時,尤護士總在一邊讚不絕口,其實畫得和蹩腳的卡通差不多。他倆在一起就有說有笑,沒完沒了。這還不夠嗎?你看他們那個眉來眼去的勁兒吧。

  尤護士真的厭惡她的醜丈夫,想找個年輕小夥子快活?可她還在年初替丈夫求藥呢。去年底黑龍江到處流傳著神仙下凡為百姓治病的事兒。在牡丹江市郊的山上,還有人見到了神仙!有個人要治父親的浮腫,神仙就扔給他一隻賴蛤蟆。老父親嫌惡心,隻吃了癩蛤蟆的前後腿。結果老頭胳膊腿都消了腫,肚子仍然鼓著。
誰讓他不把癩蛤蟆肚子吃了的?

  這山成了神仙顯聖處。黑龍江各地的善男信女都到那兒頂禮膜拜,為親人求藥。滿山遍野的人呀!每人都把一段紅布條係在樹梢上,然後跪下,在地上放個碗。要長跪久磕,不許抬頭。胡說白道那吧?什麽年月了,還有這種漏洞百出的迷信?咳!誰要胡說,天打五雷轟。求藥的什麽人都有,農民、工人、機關幹部,甚至還有警察。據說求藥是否靈驗,要看求藥人和被求藥人的關係。為配偶、父母、子女求藥最有可能得到仙藥

  所以尤護士給丈夫求藥去了。半個月回來別人問她結果如何?憋著看她的笑話。她笑道:我們求藥的時候被人攪和了!有個尿炕的小夥子為自己求藥,他心不誠,在那兒偷聽!正趕上邊上一個求藥的姑娘也尿炕,他過去說:咱倆都尿,就湊成一對兒吧!那姑娘能幹呀?!兩個人一吵,神仙怒了,後來誰也甭想求藥!這回答有多妙。

  麵對人們的種種議論,尤護士振振有辭,我家老韋能幹家務嗎?垛柴火,種園子他那身體能行嗎?我兄弟(武大郎)不幫我誰幫我?怎麽那麽愛嚼舌頭?我還不能看他寫字、畫畫兒啦?他畫得就是好!你們誰也比不過!我倆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都不行嗎?

  想想也對。可情況是在不斷地變化,他倆的關係又有發展。在沒人來看病時,武大郎便一頭紮進醫務所,一呆就是很長時間,尤護士還把門反鎖著。有那麽幾次之後,韋會計就知道奸情。這天武大郎剛進醫務所,韋會計不知從哪個角落奔出來,徑直來到醫務所擂鼓般的砸門。很快門便打開,尤護士探出頭一看是丈夫,你幹嘛?

  看看!韋會計忙從門縫往裏看,見武大郎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

  你有事沒事?到底來幹嘛?尤護士再次厲聲道。

  幹嘛?來監視你!韋會計也提高嗓門。

  尤護士不答話,猛地關上門,咚!韋會計愣愣地在門外站了半天,惡聲惡氣道:破鞋!說罷,揚長而去。

  醫務所的門又猛地打開,尤護士跳出來,你說誰?你說誰?

  當天下午尤護士便喝敵敵畏自殺!武大郎一聽也殉情。當人們在尤護士家亂糟糟地搶救時,武大郎已一頭栽倒在場區邊上的樹叢中抽搐。他喝了更多的敵敵畏!幸虧幾個青年帶著自己養的狗在場區邊閑逛,好管閑事的狗發現了已處於昏迷狀態的武大郎

  人們抬著敵敵畏味兒衝天,吐得一塌糊塗的武大郎奔回青年宿舍。搶救馬上展開,豆漿一碗碗地灌進武大郎的嘴巴,接著又讓他頭朝下吐。武大郎發出非人的呻吟。一個小時後,總場的大夫也趕到,一口氣注射了幾十針阿托品和解磷錠。武大郎危在旦夕。

  屋裏正亂坐一團,人們驚異地發現,下午自殺的尤護士正在門口看著他兄弟哭,兄弟呀!你怎麽當真呀?姐姐我喝藥是嚇唬他們!……”原來尤護士隻喝了一點點敵敵畏,剩下的都倒了,隻把空瓶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眾人好說歹說把尤護士勸走。韋會計又來到宿舍門口。他看看昏迷著的武大來了一句,活該!

  不知誰嘴快,馬上把這話傳給了尤護士,真是賣呆兒的不怕亂子大,弄得尤護士又要死要活,滿分場沸沸揚揚。但過了一天尤護士不見了蹤影,她到總場醫院護理她兄弟去了。不管怎麽說,武大郎遇到個仗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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