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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

(2008-07-16 11:32:40) 下一個

  什麽是想象?就是沒什麽根據地瞎琢磨。放肆!難道您不承認想象力是創造的源泉,是產生人類奇跡的動力?哈,想用能把人壓得血肉模糊的大帽子叫我閉嘴?小男孩們總想象自己是個超人,走路都不老實,蹦蹦縱縱、手舞足蹈,哪兒有土往哪兒滾,殺死那成千上萬的假想敵,直到頭上撞出個大包來才知道自己是兩條腿的人。這能創造什麽?小姑娘們動不動就成為“聖母瑪麗亞”,養一大堆孩子,操持一個大家庭,口中念念有詞,大晚上一忙就好幾個鍾頭,直到不耐煩的媽媽逼著上床才大哭起來,知道自己還得睡覺。這能產生什麽人類的奇跡?

  牛頓看見蘋果落地的聯想能等同於孩子們變成“超人”和“聖母瑪麗亞”嗎?那麽…想象力是不同層次、不同方麵的。這就對了。人人都會想象,需要想象。隻是能造福於人類的,有創造力的想象少之又少。再醜、再愚笨的女孩兒、男孩兒,也要有自己的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做著白日夢;男女真誠相愛,對方再相貌平平,也可以是偉岸的美男子,西施再現;生活窘迫的人夢幻著摔個跟鬥撿到一百萬塊錢;生性懦弱的人太受氣了也想成為一個大力神;恨克林頓總統是花花公子,覺得這個神采飛揚的大下巴已變成了太監,心裏就好受點兒;有感於中國領導人江澤民的做戲,李鵬的愚蠻,他們就已被熬油,成為肥皂的材料。把您吝嗇的老板剁成肉泥,總是打擾您的鄰居被煤氣熏傻;無理超車的小夥子已撞到路邊的大樹上。哈,樂了吧?當然,這許多荒誕不經的想象隻能深藏心底,也從未想過付諸實踐。不過您得承認,想象很有趣。豐富的想象力中遨遊快樂無窮。慢著,有點不對勁。事實上……等會兒再說什麽地方出了岔子,先別掃了我們找樂子的興致。

  翻開現代漢語詞典,上麵對想象的解釋是,“在知覺材料的基礎上,經過新的配合而創造出新形像的心理過程。”確實是那麽回事。當年在“北大荒”,作為“知青”的我和別的臭小子們一起胡侃。哥兒幾個躺在擠十幾個人的大通鋪上,狠命地吸著關東煙,窮極無聊。那時中國剛剛進入聯合國,議論便轉向中國當時的紅旗牌高級轎車在高速公裏上跑不快怎麽辦?不知誰斬釘截鐵地嚷嚷:“美國的高速公路是單向行駛的,封閉式的。”好,想象開始。大家夥兒非說中國駐聯合國大使黃華的紅旗車後總堵車,有時一堵就是十幾公裏長。司機油門踩到底,紅旗車都冒濃濃的黑煙了還是跑不快,急得黃華胳膊掄得象風車,拳頭雨點般地打在倒黴的司機頭上。黃華的胳膊掄腫了,象南瓜;司機的頭被打得象巨大的坑坑窪窪的土豆。

  高速公路是單向不假,但最起碼有兩個車道呀!誰那麽傻,堵在黃華的車後麵不超車,遊行呀!還一堵就是十幾公裏?哎呀,我們那是在想象。再說了,那時我們炕上躺著的有誰見過高速公路?我們想當然地認為高速公路隻有一個車道。大家都跟著黃華的老牛紅旗車遊行?那還叫什麽高速公路?是呀!那再接著想象。又有人十分肯定地說,在高速公路的一定距離內都有一個特殊的起重機,專門負責把開得慢的汽車整個吊起來,讓後麵跑得快的車先過去。結果黃華的紅旗車每每被吊在半空中。我們的大使又氣得半死。那就改裝紅旗車。黃華一生氣讓人給他的紅旗車裝了十八個汽缸(現在才知道最多八個),可仍然跑不快。最後人家給出了主意:紅旗車外殼,日本“瓤子”(意思是車裏的機器是日本貨)。這段想像我記得倍兒清楚,這是因為後來我到了美國。本人開車一上高速公路就想起黃華的“紅旗車”,忍俊不禁。看,那通想象的“壽命”還挺長久。

        在農場時,男孩子們討狗厭,總給女青年起外號。有個女孩兒臉大了點兒、平了點兒,她最初是“藍板”(籃球筐後麵的擋板),跟著變成“乒乓球桌”、“足球場”等等,最後成為“戈壁”。一個胖胖的丫頭成為“金橋”。這是因為她的胖早已從“千斤(金)”轉向了“萬噸”,“萬噸”成為“巨輪”。當時有首歌唱道:“巨輪象金橋。”這便是“金橋”的由來。一位眉清目秀的女青年居然是“啊褲”。此外號產生於“彈藥庫”。她家裏在“文革”之初被抄,據說搜出了武器,有人說那是一把沒有槍栓的老套筒。但小夥子們硬把老套筒說成是一把嶄新的“三八大杆兒”(抗日戰爭時日本人使的步槍),然後變成迫擊炮,發展下去當然成了“彈藥庫”。“彈藥庫”不如“啊褲”親切,於是那楚楚少女成了“啊褲”。大男孩兒們胡說八道,樂不可支,女青年們聽到這些外號之後的惱怒可想而知。我這個“外號發明家”現在表示懺悔,真不該尋開心時拿女同胞取樂,想象力用的太不是地方。

  有一次發揮想象力使我樂極生悲。那年頭兒動不動就開大會表決心。春播、夏鋤、麥收、大秋和“冬閑變冬忙”都得慷慨激昂一通,死活要“一生交給黨安排”。開大會時,每當人們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拿著稿子胡亂念我就氣悶。忽聽到一人把“一生交給黨安排”念成了“一身交給黨安排”,我的想象力立刻受到了某種激發,於是在下邊陰陽怪氣道:“一身交給黨?黨要不要還兩說著呢!就您瘦骨嶙峋、皺皺巴巴的樣吧,誰要呀?您怎麽也得去掉頭蹄下水,剩下淨肉幾十斤交給黨!不然怎麽顯示您的忠誠?”頓時台下一片哄堂大笑。

  開完大會,哥兒幾個回宿舍後我又發揮,說是“一身交給黨安排”得去掉頭蹄下水,這是毫無疑問的(隱隱的把黨比成生豬收購站)。因此你要是太胖和太瘦都對黨有些不忠,這樣的“一身”的淨肉率能高嗎?所以太胖、太瘦者都得淘汰!品種不好!品種好者,身高馬大,肌肉發達,頭腦簡單,吃得少,且能吃粗飼料。此品種可以做到“一不怕苦,而不怕死”;增重快,周轉率高也是一大優點。我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第二天晚上在大會上被批判,罪名是“挑撥黨和革命群眾的關係”。說我把革命群眾比喻成被宰的豬。唉,誰讓我說了“去掉頭蹄下水”。黨是什麽?會不會是人們在廟裏頂禮膜拜的菩薩?哎喲,幸虧當時沒有人這麽想象,很是可憐我,不然我還不得成現行反革命!

  得,現在可以談談想象“不對勁”的地方。是不是想象並不總給人以樂趣呀?你這不是還因此被批判了一通。非也。其實我也該被批判!如此地挖苦人太沒心沒肺。雖然“一生交給黨安排”這樣的話很是肉麻,但說的人畢竟口是心非,大有不得已的成份。我幹嗎要跟他們過不去?批判我的人們盡管口誅筆伐,實在也是言不由衷。受這種“身在操營心在漢”式的批判何妨?我那“淨肉交給黨安排”的想象過份了些,但並沒有超出瞎想一通的範圍,自己尋開心,僅僅是個笑話讓周圍的人捧腹而已。但有的人的想象力惡魔般的可怕!誰?毛澤東!他有詩人般想象力,詩詞寫得很不錯,可他偏偏還要把個人不著邊際的想象實踐一番,並且有著神一般的權力。為了那想象中的“烏托邦”,他搞“大躍進”;為了清除“中國的赫魯曉夫”,他搞“文革”。整個中國由實現想象的實驗場變成一場場災難!長歌當哭,哀我中華。

  他一個人就有這麽大的能量?當然不是,從上到下抬轎子的人們在推波助瀾。他們也有著“烏托邦”的想象?哪能呀!如果這些人有想象力,也就是當大大小小暴君的夢。烏呼!何以如此?請在曆史上找原因,在製度上找原因。在理智的推理時,請我們誰也別用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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