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湍流,從路易斯安娜州的拉菲耶特(Lafayette)小城的舊家到弗吉尼亞州的查理斯維爾(Charlottesville)小城的新家度夏已經兩個半月了。天天早上走得好,天天中午吃得好,天天午睡睡得好。偶爾做午夢。想起年輕的熱鬧,老了愛小城的靜爽。
新家的對麵是藍磯山,天天從黎明前的夜裏走進東方慢慢發白的黎明,眼睜睜看著山從黑影變成真山。山不太高,綠樹疊嶂。路不太遠,開車到山口隻需半個小時。每逢親戚朋友來訪,老婆都帶人家進山。上個周末,從新澤西來的她姑和她堂弟來訪。姑父去年去世。人總是要去世的。十年不見,大家都老了。她姑頭發已經全白且走路不便。我則今年開始長老年斑了。
我是第二次坐車上藍磯山,老婆早已輕車熟路,大家一路神聊,從新澤西附近的美國早年的伯爾(BuRR)和亞曆山大(Hamilton Alexanden)的決鬥地(紐約和新澤西的交界地帶)聊到傑佛遜(Jefferson)的莊園。老婆剛到紐約去看過了百老匯的Hamilton的歌劇,對我們的獨生女兒意氣風發敢花錢多有感慨。女兒不嫁人就永遠是親媽的小棉襖,老爸則冷暖自知,喜歡自言自語:老了難相處,結婚要趁早。
神聊時間快,不一會就開到了山腳。山不陡峭,彎彎繞繞。看不盡的綠蔭,轉不完的圈圈,沒記時間,頭還沒暈就到了山頂,大概是為了控製車流量,每車收取三十刀(DOLLER)高山公路過路費,不過老頭老太憑老人證則不收費。山上風光很旖旎,人不少,多是從外州來的遊客。我們的車也還是路州的車牌。
站在高山上,會想起杜甫的“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前不久還讀會了李白的兩句詩:“飛步淩絕頂,極目無纖煙”。李白的話不能信。也許是拄拐爬山頭。過去“人生七十古來稀”。李白過了六十,不錯了。
我大半生親腿從山腳爬到山頂的山就一座:峨眉山。悠忽忽四十多年前。中國山裏多古廟,美國山中無教堂。欲說當年好困惑,難道現在不困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第三次世界大戰嗎?台灣現在比大陸好嗎?老百姓的想法一樣,就想芝麻開花節節高,”真呀真高興“。台灣現在的人均GDP是中國的幾倍?中國不許人說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好。台灣好像是愛說不說。民主社會,說怎樣不說如何?
想當年我曾酷愛攝影,為了擁有一部美能達7000,曾是我到美國來的動機。轉眼十年前我的脖子就掛不動照相機了。索性就不管多美的的風景多美的人,我都成像在眼底。老了上山開車,沒有了爬山汗流浹背的快感,也沒有氣喘籲籲的歎息。當我真老得走不動了的時候,沉思往事坐殘陽,”當年隻道是尋常“。年輕時用力氣太隨便。時代進步了,用手機拍個不好不壞的像,直接傳遍朋友圈,分享樂嗬。我沒手機,也無朋友圈,全不懂當今時代的樂嗬。
藍磯山上,隔三邁(maile)差五邁就有觀景台。上山時不停車,下山時則每台必停。站在懸崖邊上,老頭心裏也豪邁。文革期間愛高聲朗誦:放眼大江東去,昂首萬裏雲天。不知所雲。現在老了,自由地活著,隨心所欲,偶有無聊,淺吟低唱,自言自語;既沒有被俘皇帝的”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感覺,也沒有”一江春水向東流“的苦愁。普通人生,足矣。
藍磯山脈很長,蜿蜒連綿美國的四個州:弗吉尼亞、北卡、田納西,喬治亞。山不在長,有風景就好,俯瞰山穀,似霧似雲,溪流小河像是一條玉帶;仰望雲天,浩瀚蒼穹、無邊無岸。美在大自然,美在人心裏。
我們在山路開了六七十邁,峰回路轉,轉圈上下,回到查理斯威爾,到弗吉尼亞大學的邊上,專程去吃名滿美國的傑佛遜家鄉的”被勾(bagel)“。味道很不錯。
8、22、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