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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認字的時候,中國開始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沒多久,小呀小兒郎每天背著書包就沒有地方去了。當時我爸退休在家,我媽每天到單位閙革命,我哥住校鬧革命,我姐上學鬧革命。我爸和我不閙革命但也不互相搭理。他要求我每天寫二十個正楷,寫好了給些紅圈(每天至少五個),沒完成他就“斑竹筍炒腿筋肉(真打)”。胳膊拗不過大腿,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胡説(他不懂中國書法),我認真寫,那時我也還不知道歐柳顏趙。隻是每天正經危坐半個小時,寫就是了。
我爸在一家學院教語文,專教論説文,好像教得不錯,我們學院兩派的造反司令都是他的高足。他不教我,隻撂給我一句話:遇到不認識的字查字典。我第一次認真查字典的詞就是“橫掃”。時間太久,已經不記得《新華字典》裏給的定義了。後來又聽説了“橫掃千軍如卷席”。我猜“一切牛鬼蛇神”和“千軍如卷席”是一個意思。當年和現在一樣:語不驚人死不休,人不雷人不算人。“萬木霜天紅蘭爛漫,天兵怒氣衝霄漢”。
一九六六年的下半年的上午,我每天都背個書包(裏邊放本字典和一個小本)到小人書攤看小人書。我媽每天給我一毛錢看小人書。我最愛看《三國演繹》、《水滸》、《說嶽傳》,還有《楊家將》,看得特別專注、認真。爸媽掙點錢不容易。書上邊的每一個不認識的字我都親自查過。黃昏時我到操場練練小肌肉,再看墳場似的白紙黑字的大字報群,從學院門口一直掛到學院縱深。我會找字寫得好的看。我們學院,字寫得最好的人叫姚鈞。
我當時已經能把橫豎撇捺寫周正了。特別不喜歡看鬼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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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人物裏康生和郭沫若的毛筆字寫得最好。地主的兒子有文化。
我們是智力發展被摧殘的一代人。小學上一半,中學沒上完,大學上全了,研究生念完六年。這樣的學歷算什麽?算不算知識分子?記得考大學語文時身邊的哥們,每寫一個字都在桌子上先寫一個,看看像不像。啷裏格啷。
十好幾年前,我開始在網上寫點小文章,想練習寫中文表達點老心裏的小心思。拚音輸入,找尋數字,心裏有個字形,屏幕上有一串同音字,那個像?正經上學沒認識多少字,雜書看得多見過不少字。很多字都似曾相識。
漢字有多少?我們認識多少?真不好講。我自己做過個檢查,足字旁的字我會讀會用的大概有一半。中國字讀對用對不容易。我雖然和我爸不好,但我爸對我說的“遇到不認識的字查字典”的話我倒是一直堅持一貫。
十幾年前中國出過“國學熱”,人們以有文化爲榮,不像現在,國家元首都不認識字。張嘴全是屁話,統治國家也沒問題。真是如我哥們所言:在中國混得好和認字有什麽關係?
中國字是一種落後的文字,字得一個一個地認,很多字還有多個讀音。比如賈平凹名字裏的第三個字,讀“奧”還是讀“挖”?查字典,字典上說地名讀“挖”,人名呢?字典沒說。三毛死前給賈平凹的信裏還糾正大作家賈平凹說應該讀“奧”。“我們是文字工作者”,賈平凹說“他每讀到三毛的話就眼淚嘩嘩地流。
讀”挖“的人還是很多,比如教文學的許子東。其實,各人愛怎麽讀就怎麽讀,字典上也沒確定得說。讀字有無對錯?我囘中國,從來不會去糾正別人的讀音。但是偶爾被人糾正,我會嚴肅對待。人不糾我,我不糾人。比如荀子有言”鍥而不捨“,有一次我說”(qie)妾而不捨"。有好事者糾正我,應該都”氣“。我生氣,問道:“你多長時間沒查過字典?”。他找字典一查,傻眼。
我的認真有時也惹人討厭,比如我姐(有中文係文憑)有一次就攷我“秘魯”該怎麽讀。我說“蜜滷”,她糾正我說應該讀“必魯”。我不服。西班牙語我不懂。秘魯的英語是PERU。屁股?潑辱?翻成中文應該怎麽讀?中國的主持人或播音員很多都是胡扯淡。
有些中國字,比如“角”。字典上準確地告訴在什麽詞裏該怎麽讀。但是有很多中國人就是不按字典來。一個對自己的文字都不認真的民族讓人悲哀。至於“甚藍大海”,則是沒文化人的標簽。那又怎麽了?滄海橫流,螃蟹走路,臉厚元首要文化幹什麽?
中國有些字,讀音太多了,字典上也不準確地說在什麽詞裏該怎麽讀。更何況有時一個中國字就是詞。比如:牛。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中國讀書人喜歡這樣勉勵自己:富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其身。多認字,讀對寫對用對,應該是讀書人的本分吧。
2、20、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