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路

美國人走的道少見泥土路。我的新家從後院門走到菜地要走二十幾米的泥土路，有地方有草，有地方是真泥土路。我開始建設新家就籌劃菜地，一來就去買了一雙高筒膠靴。東西還是原來一樣的東西，價錢漲了一倍。

弗吉尼亞的土都是紅土，不過紅土上頭也長草，大概隻要施肥也會長菜吧？現在人重，下雨天走在泥土路上特別顫顫巍巍，害怕腿一軟或者腳一滑摔個大馬趴。所以走路不是走路而是移樁，一隻腳一根樁，交錯移樁，不怕人笑，絕對不能摔馬趴。

我是一九六三年上小學，新中國十四年的時候，西安到處都是泥土路。我每天上學放學要走差不多三四裏路。那時候小孩不金貴，大家都是自己背個小書包走路上學。一年三百六十多個日子，有多少個日子會下雨？

我記不清當年的用的雨具是什麽了？肯定不是打傘，好像是帶個鬥笠。雨如果大，就上身裹塊塑料布。重點是走路。一步一滑，一步一個小心。有一段路，人多車多不能走直線，眼睛也不夠使，上頭得看人，下頭要看路。腳下有坑要繞著走，上邊有大人就讓大人先走。汽車慢得像蝸牛，好像也沒多少人下雨騎自行車。

我喜歡一邊走一邊哼：雪皚皚，野茫茫，高原寒，炊斷糧。紅軍都是鋼鐵漢。。。小孩也是大螃蟹。。。從學校回到家差不多得一個小時。到家爸媽還沒下班，肚子餓了就餓著。

耄主席最懂小孩心。《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觸及靈魂的大革命》，小朋友們學可以不上了，撒丫子玩，啷裏格啷。想認字就去看小人書、大字報。當時我才上小學三年級，看大人寫的大字報有困難。就記住了一句：萬裏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衝霄漢。霄漢在哪呀？

革命讓人長得快。好像還沒怎麽玩，以耄為首以林為副的無產階級司令部鬧活的文化大革命就把全國山河搞定了。《祖國山河一片紅》，《革命委員會好）。“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一九六九年，我上中學了。

上中學，學什麽？“學生，以學為主，兼學別樣”。耄給各行各業指方向：”工人階級領導一切”。農民呢？專心種地？全國學生都早請示，晚匯報，學挖洞，學養豬。"高貴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領導者是高貴者呢還是卑賤者？不久指揮百萬大軍橫掃國軍如卷席的林彪元帥居然摔死在蒙古的溫度爾汗。消息傳出，舉國嘩然。重於泰山，輕於鴻毛？批林批孔批宋江。宋江招誰惹誰了？宋江和彭麗媛是老鄉。

路還是泥土路，晴天塵土飛揚，下雨路難走。那時候男女同學互不搭理，都把異性看作妖怪。如果是人，為什麽人家的胸肌那麽大呢？跟圓錐一樣，從沒見過人家練。而我們的胸大肌整天練石鎖，練雙杠，也不見長大長高，最多練得像個燒餅。為什麽呀？

有時候想多了真想打開異性的胸脯研究研究。高家莊的高？不過那是雷區，是耍流氓。想想沒事。印象裏”流氓“和”反革命“是同義詞。不幹啥都不能不幹革命，耍啥都不能耍流氓。“要是不革命，就滾他媽的蛋“，要是耍流氓呢？八成也得滾他媽的蛋。嚴重嗎？

西安的冬天，總要下幾場雪，一般幾寸厚。每到下雪，我們就樂。找塊木板，底下固定兩個粗鐵絲，就是滑雪板了。一條腿蹬，兩隻腳滑。一隻腳的蹬力越大，雙腿滑的路就越長。牛頓第三定律已經學過了，最好找個長坡。西安太平，找坡不易。

人生太快了。轉眼間肉眼都快看見人生的盡頭了。生死場上無大小，黃泉路上沒老少。快樂地度過老兩口的退休生活是新人生階段的主要事情。少吵架少頂牛，少比誰的學問大。都是老師出身，都自以為是，不是錯，但萬不可過分。

老了愛想往事，也不為過。用過的力氣不再有，想想當年勇也沒什麽。我懷念年輕的力氣。當年也不知道省著點用。隻記得年輕的力氣像泉水。用完了睡一覺力氣就又有了。

憶往昔，困難時期；看今朝，懂得珍惜。老了的生活應該靜悄悄，想說話時叨叨兩遍“平安無事。家裏的事，想說隻是想想就是不說，做個老婆喜歡的好老頭。

7、22、2023

[海風隨意吹]

心兄言之有理，老了圖個平安，兩人相伴，吃吃玩玩，想想往事，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