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初
長安月下紅袖香
知道吳宓，不是因爲他的名字，而是因爲他是錢鍾書的老師。夫貴妻榮，學生的名聲大，老師也榮光。
吳宓一八七四年出生。陝西人。一九一七年留美，獲得過哈佛的碩士，在美國呆了很多年還曾遊學歐洲。吳宓是陳寅恪的好朋友，是“哈佛三傑（陳、吳、湯化彤）”之一，是中國西洋文學研究的頂尖學者。
吳宓是中西兩通，記憶力特強，也是《紅樓夢》的大研究者。在美國留學期間有舒雅美女托表哥給吳宓表芳心，因讀到吳宓人在美國，在中國發表的文章。寄有照片，吳宓沒談過戀愛，荷爾蒙已經相當厲害。一見照片中了標，抓緊回國相親。這一相不要緊，標上了原計劃配的閨蜜毛彥文。一見中邪，差點改變計劃。好在毛女理性足，吳宓還是和原計劃配成了親、生了娃。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地上的人兒多少巧？這毛女是吳宓清華朱同學的未過門的媳婦，當時被分手了。吳宓已經是婦之夫、娃之爹，吳宓不管，開始了對毛女的瘋狂追求。吳婆看不下去，跟吳離婚了事。離婚好，吳宓開始了無忌，愛情詩一首又一首，情書一封又一封。哪個愛好文學的女青年可以招架住文學大師的猛攻？幾年過後，毛女已快三十，好女難敵歲月砍人刀。罷了。嫁吳算。吳樂壞，趕緊趕緊，叫人家趕到歐洲和他成婚。毛女真是好女，一言既出，人就去了歐洲。多大點天數？沒想到見到夢裏的人兒時，吳宓改主意了。毛女快氣昏了。
沒多少日子，毛女嫁給了中華北洋總理熊希齡。不嫁教授嫁大官，好女根本不愁嫁。吳宓傻了眼，啷裏格啷。吳宓無懼大官，接茬追，寫了三十八首《懺情詩》公開發表（熊總理也沒抓吳？）。
吳宓苦愛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
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
作詩三度曾南遊，繞地一轉到歐洲。
終古相思不相見，釣得金鼇又脫鉤。
賠了夫人又折兵，歸來悲憤欲戕生。
美人依舊笑洋洋，新妝豔服金陵城。
奉勸世人莫戀愛，此事無利有百害。
寸衷擾攘洗濁塵，諸天空漠逃色界。
花樣翻新記豔聞，紅顏白發語徒紛。
有情私祝成良眷，安樂微酬半世勤。
卓誌奇情慕雪萊，鴛湖豔侶未同陪。
收場老婦譚遺事，聽唱中郎最可哀。
不知道怎麽回事，熊希齡結婚三年後就死了。吳宓又以爲機會來了，加大追求力度。不過毛彥文“一朝遭蛇咬”，寧死不嫁蛇，吳宓也沒轍。要擱現在沒準是出鞘。光棍很多年至新中國以後才娶了一個投懷送報的文藝女青年。
像吳宓這種做學問做得好，泡妞鍥而不捨的大教授還真是難得一見。算得上是“兩頭硬”？他一不反黨二不反社會主義，一九四九年國民黨誠邀他去台灣當個大學校長他都沒去。這樣的知識分子多寶貴呀。可是就因爲一九五七年吳宓公開發表了對“簡化字”的看法，招致了反右和文革的殘酷批鬥，精神摧殘，肉體蹂躪。生得偉大，愛得翻飛，活得淒慘（其間自殺多次沒成功，耄對知識分子是不得好活也不準死），像狗一樣地（眼瞎了，腿壞了，在房子裏也隻能爬）活到了文革後。活了八十四。
紅色江山的山大王耄，不知道對中國的大知識分子有多大的私人怨氣？為奪權而文革找劉少奇們發飆就行了。卻一定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要打到知識，要改造人性。要“全無敵”。
我想起當年考大學是問老師：我是該報數學係呢？還是中文係。老師反問：你想活不想活？我報了數學係，但因數學少攷了幾分，被收到了物理係，現在還活蟄頤養天年。
4、1、2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