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的高興和清淨不容易。
“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出生就是漫畫。長到十歲,撞上“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觸及靈魂的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每天早上還沒睡醒,外邊的高音喇叭就哭痛一聲: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一個毛澤東。。。一個自然現象後邊出什麽都正常?
早上聼,中午聼,黃昏聼,半夜聼,天天聼,月月聼,年年聼,不聽不行,非聼不可,聼了十年。最煩的是半夜聼。耄是個“暮色蒼茫看勁鬆”,半夜三更胡毬弄的貓頭鷹。“最新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學生,以學爲主兼學別樣”,煩不煩?耳朵不高興。
混到二十,進了工廠,幹的是鈑金工。整天就是用差不多一磅多的木榔頭敲鐵皮。正敲歪敲左右敲,每天要敲八小時。當年我們廠子的名字叫西安市機動車輛修造厰。造這種車:
這車的外殼全是一榔頭一榔頭敲出來的。耳朵特別不高興。
當時中國還沒崛起。我們一百多人的工廠,買個發動機,每年造七十輛這種三輪貨車。倒也不愁賣。我所在的”三管処(別以爲是管天管地管人)有貨車隊。西安城墻的北門段,就是我們工廠的厰墻。
一九八六年吧,中國又閙活起來了。批判資產階級自由化,開除方勵之、劉賓雁、王若水的黨籍。批判"資產階級異化“,寫文章的好像叫薛暮橋。當時打倒”四人幫“都十年了。煩不煩?薑昆當年還有點幽默。相聲裏頭有個“老煩”,那就是我。
美國清靜。太清靜也煩。聽不懂西洋歌,我聼中國的歌。好的不多。現在”油管(YOU TUBE)“了,什麽節目都有。我愛看短跑,但是我煩說西班牙語的人說英語,太多廣告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普通話。
老了,幹啥都幹不長,隻有把床調到頭十五度腳十度臥著還舒服,整天懨懨欲睡。整天都是累。一年四季,最不喜歡的就是夏天。聽書不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我愛聼希拉裏的英語書《艱難選擇》。施瓦辛格的英語不好聼。克林頓的《我的生命》不錯,我練的最好的一句英語就是:”I love politics too much"。像克林頓十幾歲就受到肯尼迪的握手並立誌入白宮,還真當了總統。虧得在美國。
耳朵呀耳朵,明天去看看,我的心臟大夫幫我約了耳朵大夫,檢查我爲什麽鍋裏的油一熱就頭暈。老了事可真多。
7、2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