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奇

淒淒之心,惶惶之神,乏乏之力,空空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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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奧會”: 紅衣女郎和一個盲人在秋天的故事

(2008-09-09 05:25:20) 下一個

“殘奧會”: 紅衣女郎和一個盲人在秋天的故事

 

(九月七日)

 

如果不是讀了人生百味文苑圈友悠然心語的“生命的尊嚴”,這段記憶可能就被歲月的長河湮沒了。剛寫完讀悠然有感 “殘奧會的健兒們,我為你們心痛”之後,突然一個故事如一幅如油畫般在腦海裏浮現:秋天裏黃色的落葉,紅衣女郎,衣衫襤褸的盲人。強烈的色彩,刺醒了我沉睡的記憶…….

 

那是1995年的秋天,你正直花樣年華,且位居高位,在美國駐中國廣州總領事館擔任行政總監,統領駐在廣州白天鵝賓館之鄰的總領館總部行政部,位於中國大酒店的農業部和商務部,以及位於花園大酒店的文化部“四軍”共七十多號中方雇員。那時的你,黑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在肩後,喜歡紅黑白三種顏色,白色的襯衣,配上大紅的西裝套裙,腳蹬黑高跟皮鞋,手裏挎著黑色的手提包,加上體重不到50公斤的標準身材,以及永遠充滿自信的目光和笑容。也可算是個回頭率很高的白領麗人。

 

有一天,秋高氣爽,你在領館下班,從白天鵝搭乘巴士回家。由於你當時在珠村買了富力花園的房子還在裝修,故而仍然住在天河區的冼村 (一個城中村),裏麵原來住的都是你們這樣的打工一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隻要不是正式國家單位職工,都被編入“打工一族”了。盡管你當時的幹部關係掛在人才交流中心。那天,可能是太疲勞,你竟然上錯了車,巴士把你載到了好像是倉邊路的地方(十三年了,記不清路名了), 你下車後,急忙要趕到對麵馬路去搭回冼村的車,這時,忽然看見一位盲人大叔,手裏拿著一根竹子,也從同一輛巴士的後門下來,然後就衝著路邊的圍牆走去,你一看,急忙喊住,“先生,小心,前麵是牆”,你的喊聲,和他的竹竿同時觸到牆壁,盲人大叔於是停下腳步,衝著你的聲音方向,感激地笑笑。這時,對麵的車已到,你問他要搭哪輛車去哪裏,他說的車號和方向剛好與你相同,於是,你趕緊攙扶他過馬路,隻是在伸手的一刹那,你竟有些猶豫了,因為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你。你趕緊打量自己,以為什麽地方有問題,可是,並沒有發現異常啊,你那天穿的就是你心愛的紅套裙。而這個盲人卻是衣衫襤褸。突然明白了,他們在看熱鬧,一個紅衣女郎,和一個“瞎子”,是什麽關係?你臉“刷”地紅了,但眼看車就要開了,你又顧不得這許多,趕緊牽著盲人的竹竿一頭,把他引過馬路,扶他上車。等你一上車,司機就發動了。這時,車上所有的人,眼睛都看著你。你身邊有個年輕小夥看到你們上車,閉著眼睛故意不看你們,安然地坐在那裏,你心裏的氣就上來了,衝著小夥,你說到,“先生,請給這位大叔讓個座”, 小夥假裝沒聽見,倒是旁邊的一位大嬸主動把他的座位讓了出來,你謝謝她後,把大叔安排就坐,然後,站在旁邊,好在一會到站後提醒他。 當時的巴士可沒有報站功能,他怎麽知道到了哪裏呢,你為他憂慮著;好在是與你同車,你慶幸著。盲人大叔一個勁地謝謝你,你謙虛地“不客氣”著。乘客的目光從好奇變得麻木,你感覺沒那麽不自在了。

 

到天河體育西路了,你幫著他下了車,冼村在黃埔大道南邊,你需要橫過馬路,走五分鍾左右的路才能到冼村。你幫助盲人大叔站穩後,問他,下麵該去哪裏,他說還有一站要轉,剛好在冼村門口的一個車站等車。剛好又可以同路。這一下,你心裏開始打鼓了。五分鍾的路,要走過去,他真是太危險了。可是,五分鍾的路,你如果扶著他走過去,路人肯定把你當瘋子。這一路在車上,眾目睽睽之下,你已是領略了如芒在背的感覺。這要是再扶著他走到車站,沒人把你當雷鋒,絕對有人會認為你對他做了什麽壞事或就是個神經不正常的女人。當時的社會風氣很不好,誰也不敢隨便做好事,生怕惹上什麽麻煩。但誰叫你是羅大俠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造就了你大學的另一個綽號(因為開朗幽默,你被稱為 “羅哥”,因為演過雙人舞的王子角色,你也被稱 “王子”)。今天,眼看著這麽個連你長啥樣都看不見的盲人大叔,要從這複雜的車水馬龍中過馬路,簡直讓你不敢想像,平時沒看見,可能沒感覺。現在就在你眼前,你又豈能棄之不顧,一走了之呢。幫人幫到底,豁出去了,你寧願承受路人異樣的目光,也不要以後心裏愧疚。你轉身“毅然”牽起大叔的竹竿,“大叔,我領你過馬路,到對麵車站搭車”,大叔高興地直說謝謝。

 

這五分鍾好像半個世紀那麽長,由於盲人大叔的竹竿被你牽著,他失去平衡點,所以你們走得很慢。果然不出所料,紅燈亮了,你們過馬路時,路人的眼光全部定格在這一幕裏:一個紅衣女郎,牽著一位盲人,踩著秋天的落葉,走在車水馬龍中,融進夕陽西下的餘輝中。所有等在紅燈後的汽車,司機的頭全部伸出車來,呆呆地看著你們過完馬路。轉綠燈也忘了開車,被後麵的車按喇叭催,才如夢初醒。便開還便往你們的方向看。等你們又拐到另一邊的路上,繼續前行,剛好是冼村最熱鬧的時間,許多人出來吃飯,逛街,看到你們這一幕,大家也都停下來,好奇得觀望著。你那會感覺自己有點像小說《紅岩》裏的江姐,有種從容就義的慷慨和無畏,雙目唯有“勇敢”地直視,更不好意思與他人的目光交流,唯恐那點勇氣被世俗的目光擊垮。故作從容中,繼續牽著盲人大叔的竹竿另一頭,你把大叔領到了車站。要乘的車還未到,你陪著大叔等了許久,仍然沒車,你突然記起有另一個重要的長途電話要等,可你又不放心盲人大叔一人等在這裏,看不見車號而耽誤。在你為難之際,來了一位中年男子,也在等車,你遲疑著,還是上前打招呼,“先生,你好,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那男子本能地往後退了一下,他大概以為你是什麽推銷小姐向他推銷什麽東西,你心裏一陣尷尬,趕緊指著盲人大叔說,先生可以幫忙給他報一下車號碼?你也是剛剛幫著他過馬路的。你現在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不能再陪他等車了。這時,這位等車的男子才放鬆警惕,明白過來,連連點頭答應。你又交代盲人大叔,“大叔,一會這位先生會幫你上車的,你放心吧。“謝謝你,好人啊,老天爺一定保佑你啊!”大叔不停地謝你,,,,“這女孩是你什麽人啊?”“好人啊,好人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你的心突然有種放飛的感覺,很是舒坦,覺得夕陽下的天空竟是如此湛藍,路上的行人是如此的美麗,你的紅西裙好像一團火,把你裹在一種幸福和興奮之中,把黃色的秋天襯得如此溫暖,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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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丹奇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紫萸香慢的評論:

多謝理解和支持,要不然就沒故事可寫了。十幾年前的一次奇遇。
紫萸香慢 回複 悄悄話 佩服你的善良和勇氣。聼上去很奇怪,但事實如此,在國內有時做好事卻像做了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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