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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狂野(4)上北京

(2019-01-09 08:38:11) 下一個

我心狂野(4)上北京

上文結尾采用了春秋筆法。

我的確因為沒報到而挨了父親一頓胖揍,但沒有即刻離家出走,隻好回母校複讀。我很不喜歡化學課,加之插班複讀,自覺不太光彩,所以學起來也興趣寥寥。

一天又上化學課,我聽得實在頭痛欲裂,決定棄理從文,下課就去了文科班旁聽,隻聽了半節課就被人拎著耳朵揪出教室。物理老師孫守先聽說我去文科班聽課,就把我揪出教室,勸道:“你今年隻差5分,稍微耐心一點兒,明年一定能上個好大學!改文你有把握嗎?”勸完了,他又把我送回理科教室。

於是,我就度日如年,不知所措了,年底不記得因何又挨了父親胖揍,就借機偷拿家裏10元錢和10斤全國糧票,踏上了去北京“朝聖”之途。

12月底的天氣沒法扒貨車,隻好打著上訪的名義坐綠皮車啟程。

當時上訪的人形形色色,不絕於途。我母親一個幹姐妹解放前是舞女,嫁給一個小資本家,公私合營時挨了打,癱瘓在炕上,我從小到大印象中他整天躺在炕上咳嗽吐痰。我就嫁接了他的遭遇,編了一套去北京幫“我父親”討公道的說辭。

車到大虎山站,我那一套嘮兒不靈光了,第一次被一位不留情麵的列車員趕下了票車。我見天氣不十分寒冷,就重當起鐵道遊擊隊,繼續旅程。

車到山海關貨車場不走了,我沒辦法,隻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沿著路基高高的鐵道線,朝很遠之外的票車站走去。當時,路基冷風颼颼,遠處點點燈火,走得我感覺頭發都豎起來了。

78年底的山海關站就是一個小破站,進出就一扇小鐵門,夜裏站口就一個工作人員值班,我去了站裏,看好車次,周圍逛一番,回來繼續旅程。

再被趕下了車之後,天氣給力,我就一路扒貨車到了天津。路過唐山時,我看見鐵路兩側仍有許多簡易的防震棚。跑出天津貨車場,我開始用腳“丈量”天津衛,過了海河大鐵橋,漫無目的地向市裏走去,逛了大半天後回到天津站坐票車趕路。

憑我的經驗,在北京站下車肯定插翅難飛,所以,車到永定門,我趕緊下車,乘工作人員不注意,迅速從兩個車廂結合部的空隙鑽入車底,跑到站外的郊區農地,然後繞到站前,乘12路無軌電車向天安門前進。

在天安門站下車後,我飛快地跑進天安門廣場。廣場那個寬闊啊,讓我感覺自己特別渺小,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仿佛行走在真空當中,頭腦暈暈乎乎,走得飄飄忽忽。

到了城樓近前金水橋邊,我飽覽完周遭一切,掏出筆記本,胡謅了一首長詩,然後開始由近及遠,完全用雙腳"丈量北京。

白天四處觀光,夜北京站前的晝夜商店,與一幫上訪的各路人等分坐四處。第二天半夜,商店攆人,實在沒地方可去,我就到對麵的二層樓飯店享受了一把,點了一盤一塊錢的溜肉丸子和兩碗8分錢4兩的米飯,拖到淩晨1點飯店打烊,才又回到晝夜商店“坐睡”。

隔天夜裏,我遊蕩到首都體育館,正趕上“中國-西德冰球友誼賽”,正在台階上張望,倆正準備入場的北京少女對我說:“我們多一張票,送給你。”我喜出望外,恨不能千恩萬謝,意外有幸欣賞了一場高水平國際體育比賽,從此我不僅對北京女孩動聽又洋氣的口音念念不忘,而且內心深處深植了對北京女孩的美好感覺。

天安門廣場前有國營照相的,85包郵寄,我幾次走到攝影師麵前,但核計兜裏的2塊多錢,最終還是打退堂鼓了。

在北京消磨三晝夜之後,在景山上坐看餘暉中的首都,掂量兜裏僅剩的一塊零幾人民幣,打定主意,立馬回家,回校複讀,堅決改文,來年中舉,當即跑到北京站,花8毛錢買了一站地的票上車,開始回程。

到天津老舊的小車站被趕下車後,看到狗不理樓前擺攤賣燒餅什麽的(45一個),掏出剩餘的25,買了5個鹹燒餅,以備不時之需。

遺憾的是,天津貨車場五通八達,我扒上煤車之後,感覺越走越不對勁兒,車停之後,我跑到站前一看站名,兩個大黑字“德州”,天呐!我在德州耽擱了一晚又返回天津。

回天津後,我攀爬過高高的鐵門進站上了票車,記不得到哪兒又被攆下車,然後再扒煤車到三海關,這時天氣驟冷,饑寒交迫、一臉烏黑、憔悴不堪的我,不敢再扒車了,隻能打著哆嗦,上呀磕著下牙,硬著頭皮坐票車。

上車後,我把“我父親”的悲慘經曆訴說給列車員,感動得列車員“無以為報”,給我打了一大茶缸開水。

我一邊喝著開水,一邊聽車裏廣播中美建交的大新聞,當時哪裏想得到中美建交同我有啥關係。

到沈陽下車後,我正抓地上的白雪搽臉,忽然看見北京去吉林的票車正在上客,當時大腦失靈,馬上就跑過去,跳起來爬進車窗,等車一開才如夢方醒,媽呀,這車時是走撫順,經梅河口、長春,終到吉林,不經過四平啊!

車到撫順,白天豔陽高照,我又去貨車場扒車,因為饑渴到了極限,這一路仿佛走在厚厚的棉絮上,耳朵嗡嗡作響,聽聲音似乎聲源很遠。

搭了一趟油罐車回沈陽後,我立馬跑到沈陽南站站台,找到乘警,述說“我父親”悲慘的過去和我自己悲慘的現在,乘警答:“你去找2號車廂的乘務員試試。”

我找到2號車廂的乘務員,人家不答應,我隻好乘人不備,跳起來爬進車窗裏。

車開後檢票,我趕緊起身對協同檢票的乘警道:“叔叔,是我呀!”乘警一言未發,放了我一馬。

車到四平,我的家啊!

我蹦下車,輕車熟路,幾分鍾就跑回離車站不遠的家裏。

父母家人正吃晚飯,飯桌上有一大碗豆腐和米飯,我啥也不說,端起飯菜就狼吞虎咽,我父親隻是傻兮兮地笑看著,哪裏還有打折我腿的心思呢?

 

我心狂野(1)至 (3)請見我的博客“酒吧裏的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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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裏的美國 回複 悄悄話 照片是79年高考完我帶我同學扒煤車去吉林玩時照的,照片中我同學的白鞋被煤弄得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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