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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畫是靜,淡,慢的藝術

(2014-11-24 13:29:58) 下一個


靜,淡,慢和在一起就像一根線穿起了散落的珠子,這根線成就了中國畫的基本。中國畫之所以能為大眾接受,是因為它的人性指歸的至善。既然是養心修身之術,誰都不會排斥,是人性的需要。麵對宋人山水,可遊可居、可靜心暢神,坐遊萬裏、精騖八極,進而進入一種恬淡虛無,精神內守的狀態,也即入靜的狀態。老子說:靜勝躁,寒勝熱,清淨以為天下正。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中國畫就是讓人靜下來的藝術,它不表現戰爭,不表現血腥,不表現暴躁,也極少表現焦慮。它追求至靜至遠,調和天人。這種藝術觀念源自老子思想,無所謂消極積極。今天人類的生存環境中,生態惡化,空氣汙染嚴重、社會壓力那麽大乃至有人會跳樓,中國畫不啻是一劑鎮靜劑,是慰貼人心的良藥。


逸、神、妙、能四格,逸之外其餘三格沒有原則的界限。如果要分的話,每個品種還分上中下呢,這需要是同時代的人才好比較。畫論品評中多有點評,我不研究畫史,故對典型的代表人物無大興趣。孔子說君子不器,大約是指對技法不是看得太重。


  學生請教種地,孔子說吾不如老農。中國畫中的部分千載不移,而的部分代代有變,這應驗了石濤那句筆墨當隨時代。變是自然的變,而不是刻意的變。形而上的認知,是曆代中國畫論提煉出來的共同部分。其中我們所謂的是宋之後,貫穿中國畫精神的一個核心命題。如果僅僅把看作是文人畫的產物,這認識是狹隘的。是筆墨文化成熟的標誌。關乎才情,更關乎修為和境界。關於的曆代論述很多,我把它概括為六個字:


  不象——不願拘泥於物象,非不能也,實不為也。實在是不屑於那個


  自由——忠實於個人情感。不做,不刻,不雕,不期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如是做出來、刻出來的可能就是,在流和做之間的是


  出塵——意識形態無關,不為誰服務;不為時風左右、不顧大眾需求。當然它又絕然不是仇視社會,它是通過內省而達至善;人們欣賞它得需要提升自己,修養到一定的功夫才能有所解悟。


逸、神、妙、能這四格往往不是截然分開的,”“”“裏麵也往往有部分的因素,但到格則是更突出了。曆代畫論稱之為標格特出標致特出,人們一看,會感覺它完全跳出來了,超塵絕俗。這與是否工筆或寫意無關,與題材、體裁、形製、手法也無關,是效果,浸透著精神內涵的一種效果。仇英畫得雖好,但不能稱作,是妙品,有的可稱神品。陳老蓮是,八大是,石濤略顯粗糙,也是。他的畫作在筆精墨妙上要打點折扣。我也研究了原因,他在出塵上有點欠缺,還不是真的自由,放不下。真的逸格多為野逸之人、出世之人。沒有出世的人有一顆求逸的心他也能做到,如董其昌、沈石田。而石濤呢,他心裏頭還是向往著入世,放不下,身在塵外,心在塵中,如此狀態,在畫上能看出來。觀石濤的畫,時見才華過人,時見浮煙漲墨;時見清奇脫俗,時見隨世俯仰。這是一個矛盾著的石濤。他的畫論卻有極強的思辨能力,對中國畫的本質把握入骨,認識可謂深刻,但筆墨當隨時代20世紀過度解讀,成為標簽,甚至成為膚淺作品找來的依據。


  中國畫的筆墨語言是隨著觀念來的。這個觀念源自古典哲學,宋以後益發確定,成為筆墨內蘊。歐陽修《盤車圖》曰:古畫畫意不畫形,梅詩詠物無隱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見詩如見畫。能夠忘形得意是很少的,意是大概,但又是精神實質。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談到: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能指摘其間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於奧理冥造者,罕見其人。然後他接著說,予家所藏摩詰畫《袁安臥雪圖》,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應手,意到便成,此難可與俗人論也。”“難可與俗人論便是問題的實質。


  中國畫的筆墨觀念一俟形成,就把自己跟世俗的審美觀隔開了,這與文人士大夫的介入有關。在民間畫中不這樣,從彩罐到青銅器等一些實用美術中也不這樣,民間藝術、原始階段的美術更不這樣,雖然它們的藝術成就也極高。而為什麽到文人畫的時候卻強調不與俗人論?這到底是退步還是進步?我的結論是進步,進入了中國筆墨藝術更本質的狀態。已脫離一般造型規律,有些疏離視覺藝術的常態。得心應手不隻是熟練的意思,是獨有心得,再造自然。神會是中國畫的最高境界,這便注定心理修養和悟性的至關重要。惲南田《題石穀臨九龍山人》雲:心忘方入妙,意到不求工。點拂橫斜處,天機在其中。按照莊子的思想,天機是絕聖棄智後的發現。清王昱說坐破蒲團,靜參默悟方能天機活潑,迥出塵表。黃休複雲夫觀畫而神會者鮮也,不過視其形似而已明代項穆雲苟非達人上智,孰能玄鑒入神。這樣一來,許多人一輩子也進入不了筆墨狀態了。


  中國曆代畫論說脫出塵表,就是不為大眾服務,跟社會品味拉開了距離。然而中國畫又是最人性化的,因為它有兩大功能:養心修身之術和知世悟道之功。隻不過他對大眾提出了一個門檻的要求——大眾必須要先改造自己,而不是去改造中國畫,要把自己提升成有文化的、有有境界感的,有操守的人,才能進入中國畫。中國畫對畫家有人文要求,要雙修。對欣賞者的要求同樣也要有是進入中國畫創作和欣賞的門檻,也是溝通畫家和社會的橋梁。


  徐複觀《中國藝術精神》有段話說得好:順著現實跑,與現實爭長短的藝術,對人生、社會的作用而言,正是以水濟水”“以火濟火,使緊張的生活更加緊張,使混亂的社會更加混亂,簡直完全失掉了藝術所以成立的意義。


  中國畫啟示人養心修身,知世悟道。孔子說見山思仁,見水思智,醉心於看畫人遠離勢利,離善境更近。一時達不到,但能使人向而往之。成教化、助人倫,是藝術的社會功用。而最大的教化人倫便是向善。


  回到的悖論問題。有個叫趙汝珍的人寫了篇古玩方麵的文章《品玩》,其中說:中國人對書畫、文物的喜歡實係專製政體逼出的康莊大道。在中國古代,文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獨善其身無所謂積極或消極,即便是董其昌官居高位,他也雅好書畫,閉門沉溺筆墨以調劑他入世的煩惱。這便是之所以為,同時還有一種平衡的作用。


  我認為藝術沒有革新問題,也沒有複古問題,藝無古今不是我說的,是謝赫說的。藝術無古今新舊,隻有巧拙。《古畫品錄》雲跡有巧拙,藝無古今。東西不必二元對立,古今也不必二元對立,非此即彼的判斷,使我們困惑了將近一個世紀,做了很多傻事。黃賓虹,溝通了東西,也溝通了古今,這就是藝術的本質。中國畫之所以19世紀末以來出現了衰退,是因為1840年鴉片戰爭後西方文化的始料未及的湧入。西方強勢文化湧入中國以後,使國人動搖了對本民族文化的自信,有人甚至連漢字也懷疑。至於元以後中國畫走向衰落的理論我認為是錯誤的,元明清是中國畫繼續的發展與成熟。衰落說是20世紀庸俗社會學的汙染,二元論和階級對立學說害了中國畫。直到今天我們還在關心中國畫是一級學科、二級學科。這種學科的劃分就是西方思維。在柏拉圖時代,學問是通的,孔子時代學問也是通的。沒有什麽一級學科和二級學科這種分類。我尊重人類所有的智慧。我尊重並欣賞西方藝術,但我更愛本質上的中國畫,因為這個本質上的中國畫與我的基因更貼緊。


  時代精神無是非高下,藝術自有藝術的自身規律。科學帶來發展也帶來了諸多的煩惱,生態環境越來越差,資源越來越少,對自然山川的向往必然成為人類的共識。


刻意求新在我的文章裏是個貶義詞,尤其在中國筆墨文化裏。一刻便有做痕,一做便落下乘,刻意打造往往走向問題反麵,違背藝術規律。中國畫最高境界就是自然二字,是因為天人合一的終極理想形成了自身的規律。中國畫論沒有創新這兩字,有傳承、繼承、獨到。人的基因有差異,準確地表達自己,個個都獨到。正確地領悟前人的智慧,又能夠在山川自然中有自己的感悟,便會獨到,真實地表達了自己,肯定是新的,不是的,也不是的,是流出來的,下意識的,是水到渠成刻意苛求,終不是高境。


  石濤在他的《苦瓜和尚話語錄》特別標明:筆墨當隨時代。在我看來,筆墨可以隨時代,也可以不隨時代。筆墨即是一種永恒的精神,表達自己就行了。山川永恒,在表達這個永恒的時候,因人而異,便有了所謂個性。但這個個性不是貪奇。昔人謂筆墨貪奇,多造林丘之惡境。縱觀人類發展史,時代總是短暫的筆墨隨時代是後人回望觀曆史的時候發現的客觀規律,而不是事先的設計,刻意追求筆墨當隨時代,丟了真我,也丟了自然。佛教說自在,大約是我自己在,這是最自然的狀態,筆墨的至高狀態大約就是這個自在


  筆墨文化與人文關懷相連。培養獨立人格,學會閱讀思考,要有擔當意識,要有自我反省意識。藝術家隻知名利是狹隘的,人都喜歡權利和金錢,但權利和金錢腐蝕著藝術。中國傳統士大夫精神有極可貴的擔當意識,這是傳統的重要部分。中正至大。人正筆才正,胸懷大了,筆墨自會不同。


  沈宗騫在《芥舟學畫篇》中說從事筆墨者,初十年但得略識筆墨性情,又十年而規模粗備,又十年而神理少得,三十年後才可幾於變化,沈氏還為這三十年立下幾條從藝的原則:一曰清心地以消俗慮,二曰善讀書以明理境;三曰卻早譽以幾遠道;四曰親風雅以正體裁。具此四者,格不求高而自高矣。這簡直不是在談藝術,是在說如何成為一個君子。這就是中國畫,就是中國筆墨的規律,這與西方人論畫真是風馬牛不相及。然而,這就是傳統。


  文征明說人品不高,落墨無法。人品與時代無關,我們自己說自己的時代精神多麽偉大是沒有用的,時代急功近利,並不影響我們個人的修為。當一個人具有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意識的時候,人格就漸漸獨立了。獨立人格是思考的基礎,對傳統的學習大約從這兒起步。


  談中國畫不能離開書法,不隻是技的層麵,道的層麵也一樣。書法是中國文化的精髓,書法是中國人獨特的文化基因,筆墨是中國人獨特的文化密碼


  林語堂在《吾土吳民》中說:中國書法作為中國美學的基礎,中國的各種門類……對韻律的崇拜,首先是在中國書法藝術中發展起來的。王國維在《漢魏博士考》中說:漢時教初學之館,名曰書館,其師曰書師,其書(課本)用《倉頡造字》《凡將》《急救》諸篇,其旨在使學童識字習字……漢人就學,首學書法,其業成者,得試為吏。


  現在很多中國畫家說書法是書法,畫畫是畫畫,這很可悲。古代的書法是中國最基本的文化形態,也視為一切藝術的根基。蔡邕說書,散也,它自由,不受於形,書寫的點畫提按之中情感表達,自由自在,這觀點來自於中國哲學、中國人特有的思維方式和情感,也因此造就了中國人特有的藝術。


  把這個書法的觀念引進入到畫中,就是直接天地的中正觀,觀照萬物的通變觀,深入萬象的力度觀。黃賓虹管書法叫力學,這個都得體現到畫中去,這就是書法為畫所用的地方。傳統中國畫一從思想入,二從書法入,中國畫家一生都重涵養,是養出來的。中國畫重藏不重顯、重涵不重露,就是哲學觀使然。


  黃賓虹說畫求內美,非常人所能見。明代畫家惲向,畫作備受眾人稱讚,回家便將此畫撕了。他覺得自己畫膚淺了,一眼讓人看懂了。黃賓虹文中提及此事,認為惲向求內美,不務外觀。而對內美作品的欣賞是需要時日的,煉得一雙慧眼,如白石所說:有眼應識真偽,是需要休養和積累的。


  傅雷的《觀畫答客問》也說:一見即佳,漸看漸倦:此能品也。一見平平,漸看漸佳:此妙品也。初若艱澀格格不入,久而漸領,愈久而愈愛:此神品也,逸品也。(在這裏,傅雷把逸與神並列,但逸還有更獨特處)觀畫然,觀人亦然。美在皮表,一覽無餘,情致淺而意味淡;故初喜而終厭。美在其中,蘊藉多致,耐人尋味,畫盡意在;故初平平而終見妙境。若夫風骨嶙峋,森森然,巍巍然,如高僧隱士,驟視若拒人千裏之外,或平淡天然,空若無物,如木訥之士,尋常人必掉首弗顧:斯則必神專誌一,虛心靜氣,嚴肅深思,方能於嶙峋中見出壯美,平淡中辨得雋永。唯其藏之深,故非淺嚐所能獲;惟其蓄之厚。故探之無盡,叩之不竭。這段話對中國畫認識之深刻,在20世紀極少有人達到,今天的畫家實在應把這段話作為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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