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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爸爸 (一)

(2008-11-01 22:56:46) 下一個

最近讀了不少朋友的博客關於紀念他們父母的文章。有的紀念他們的爸爸,有的紀念他們的媽媽。很不幸的是:俺小平子也是父母所生,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因此也應該寫一寫俺的父母,盡管俺的父母比起其他朋友的父母來,顯得庸俗、自私;沒有那麽可愛,也沒有那麽偉大。由於俺的媽媽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沒有必要現在就急著紀念,因此,就讓俺談談俺的爸爸吧!

俺的爸爸早在十二年前就去了那個大家最終都得去的、但不是很多人情願去的地方了。當然他老人家也不是自願去的。俺爸走的時候,俺那時還遠在深圳。到俺得到了消息、並且匆匆趕到家的時候,俺爸已經躺在那個大木頭箱子裏兩天了。最初看到爸爸那平靜的、沒有一絲痛苦表情的麵容時,俺還覺得爸爸沒有走,隻不過是困了,睡一覺而已。到了俺真正地意識到這是實實在在的陰陽永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見到親愛的、同時又是可恨的爸爸時,俺小平子悲從心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嘩嘩地趟了出來。俺然後不能控製自己地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驚天動地,搞得家人和朋友都陪俺一起哭了起來。

俺的爸爸出生在甘肅的農村——中國最窮的地方之一。由於爸爸從小就不尋思著與鄉親們一起艱苦奮鬥,改天換地,用自己的雙手來建設家園,而總是琢磨著通過投機取巧來改變自己,因此在他十七歲的時候就設法從家鄉逃了出來,來到了城市,並且參加了軍隊。可是爸爸參加的不是毛老頭的軍隊,而是蔣老頭的軍隊。俺想可能是因為爸爸覺得在毛老頭那嘎噠待遇太低,而在蔣老頭那嘎噠待遇高、提升得也快的緣故吧!由於爸爸這一站錯了隊,可坑苦了俺們一家了。文化大革命俺們全家都受到了株連,也害得俺小平子在那個窮山溝裏一呆就是八年。好在俺自身修煉得好,再加上有老天的保佑,使得俺在那嘎噠練成了詩仙、酒仙,又和幾個美麗的女孩兒有了浪漫的戀愛,最後變成一隻金鳳凰,一下子飛到了高等學府。

俺媽比俺爸小十一歲,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美人兒。俺媽之所以嫁給俺爸,俺認為俺媽當初是貪圖俺爸在政府部門工作,可能日後會升官發財,俺媽可以當一個闊氣的官太太。也可憐俺媽鼠目寸光,這一賭滿盤皆輸,害得她老人家一輩子受苦受窮、擔驚受怕。

俺在家中是老大。在還沒有下麵的弟弟妹妹時,俺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兒。那時的俺,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好景不長。自從有了大弟弟以後,俺在家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俺爸不再把俺看成天使,俺在他的眼裏,成了十足的魔鬼了。俺幾乎每天除了要完成作業以外,還要幹很多家務活兒,還要學著煮飯、照料弟弟妹妹們。至於俺挨打挨罵,那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俺爸打俺那個狠,實在是難以想像。家中的擀麵杖、通爐子的通條、爐鏟子、打氣筒子、掃把頭子、皮帶,都成了打俺的刑具。俺由於長期挨打,從一開始的鮮血淋漓,到後來的傷痕累累,直到最後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你說俺當時那個恨那,真是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也就是看在他是俺爸呀,否則的話,俺小平子早讓他去那個地方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俺那時侯也實在是淘氣淘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俺家裏幾乎每天都是雞犬不寧的,每天都有人告狀告到俺家裏來。從學校、鄰居、到居委會、派出所···俺所幹的那些事兒,直到多少年以後,都會令當事人要麽啼笑皆非、要麽膽戰心驚。現在簡單地舉幾個俺當年淘氣的例子:俺曾經與剃頭師傅打得天昏地黑;曾經往俺鄰居煮豬頭的鍋裏放車鏈子油;曾經放針在老師的鞋子裏;曾經把女同學的辮子綁在椅子靠背上;曾經利用放大鏡聚光的原理,把正在黑板前麵寫字的老師的褲子點著火了;曾經利用偷襲的辦法,把一個年長俺四歲、高俺一個半頭的家夥打得頭破血流、跪地求饒;曾經把一個球兒,通過雙層玻璃,踢入一個鄰居的家裏;曾經把俺鄰居的一隻白色的貓的胡須剪掉、再用紅鋼筆水染成紅色;曾經讓俺家的那個樓道裏,沒人敢停放自行車,因為俺隨時都有一把錐子在手上···總而言之,俺爸被俺搞得也實在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俺家那幾年,窗戶上從來就沒有玻璃——都讓人家給砸爛了。俺爸沒辦法,隻好把木頭板子釘在了上麵,窗戶外麵還加了一個鐵籠子。俺家的牆上,總是有六、七條自行車的備用輪胎掛在上麵。而且俺幾乎每天晚上,都能看見俺爸在氣呼呼地鼓搗他那破自行車。俺住的那片兒的居委會,短短的幾年,主任換了一茬又一茬。俺那破學校的貓頭鷹校長,也被俺折騰得未老先衰。他那頭上本來就不多的幾根兒毛,沒幾年就全都變白了。至於俺那周圍的鄰居,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俺小平子的。他們對俺的感情也是非常複雜的。每當夜色降臨,如果有一家還有小孩子在哭,大人就會說:“別哭,小平子來了。” 你還別說,聽到俺的名字,那孩子立馬就安靜了。

俺跟俺爸,那長得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禿頭,馿臉,走起路來腦袋一顫一顫的,好像脖子上安了彈簧一樣。可是在性格上,俺和俺爸有著天壤之別。俺小平子活潑、幽默、淘氣、頑皮、天真、浪漫、絕頂聰明、能歌善舞、嫉妒心強、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俺爸整天哭喪著個馿臉,就好像整個世界都欠他似的,沒有半點兒幽默、浪漫可言。俺爸還特別地古板,膽小怕事兒。至於說音樂細胞,俺爸是一點兒都沒有。俺經常看見俺爸頭枕在一塊破磚頭或者暖氣片上(也不嫌硌得慌),兩隻腳一晃一晃的,嘴裏南腔北調地嘟噥著:“聽他言,不由人,哼哼哼···” 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兒?俺從來沒聽見他還唱過別的什麽。平心而論,這一切並不能說明俺爸就一無是處,俺小平子就十全十美。俺爸一輩子特別誠實、厚道,不像俺小平子油腔滑調、撒謊撂屁兒的。俺爸一輩子就是倔馿性格,不會溜須拍馬,也從不看人的臉色行事。在這一點上,俺和俺爸是很相像的。俺和俺爸另一相似之處就是講義氣、敢於擔當、不計較個人得失。(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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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2)
評論
Pingnia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心之初的評論:
就知道小老頭早晚有一天會跑到俺這兒來搗鼓,今兒個果然來了。
歡迎,歡迎!
小老頭是高人來著,還望多來指教。
心之初 回複 悄悄話 人生自古誰無爸?不用好話把父誇.
隻要老爸有長項,當兒就該種大瓜.

謝了.
womaninhome 回複 悄悄話 幽默,感人,看了邊笑邊流淚。你的文章寫得太好了,叫絕啊!
幽穀閑雲 回複 悄悄話 平大哥小時候還真夠調皮的:-)

做父母其實不容易, 小時候總覺得父母這兒那兒不對, 如今自己有了孩子, 才知道管得太多不好, 管得太少也不好.

斷翅的雨蝶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好,令人感動!祝福送給真誠善良的平哥哥和你的家人~~
綠葉喚喚 回複 悄悄話 聽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吧?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兒子是爸爸前世的仇人,嗬嗬嗬,聽來的,不知道對不對。

娓娓 回複 悄悄話 其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並且承傳了你父親的優秀秉性。

謝謝分享。
晚秋楓葉紅 回複 悄悄話 接著寫!
等著呢!
ice3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好,感人, 接著寫! ZT
特好玩 回複 悄悄話 嗬嗬,小平子爸爸要知道小平子大哥在城裏不知天高地厚地上竄下跳,還不知道有多自豪呢~
ASPENHSU 回複 悄悄話 對你平果果要刮目相看哈!
LiYouCai 回複 悄悄話
写得好,感人, 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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