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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處處開(24)

(2020-07-03 21:56:10) 下一個

 

Reiko還沒有從洗手間出來,我拿著手機隨便劃拉著翻出厄瓜多爾的照片來看。我們隊伍裏的每一個人,在照片裏都笑得那麽明亮,不帶一絲一毫的陰霾,我也是。可以說,在這段旅程中的心情,是我最大的收獲。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慢熱型的人,這種慢熱並不是因為懼怕,因為很多時候我真心覺得人生其實沒有那麽多值得瞻前顧後的東西。感覺到了,坦然麵對就行。

我翻到兩張歐文在幫人修屋頂的時候拍的照片,沒有擺姿勢沒有看鏡頭臉上甚至沒有表情,就純粹是在忙活手裏的東西,不知怎麽的我就挺喜歡歐文的這種安穩和平和氣息。我很爽快地答應他去參加聚會,其實並不完全是為了跟他見麵約會。就我如今的年齡、經曆和心態,早已過了女孩子談戀愛的階段,就算要重新開始也不至於這麽著急。

說來有些好笑,我隻是聽到他說是網球俱樂部,而我特別喜歡打網球。

我們家的親戚孩子們大多沒有強大的運動細胞,我也是。不過,我小姨曾經談過的一個對象是打網球的,我跟著蹭過不少訓練課。我媽對這件事情強烈反對,說好好的女孩子打球曬得烏黑烏黑不算,還粗胳膊粗腿,以後若是不打了搞不好瘦肉全變成肥肉,一層層堆在身上。被她說得我心裏有些慌,但是我還是喜歡揮起球拍的感覺。

出國了以後我在大學裏如魚得水地打過好一陣子,參加過USTA的俱樂部,我們的隊伍最強的那年贏了sectional,可惜最後隻差了兩場沒有能進入national的比賽。再後來畢業了找了工作,結婚生孩子,就再也沒有時間正經去俱樂部打球了。教練和隊友給我簽過名的球拍,我一直仔細保存著,有時候看到它們,總想著也許孩子們再大一點兒,我還會找一個USTA去加入。

我沒有想到歐文也是打網球的,頓時對他又多了幾分親近。遙想當年,我也曾經是一個4.0的網球手啊。

過了好一陣子,Reiko還沒有出來,我起身去洗手間敲門,她在裏麵說:“我沒事,你放心。”

“你在幹嘛?”我隔著門問她:“出來吧。”

Reiko說:“我不會幹什麽的,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在想,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我們可以一起想。”我靠著門框,說:“Reiko,我們可以一起商量。”

一陣馬桶衝水的聲響之後,Reiko慢吞吞地打開門,門縫裏飄出來一股煙味。她的眼睛輕度紅腫,抿了兩下嘴,道:“Vicky,對不起。”

“你哪兒來的煙?”我稍稍用力推開門朝裏看。

“在紙巾盒後麵,我不認識是什麽煙。”Reiko指著水台下麵的櫃子,我打開看到幾盒未拆封的紙巾,移開盒子就看到一個煙盒。

我拿起來細看,這是一盒雲煙阿詩瑪的super slim。纖細修長的一根,孔雀藍的過濾嘴下一道金色的圓環鏈接著白色的橫紋盤紙,精美得像是一根少數民族手藝人打造的發簪。

我的腦子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Betty的煙,沒想到她竟然會抽煙。我把煙放到自己的兜裏,想著要問問她我的孩子在這裏的時候她是不是會當他們的麵抽煙。

“我找紙巾發現的。”Reiko對我說:“這看起來是女人抽的。”

我點點頭,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來吧,”我牽著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說:“讓我們聊聊接下來的事。”

“我沒法回去了。”Reiko的眼圈再次發紅起來:“我想我再也沒有勇氣踏進那個房子裏了。”

我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整理清楚思路後說:“不回去就不回去,沒關係的。等警察release了你的房子以後,我幫你找人來把東西全部打包搬出來。你要的東西拿走,不要的我們就捐了,房子賣了。在這個過程中,你可以住到我那裏去,我完全不介意的。”

“不,不用,我不想麻煩任何人。Vicky,你已經給了我太多幫助了,”Reiko的背脊挺直了起來,伸手蓋住我的手,說:“明天我先住旅館,然後附近找一個短租房。Paul的事情有結果之後,如果我想請你幫我一起安排葬禮的事情,會不會太為難你了?”

“怎麽會呢?”我對她說:“我很願意。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Paul。這些年,我覺得他就像我的叔叔一樣。”

“謝謝。我喜歡你做事情的方式,你從來不會太感情用事。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在旁邊哭哭啼啼。”Reiko表情堅定地說:“我不是這樣的人,Vicky,我不是。”

“你不是。”我也堅定地告訴她:“你當然不是。”

我不敢在這個時候流露出擔心她的意思,順著她的思路跟她聊了一會兒葬禮的事情,在手機裏打開記事本把她提到的一些要點都一一地記錄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聽到門口有響聲,是Betty回來了。

“Reiko你接著列單子,”我起身拉了一下衣服,對Betty說:“能不能跟你說幾句話?”

她放下手裏的鑰匙,點了點頭,跟著我去了後院。

“不好意思啊,”我開門見山地說:“這裏是你住的地方,今天我占用了。”

“沒關係的,這是應該的,Reiko家發生這麽大的事情。”Betty趕緊擺手道:“千萬不要這麽說,都是應該的。”

“她說明天就出去住旅館了,所以就隻有今晚在這兒,明天我就叫何橋陽回來。”我說。

“維嘉姐,你不用這樣。”Betty輕輕地笑了一下,說:“他住哪兒都一樣。”

“再說了,”Betty看了我一眼,說:“他剛才說最近一陣子都不會回這裏來的。”

“為什麽?”我皺眉道:“憑什麽?”

“我不知道。”Betty淡淡地說:“回頭你問他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從我的口袋裏拿出阿詩瑪,攤開給她看:“這是你的?”

Betty沒有絲毫的意外,自然地接了過去,打開盒子抽了一支出來。盒子裏藏著一個細小的打火機,她索性就點燃了。我幾乎能看到煙氣細細地衝入她口中,慢慢地充盈她,煙頭那端,紅紅的跳躍著火星。

她回頭對我笑了笑,問:“盒子是不是很漂亮?工筆畫的阿詩瑪和她的小黑哥隔著一隻蝴蝶相互凝望著,這款的名字叫Eternal love,永恒之戀。”

我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果然,非常精美動人。

“你還跟我說什麽?”Betty輕輕呼出一個煙圈。

“沒事了。”我突然就問不出來了,在她的手邊放下了煙盒,我轉身走了進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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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大姐 回複 悄悄話 博主不用向俺們道歉的,徒增俺們的負疚感;妳已經給俺們提供了許多好故事,讓俺們可以坐在電腦前就感同身受地經曆故事裏的人和事。真的喜歡妳的細膩和真實。節日愉快。
魯濟 回複 悄悄話 很高興又看到了更新!
秋千影 回複 悄悄話 謝謝你一直給我們寫一些觸動心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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