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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魚龍舞(上)

(2015-10-02 12:04:06) 下一個

暢筠抬腕看了看手表,不早不晚剛剛好。

今天有NBA球賽,總決賽第三場,吧台那裏早早地就坐滿了人。

“這裏可以麽?”侍應生把她帶到一個稍偏一些的座位,高高的小圓桌,高高的小圓凳,桌上燃了顆小圓蠟燭,在魅紫色的琉璃盞裏一簇簇地歡跳。

“可以,”暢筠回了個淺笑:“謝謝。”

侍應生點頭,放下飲料單後轉身離開。

暢筠剛把小包丟到桌上,手機就響了。她瞟了一眼屏幕,伸手按了左耳上的藍牙耳機,低聲問:“怎麽了?”

電話那頭傳來助理小璐的聲音,微微有些喘,說:“杜小姐剛來了電話,她想在大城小愛open house預售開始之前一天先去看一看,你能來得及回來麽?”

“來不及,”暢筠很快地說:“我要當天下午才到。這樣,你帶她去看。”

“我不行,”小璐有些緊張:“她太過咄咄逼人,我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暢筠毫不客氣:“不行也要行,她一吃最起碼就是25%的盤。到時候打電話給我,我會在耳機裏一句句地教你怎麽說。”

掛斷電話,暢筠掃了一眼周圍,不出所料,好幾雙眼睛閃著光,正上下打量著她。

一條裁剪合體式樣簡潔的裙子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領口開得不大不小,脖子上空空如也可耳朵上墜著兩個大大的海藍寶耳環,隨著她的動作閃耀出星星點點的藍光。暢筠沒有著急坐上吧椅,隻是抬了一條腿倚上邊緣,另一條腿依舊踩在地上。吧椅調得有些高,她不得不微微踮腳,裙子便稍稍上移了那麽半寸,配上細長的高跟鞋,暢筠的腿更是顯得修長筆直線條柔美。

她的嘴角彎了彎,想起韋驛寧喝醉後對她說過的話:“你真他媽的性感。”

是的,暢筠知道自己不漂亮,但是她很懂如何讓自己性感。

她坐到吧椅上,隨手翻了翻酒單,侍應生送過來兩杯加了檸檬的冰水和一小碗烤麵包條,金黃色的非常均勻,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香。

“兩杯蘋果馬爹利,”一個清朗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她手裏的酒單被抽走,遞給了侍應生,韋驛寧拉開她旁邊的吧椅坐下,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說:“不好意思,找車位耽誤了幾分鍾。”

暢筠對他笑笑,問:“怎麽樣了?”

“還是在技術上有爭議,”韋驛寧抽了根麵包條咬了一口,淡淡地說:“我在考慮要不要讓工程師過來一次,做個定向的交流匯報。”

“整個盛南,還有技術比你好的麽?”暢筠撇撇嘴角,說:“來了也是裝個樣子。”

“該裝還得裝啊,”韋驛寧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問:“你說是不是?”

是啊,暢筠非常讚同,該裝還是得裝啊。

做個好獵手,就要懂得偽裝。

 

 

暢筠是在wxc網站上認識韋驛寧的。

她一時興起用“一夜魚龍舞”的網名發了個巴西的旅遊帖,然後就收到一個來自“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悄悄話,問她介意不介意告訴他,她的私人定製是多少錢,還有旅行社的信息。

他們一來二去地聊了幾次,暢筠覺得這個“野渡無人舟自橫”談吐很有禮貌,說話也非常有分寸,似乎正想組織一個小型的旅遊團體。她也不知怎麽的,就大膽地給了他自己的微信號,說:“我有個驢友群,裏麵有不少大拿,要不我拉你進去?”

很快,暢筠就收到他的朋友邀請,名字上顯示:韋驛寧。

盡管加了朋友,韋驛寧並沒有主動跟她聯係,好幾個月之後,他才發來一條消息:“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什麽事?”

“幫我在LCBO網站上搶幾瓶限量發行的紅酒,行麽?”

“怎麽搶?”

“用email注冊,然後我把酒單給你,你下單去訂。不需要付錢,隻需要你本人憑駕照去店裏取。所以,到時候我會跟你碰頭,一起去。”

“為什麽找我?”

“因為我在多倫多不認識幾個朋友,下單需要有加拿大的居住地址才可以,而每個email隻能注冊一次,下一次單。”

“你怎麽知道我在多倫多?”

“隻要有心,總能找到你。”

暢筠拿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韋驛寧以為她誤會了,趕緊解釋一句:“你的朋友圈裏,有一張照片的背景是我曾經租過的公寓樓,所以我認識。”

暢筠發了個包子臉的表情,說:“把酒單發過來吧。”

“DOMAINE DE LA ROMANÉE-CONTI LA TÂCHE GRAND,每一種都訂一瓶。”

“這酒莊的酒都不便宜啊,最低也起碼上千加幣了吧?你夠奢侈。”

“嗯,差不多,”韋驛寧發了個特委屈的表情,說:“不是自己喝,我送人的。”

這種小酒莊的紅酒數量非常有限,想買,就跟國內車牌搖號差不多,訂單送出去後還要看能不能搖到你的號。

暢筠運氣一般,訂的20瓶裏隻搖到了一瓶。

韋驛寧跟她約了時間去工會總站那裏的店鋪取酒,暢筠遠遠地看到他站在門口,襯衫領帶西褲,還有一副黑邊眼鏡,斜背著個公文包,非常古板守舊的樣子。

老實說,她稍稍有點失望。她想象中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韋驛寧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片刻後便認出她來,淡淡地一笑。暢筠這才發現,他的臉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隻有笑的時候才會出現,很是好看。

那一天,韋驛寧堅持請暢筠吃了餐飯,她沒有拒絕。

韋驛寧告訴她,他原本在國內一家外資企業做工程師,後來漸漸地轉成了銷售。這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遇上過千萬的標書,到處都是惡性競爭。不過,他到底還是做技術出身的,更願意親力親為地從設計到執行一絲不苟地去做好它。

“這個世界已經亂了,”韋驛寧說:“想要守住本心,太難太難。”

暢筠問他:“那為什麽還要做?”

“我們完成50%的業績之後,剩餘的可以按向國家納稅的比例提成6%。”

“你們的工程標的大,國家的稅收多,所以6%很高了,是麽?”

“嗯,”韋驛寧微微一笑:“很高了。”

韋驛寧從來沒有問過暢筠到底做什麽工作,也從不打聽她的私事。然而,他時常會來找暢筠幫忙,陪他一起去應酬飯局,他說:“我需要你這張懂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的嘴,還是中英法三語的。況且,這活兒不白幹,有報酬。你也不用跟我客氣,如今這社會,誰都不是活雷鋒。”

 

 

實話實說,韋驛寧不是暢筠喜歡的款。

他時常會露出一些理工男的死腦筋和無趣,不太對她的路。

他的飯局,都是圍繞著招投標工作的,吃飯的人也都是各懷鬼胎。越是臨近開標的日子,他請客吃飯的頻率就越高。

暢筠第一次去就看明白了,問他:“那些人帶的姑娘們,都是‘黨貓’出來的吧?”

‘黨貓’是多倫多Don mills地鐵站的別稱,那個地鐵站對麵有一排公寓樓,是出名的高官‘後花園’村。

韋驛寧的麵色一紅,說:“對不起。”

“你跟我對不起什麽?”暢筠撇撇嘴,說:“其實我也有不少朋友住那裏。”

“你知道,這裏到底不是東莞,”韋驛寧說:“所以是不是帶‘嫂子’們出來吃飯,算是關係夠不夠好的標誌。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對你隱瞞了這些事。”

“無所謂,”暢筠淡淡地說:“都是出賣勞動力而已。”

暢筠想,如果韋驛寧問一下自己是做什麽工作的,就會明白她比他更頻繁地接觸那些女人。

青春的夢想撞擊上浮華的誘惑,大多數時候都是夢碎了。

在某一次的飯局裏,韋驛寧他們邀請的專家臨時改變主意,缺席了。於是,隻剩下他們公司的投標組成員在那裏熱烈地分析局勢。就算暢筠再笨,也能聽明白他們商討要不要請人來做的圍標,是不合法的惡性競爭。

業主單位請來的專家名單正式出來後,韋驛寧便堅持不同意圍標,他說這五位裏麵已經有三位是他一直在做的關係,也是做純技術背景的優質專家,不能為這一個標把他們都得罪光了。

其中一個姓李的就說:“我知道你的東西技術上更過硬一些,所以你想靠這點去爭。可是,你也要明白,就他們的運行操作環境,我們兩家的東西他們用不出分別來。2800萬,我們拿下來後今年明年的業績都做穩了,再以後是不是接著幹下去都不知道呢,你何必顧慮這麽多?”

韋驛寧抿緊了嘴唇不說話,暢筠夾了一筷子翠綠的油菜放進他碗裏,他扭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地摩挲了一會兒。

暢筠知道,韋驛寧的舉動是下意識的,他的腦子正飛快地旋轉著,想著很多很多的事。她覺得,他做事的時候太過於想把細節做到完美,自己給自己增加了很多很多的壓力,有些舉輕若重的毛病。

最終,韋驛寧還是沒有同意讓別的公司進來圍標,飯局有些不歡而散。

 

 

他的房間就在飯店的樓上,暢筠按慣例跟他過去取自己的公文包,然後換回上班時候穿的衣服再回家。

那天晚上她換了衣服從洗手間出來,嘴裏銜了她的皮筋邊走邊用手胡亂地紮馬尾。出乎她意料的是,韋驛寧擋在了房門口,臉上帶著微醺的兩團酡紅,低頭看了她好一會兒,說:“要不今天別走了。”

話音剛落,他兩手一伸就握住暢筠的腰,輕輕鬆鬆地把她抱起來,拉開她的腿卡住他的髖部。韋驛寧把她舉高一些靠上牆,手指靈巧地解開她胸前的紐扣,右手從她腋下穿到後背去摸索她的文胸搭扣。

他摸索了好一會兒,皺起眉頭歪了腦袋看著她。

暢筠忍不住撲哧一笑,臉上一紅,說:“前麵。”

韋驛寧的手回到她胸前,用食指勾起她那兩個罩杯的連接處看了看,隨後捏住輕輕一扭,便開了。他兩手一起,把她的內衣、襯衣和小西裝外套往她肩頭後麵推過去,衣服層層疊疊地把她的上臂反扣在後背,迫使她挺起胸部,形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韋驛寧用雙手輕輕地托住她的雙峰,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才抬眼瞟了她一眼,說:“你真他媽的性感。”

暢筠看著他算不上英俊好看的臉,伸手摘了他的窄邊黑眼鏡。

唔,這樣好一些。

韋驛寧壓上她,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後含住她的嘴唇。暢筠閉上眼睛,手臂環繞住了他的脖子。他不是她喜歡的款,可也不妨礙她想跟他親吻。

韋驛寧的手反複在她胸口和腰臀部來回揉捏,嘴唇滑到她耳邊,低啞著問她:“剛才你噴香水了?”

暢筠愣了愣,轉而笑了,說:“沒有,是我早上噴上班的套裝上的淡香霧,青草味的。”

“我知道,”韋驛寧鬆開卡住她腰的手,把她放下站穩,說:“讓我想起老家的味道。”

暢筠感覺到了他突然的情緒變化,拉了拉衣服遮住胸口裸露的皮膚,故作輕鬆地問:“你老家哪兒的?”

“齊齊哈爾,”韋驛寧走近一步,伸手就給她扣上文胸的搭扣,再給她扣襯衣的紐扣,自然而然地說:“梅裏斯區,有農田和草原,還有很多很多東北細毛羊。”

“聽著比我老家美多了,”暢筠淡淡地笑,自己扣上西裝外套的紐扣,說:“我走了。”

韋驛寧握著她胳膊的手緊了緊,暢筠感到了些許的疼。

他們沉默地凝視了對方好一會兒,暢筠對他說:“其實你沒有這麽慘。”

“你說什麽?”韋驛寧不解地看她。

“獨憐幽草澗邊生,野渡無人舟自橫。”暢筠說:“韋應物覺得自己無所作為,可你不一樣,你是有作為的。”

韋驛寧自嘲地笑了笑,在暢筠伸手拿起她的公文包時再次拽住了她,說:“你別誤會我,不是你。。。不是我不想。”

暢筠抬頭看他,他鬆開手,替她拉開房門。

怎麽說呢,他的樣子說不上是頹廢,而是一種寂寥,孤獨和隱忍。

“平時缺德事做多了,能做好事的時候,我還是想盡量做好事。”韋驛寧對她笑:“你記住,別和做銷售的男人混在一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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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牧野靜弓 回複 悄悄話 “別和做銷售的男人混在一起。”
為什麽?
28年華 回複 悄悄話 great! love it!
silkyblue 回複 悄悄話 好看
BabyAndy 回複 悄悄話 真是很喜歡你的文筆和深度。祝你玩得高興。
柳葉菲菲 回複 悄悄話 這個大禮包!過癮啊!
簡單盼望 回複 悄悄話 看了兩遍,感覺新的領域,不一樣的感覺,期待!最好改成1234.....不要上中下吧
笑笑藍魚兒2014 回複 悄悄話 一如既往的好看,你又輕鬆地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
簡單盼望 回複 悄悄話 第二
rongrongrong 回複 悄悄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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