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24）

第二十四章

”媽媽，你回來時，在路上看到到處貼著的字條嗎？“麟麟一到家，就嚷開了。

“看到了，怎麽了？”彩君一邊洗菜一邊應道。

“媽媽，你怎麽無動於衷啊？外麵都這麽亂了，你怎麽一點表情都沒有？”聽見女兒激動的聲音，彩君厲聲說道，“你每天放學就回家，別到處亂跑，聽見沒有？外麵那麽亂，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出什麽意外！”

“奧，我知道了。”麟麟低聲答應著，走上樓梯去做功課。彩君歎了口氣，想到今天在單位裏聽到的，有關在人民廣場靜坐的大學生們，有的已經開始絕食抗議了。哎，年輕真是血氣方剛，可是他們怎麽知道，以後會是什麽結局等待著他們呢。想到這裏，彩君又歎了口氣，甩了甩頭，把剛洗好的刀豆放在簍子裏晾幹，就著手處理從菜場買來的蝦，準備晚上做紅燒大蝦。自從彩君升為工程師後，工資提高了，家裏夥食也得到改善，平日裏，也時不時有魚，蝦等上桌。再加上前段日子與同事楊堯根一起負責的項目，彩君也會有些外快，彩君家還添了冰箱，這樣，以後夏天吃剩的菜也可以放冰箱裏冷藏。

成為工程師五年後，就可以有機會成為高級工程師，雖然高級工程師必須有大學畢業文憑。其實，像彩君這樣的老中專生，比70屆大學本科畢業生讀了更多的專業課程，廠裏為了照顧這批老中專生，就下達精神，說要提升這批老中專生成為高級工程師，隻要填好表格交上去，廠裏考核業績，就能被評為高級工程師了。這時的安全科科長是從部隊複員來的邱祖發，這人滿臉橫肉，皮笑肉不笑，矮胖粗短的身材，看著就讓人不舒服。雖然不懂技術，但從部隊裏學來的那套奉承拍馬讓他到了江南造船廠後混得不是一般的好，成天都有人朝他辦公室跑進跑出，連任菊萍這麽精怪的女人也讓他忽悠著，去給自己兒子補習功課，真是個不省油的人精啊！

這天，他從廠委領回來一張表格，就放進辦公室抽屜，正要鎖門回家，就碰到迎麵走來的李正秋。“邱科長，你等一下，我問你件事情，”

“什麽事情那麽急，明天上班再說吧，我家裏有事先走了。”邱祖發知道這個女人太會纏人，趕緊抽身離開。

第二天早上一到辦公室，邱祖發又被李正秋盯住，“邱科長，我昨天就想問你了，這次高級工程師的表格你有嗎？我想報名。”聽到李正秋這麽說，邱祖發正麵回道，“這次安全科的名額是沈彩君的，你填了也沒用。”

“我先填表格，你管我有沒有用，”李正秋式磨功開始了，“我老公告訴我的，反正，這次我表格填好交上去，評不評的上再說。”仗著自己跟現任廠長孟輝是交大同學，李正秋斜著眼睛看著邱祖發，似乎在說，隻要有表格就能評上。邱祖發知道李正秋跟廠長是同學，想了想說，“我知道你跟廠長有交情，但這次就是為了照顧老中專生，你根本沒有業績，表格交上去也沒用，總部裏的高工們要審核業績的，到時候，沒有業績，你不是下不來台嘛。”這時，連坐在對麵的黃啟超也看不下去了，直接說道，“李正秋，你也別讓邱科長為難，你老公已經是高工了，你是不是高工，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吧，小沈不一樣，她家全靠她一個人，你就不能等到下次再評高工嗎？”李正秋看到平時不太說話的黃啟超都幫忙說話，隻能先說了句“那我再回去跟老公商量商量。”才走出去。這時，彩君正跟著治鍛車間的工段組長在檢查行車，為了確保安全操作，彩君每次都親自下現場檢查，確保供應商交貨質量達標，工人們試用過，沒有問題才放心離開。

不久李正秋被評為高級工程師的消息傳到了安全科，這天午飯過後，黃啟超找到彩君，拉著她問，“小沈，邱祖發有沒有給過你表格？”

“什麽表格？我沒有拿到過什麽表格啊？什麽事情，你慢慢說，黃師傅，”彩君看黃啟超一臉怒氣，就安慰他，”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唉，李正秋真是不要臉！“黃啟超把李正秋問邱祖發討高級工程師表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彩君，並且還說“你不知道，她把別人的業績寫成自己的，又去孟輝那裏通路子，這樣的高工有個屁用？她老公也不阻止她，這次明明就應該是你，怎麽讓這種人鑽空子!”彩君聽完，笑笑說，“沒事，沒事，反正我沒幾年就退休了，上次考工程師能加工資，所以我一定要考上，這次的高級工程師，隻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工資還是老樣子，要不要，都無所謂了。再說，現在我家情況也比原來好很多了，你消消氣，為這種事情不值得動氣。”反倒是彩君一路勸慰著黃啟超。更可笑的是這年的計劃生育全勤獎因為李正秋的一次人流而泡湯了，這下，科室裏所有人對李正秋都不再正眼相待，而她還錚錚有詞說，“老夫老妻麽，也要夫妻生活快樂才行，否則婚姻不是很枯燥嘛！”她也算是安全科裏的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