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獨行

我是一個孤獨的流亡者,我以最質樸的筆記錄我的一段過去,或許正如我的作品名一樣,我將在孤獨中死去。
正文

七、獵人日記(下) (圖)

(2008-06-22 00:32:51) 下一個

初進監獄的人,除了內心巨大的恐懼和強烈的失落的外,最大的焦慮就是盼著事情盡快有個了結。然而,那些整天與罪犯打交道的預審員,對初入獄者的這種心理也是了如指掌,你盼著提審,他偏偏不理你,讓你的心理先備受折磨。當你精神快崩潰時,才突然出現在你麵前,往往是他們問什麽,罪犯都會如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吐出來。我剛進去時,似乎也被人忘記了,我天天盼著提審,就是沒有人理我。一個星期後,我快撐不下去了,終於來了位叫霍軍的預審員。這次提審基本上就是走過場,隻問了些姓名、貫籍諸等如此類的常規問題。幾天後,他又來了,很奇怪的是,這次隻有他一個來提審我,按照規定,提審人犯必須兩人以上。當然,我當時還是剛入獄的初哥,對這些規定並不了解。這次他沒有問我關於案子的事,而是同我拉起了“家常”,先是問我想不想女朋友,後來又問我家經濟狀況怎麽樣,搞得我莫名其妙。如果問我想不想女朋友還是關心我的話,問我家的經濟狀況同案子就完全沒有關係了。問完這些,他又突然問我認不認識“高自聯”的楊某某,我當然認識了,他是原“高自聯”的秘書長,我們打過幾次交道。他說楊的案子也是他辦的,事情比我的嚴重多了,前段時間他的哥哥找他溝通了一下,他為楊爭取到不起訴,現在已經出去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就是再笨,也明白他想幹什麽了。如果花點錢能夠不被起訴,當然好了。隻要他的胃口不是太大,一、兩萬元我的家裏還是出得起的。搞清了他的用意,我也沒有將他的話挑明,但是在談話中有意透露我父親在經商,家裏起碼有幾萬元的積蓄。在僅有萬元就可稱為小康之家的年代,能有幾萬元就是了不起的大款了。我也詳細透露了家庭住址和我父親的名字,我相信隻要他有心,會主動與我父親聯係的。這次所謂的“提審”後,又是連續十幾天沒人理我,就在我等得十分不耐煩時,姓霍的又接連提審了我兩次,兩次都是帶著書記員來的,公事公辦地問了一下案子的情況,對上一次暗示我的事情絕口不提。我不知道他是否與我父親聯係了,但是他沒有提,我也不好問。正當我幻想著讓家裏人花點錢把我弄出去時,姓霍的家夥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我的案子突然換了個麵相和態度都很凶狠的提審員。突然換人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但是我除了老老實實交代問題,當然沒有膽量問換人的原因。兩年多以後,我被送到新安磚廠(即後來的西安監獄)服刑,卻意外與霍軍相逢。這家夥因受賄罪被判處3年徒刑,馬上就要出去了。他當然竭力為自己辯護,說他是被人冤枉的。我肯定不相信他,但是也完全不反感他,事實上,如果共產黨的預審員都跟他一樣是些隻知貪錢的腐敗分子,我可能根本就不用坐牢了。提起當年的事情,他一口咬定是同情我的遭遇,真的是想幫助我。由於我隻給了他一個我家的通訊地址,沒有電話(事實上我們家那時也沒有安裝電話),他隻能給我父親寫了封信,但他還沒有等到回信就翻把了(獄中黑話,意即犯的案子破了)。我暗自慶幸這個家夥翻把早,如果我父親屁顛屁顛把錢給他送去,最後卻沒有辦成事,那就虧大了。除了這些,霍軍還給我透露許多抓捕我時的內幕消息。為了敘述方便,我將霍軍透露的事情以他的口氣整理成日記形式,由於霍的敘述多有美化自己之處,不少地方與我前麵的陳述可能有矛盾,為保持其原意,未加修改抄錄如下:
X月X日
局裏破壞了一起特大反革命集團案,科裏的幾名預審員都很興奮,躍躍欲試,準備大顯一番身手。但是後來省、市主要領導都親自過問了此案,聽說還要上報中央,市政法委書記孫殿其同誌坐鎮辦案,一個個又感到責任重大,不願插手此案。
“小霍,這件案子就交給你和小劉辦吧!”科長將我叫到辦公室下達指示。
“是!科長。”我調到局裏的時間不長,科長將這樣的案子交給我,說明他對我以前的辦案經驗還是很重視的。我這次一定要幹出一點名堂,讓科裏的其他同事對我心服口服。小劉是剛從警校畢業的大學生,這次作為我的助手和書記員。
“慎重點!這件案子省、市領導都親自過問了,孫書記坐鎮局裏督辦,擔子不輕呢!”科長鄭重叮嚀。
“我知道!”雖然表麵上虛心接受他的意見,心裏卻有點不高興。既然讓我辦案,就應該相信我的能力嘛,怎麽如此婆婆媽媽的。不過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我還是客氣一點好。
該案的主犯叫什麽?胡亞明,這名字怎麽這麽熟?噢!對了,去年小瑩買了本詩集,作者好象就是這名字。也可能同名同姓吧!這個胡亞明還是在校學生,不可能出什麽詩集的。不少人寫了一輩子詩,甚至沒有發表過一首,他是什麽東西,一個不務正業的反革命分子,還能出詩集?見鬼,今天怎麽老想詩呀濕的,我還是看看案犯的檔案吧!我首先翻開主犯胡亞明的檔案—
胡亞明,男,現年23歲,漢族,四川省成都市人,西北大學經濟係86級學生,住西北大學公寓樓8樓8102室。該胡曾參與和指揮89年“兩亂”,被我公安機關通輯,潛逃外地躲匿。同年8月潛回本市,與一個叫李小佳的女子秘密姘居本市潘家村10號。後根據中央有關精神,我們對其在“兩亂”中的行為進行甄別,認為該胡卷入不深,還可以挽救教育好,而且他也主動寫了認罪材料,於是撤消了對他的通輯,交所在學校對其監督、教育。但是該胡無視黨的寬大處理,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遠。去年9月上旬,該胡夥同交大言震、西工大陳代勇(代名江楚渝)等人,非法重建所謂的“陝西省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並積極籌備出版反動刊物《新時代》。同年10月,與徐偉密謀成立“中國民主青年聯盟”。12月底,胡亞明、徐偉召集李大島、楊聯星、餘海波三人在興慶公園一小樹林開會,依照胡亞明起草的《共同宣言》,向“紅、黃、藍”三色旗宣誓,成立了名叫“民主救國委員會”的反革命組織。其後,胡亞明還書寫了觀點極其反動的《告全國各界同胞書》和《九十年代怎麽辦》等反動文章。
看完胡亞明及其他幾名主要案犯的材料,我對他們仍然缺乏深入的了解。這樣的材料不能說明什麽,其傾向性太強了。我喜歡預審員這門工作,審問罪犯簡直就是一門藝術,需要運用心理學、戰略謀術等多方麵的知識。每當我坐在罪犯對麵時,都激動不已, 我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個體,而是一個敵對的陣營。象胡亞明這種高智商、有一定組織能力的罪犯,對付起來才夠刺激。他被公安機關通輯後,輕易潛逃出本市,後來又潛回本市,並且還連續頂風作案,如果沒有一定的膽識和手段,是很難做到的。這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家夥!西大保衛處將其抓獲時,他很平靜,但是什麽都不肯交待,甚至否認與楊聯星(化名)相識,害得西大的同誌費了很大的周折才將楊聯星抓獲歸案。如果不是有人想到他與徐偉交往過密,這個案子可能到現在還沒有破獲。現在,整個案子基本搞清了,隻是還有幾個關鍵問題必須向當事人問清楚。胡亞明真的是鐵口難開嗎?不,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一個“情”字。看來這是一個突破口,明天先找其女友李小佳談一下。
“喂!西大保衛處嗎?”我撥響了西大的電話。
“正是!你是哪裏?”
“五處預審科。請問胡亞明的女朋友是不是叫李小佳?”
“對!對!她有什麽問題嗎?”
“她沒有問題!我是想找她了解一點情況,你有她的地址嗎?
“你等等,我找找看。”對方放下電話去查資料,一、兩分鍾他說,“喂!李小佳是光華製藥廠的工人,同其父母住在西安化工廠家屬院。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謝謝!”我掛斷了電話。
晚上9點回到家裏,妻子與姨妹小瑩正在看電視。小瑩與我是同事,但是她隻負責
“老公,你們破獲了一起反革命集團案?”妻子問。
“你怎麽知道?”我看了小瑩一眼,怪她多嘴,因為我一般不和妻子談局裏的事。
“與小瑩無關,電視上剛剛報道了,我和小瑩才談起的。”
這幫記者也真快啊!案子剛轉到我手裏不足一天,電視上就報道了,現在記者們的鼻子也真夠靈的!不過也可能是上級授意報道的,不然那些記者也沒有那麽大的膽。這樣做很不好,讓我們辦案時被動了。
“主犯是不是叫胡亞明?”小瑩有點關切地問。
“你認識他!”我奇怪地問她。
“不認識,但我看過他寫的一本詩集,叫《羅曼蒂克之死》,也是西大學生,錯不了的。”我這個姨妹,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還象個情竇初開的懷春少女,整天迷戀那些騙人眼淚的愛情詩。自從買了那本羅什麽之死的詩集後,我已不止一次聽她提到胡亞的名字,難怪我會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在我印象裏,能寫詩的人性格一般都比較浪漫,而熱衷政治活動的人都比較務實,這個會寫詩的胡亞明怎麽會成為反革命集團案的首犯呢?看來這還是個很有趣的問題,有空我也看看他的那本破詩集,說不定能找到答案呢!
X月X日
今天到光華製藥廠,同李小佳談了一下。除了惹得她大哭一場外,並無多大的收獲,不過我已經知道該如何審訊胡亞明了。
胡亞明呀胡亞明,你真的不應該啊!看到李小佳哭得那麽傷心,我心裏感歎不已。小劉認為李小佳知道胡亞明的所有事情,甚至參與了他們的活動,故意胡攪蠻纏,妄圖包庇胡亞明。他建議先將李小佳收審了再說,但我憑直覺相信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胡亞明更不會讓她參與他們的事情。胡亞明一定清楚他幹這些事的危險性,如果他還有一點良心,是不會將李小佳這樣單純的女孩子拉下水的。我不願傷害她,力勸小劉不要胡來,沒有真憑實據,我們不能隨便抓人。
下午回家,妻子還未下班。我拿出專門向小瑩借來的那本詩集,想研究一下這個胡亞明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沒想到隻翻了一頁,竟被他的詩歌深深地吸引住了。記不清那位詩人說過這樣的話:每個人天生都是詩人,不同的是,有的人中途停了下來,有的人始終堅持寫下去。上高中時,我也愛寫一些分行文字,也很受同學們喜歡。參加工作後,讀詩的時候少了,寫的就更少了。前幾年社會上刮起一陣“朦朧詩潮”,我越看越朦朧,簡直不知道作者在說些什麽。象胡亞明這種清新、婉約、帶點淡淡的哀怨的小詩,已經很久沒有讀到過了。我很喜歡他的那首《一樣是冰涼》,平淡中蘊藏著執著的思念,冰涼的感覺裏包融著火一樣的激情:

離開你時
正是初春
路邊的小草罩一層
霧一樣的白霜
摘一片草葉送給你
請忘記那刺骨的冰涼

想念你時
已是深冬
小樹的枯枝上結滿
雲一樣的愁悵
我不能怪你
總記起那冬夜的冰涼

一位很有才華的青年,可惜他走了一條不該走的路。如果他的罪名成立,他的青春和才華都將無可奈何地葬送在監獄裏。我不想繼續審訊他的案子,他的案子與普通的刑事案不同,誰知道哪天政治氣候變了,今天的英雄就變成了政治迫害的幫凶了呢?何況胡亞明是一個大有前途的青年詩人,我更不願親手毀了他的前程。我現在知道為什麽小瑩很喜歡讀他的詩了,他的詩真的很容易撥動讀者那根隱秘的神經。特別是青年女性,容易沉湎在他編織的淡淡的哀怨裏。趁審訊還沒有正式開始,明天就向科長辭了這倒黴的差事。
X月X日
科長不但沒有批準我辭掉差事的請求,反而將我臭罵一頓,說我在辦案關頭立場不穩,竟然同情犯罪分子,這是立場和原則問題。他要我深刻認識自己的問題,並加緊辦案。沒辦法,既然吃了這碗飯,就是不願意也要硬著頭皮幹下去。但我實在不願意審訊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今天首先提審了徐偉、陳代勇等人,他們的供詞對他很不利。
回到辦公室,我覺得煩透了。我抽出胡亞明的卷宗,無意中翻出那篇《告全國各界同胞書》—
“……十年改革,為中國的經濟注入了一線生機。然而中國經濟發展的高峰勢頭已經過去,陷入了停止,甚至滑坡的窘境。治理整頓,更將中國經濟推入崩潰的邊緣……現在不是動外科手術的時候,而應該從根本上改變中國的經濟體製……
“幾十年的公有製試驗表明,這是人類曆史上的一大悲劇,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民掙紮在公有製的貧困中。我們呼籲,徹底砸爛公有製,全麵實行私有製,推行市場經濟,發展我國經濟……
“將國營大中型企業按股拍賣給私人,鼓勵發展私營企業……
“政治上,我們決不為選擇新的獨裁者奮鬥,我們決心為一種新的民主製度流血……“
胡亞明,你說得太絕了,你不光有詩人的敏銳,還有經濟學家的慎密,政治家的遠見。我真的不相信這些思想是從你那隻有23歲的頭腦裏迸出來的。
見鬼!我怎麽能同意一個罪犯的反動觀點呢?他可是反對社會主義製度,反對我們黨領導的呀!看來我的思想正如科長批評的一樣,還要多加反省啊!既然上麵已經把他定為反革命集團的首犯,我就應該多挖掘他的反動思想根源,怎麽反而被他牽著鼻子走呢?
X月X日
坐在審訊室裏,我有點緊張。鎮靜點,我命令自己。我是預審員,應該緊張的是被提審的罪犯,而不是我。
看守所的同誌領著一位清瘦的青年走進提審室。他大約1.75米高,身體顯得有點單薄,同照片上比,神情也有點憔悴。這就是驚動省、市領導,並在中央掛了號的胡亞明了。一個星期來,我已經通過檔案對他有了比較全麵的了解,也通過讀他的詩,走進了他的內心世界。他看上去有點疲倦,兩眼更是充滿迷惘,據說這樣的神態最令姑娘們著迷。記不清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話,描繪男主人公的兩眼“如兩顆閃爍、迷離的寒星”,我一直搞不清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猛一見到胡亞明的眼睛,我打了個寒顫,天呢!這不就是所謂“閃爍、迷離的寒星”嗎?
“喂!來了。”小劉見我有點走神,輕輕碰碰我。怎麽搞的,我也是位訓練有素,見過各種場麵的刑偵員,今天怎麽婆婆媽媽的。我喝口茶,清清嗓子,開始例行公事的問話。
?姓名?年齡?籍貫?什麽職業?
:換點問題吧?這些你們不是都很清楚了嗎?
?胡亞明,你老實點,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五處看守所嘛!
?知道是幹什麽的嗎?
:關押人的噻!
?哼!關押的都是無期、死緩以上的重刑犯。
:你嚇我啊!我可不是嚇唬大的。
?是不是嚇唬你要看你如何配合了。希望你老實交待,爭取寬大處理。你不為自己作想,也得替你的女朋友想想呀!
:你們把她怎麽啦?她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呀!
?沒把她怎麽樣。你說她什麽都不知道,誰相信呢?你們可是一直都住在一起呀!
: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不要為難她,你們想了解什麽 ,我都告訴你們。
?你認識楊勇言嗎?
:認識!他是“高自聯“的秘書長。
?他已經獲釋了,你知道嗎?我是他的預審員。
:這和我有什麽相幹?
?隻要你配合我們把問題搞清楚,你也會有那麽一天。你知道,預審這關很重要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明說吧!我們可以要求檢查機關對你提起公訴,也可以不起訴,何去何從就要看你的態度了。
遺憾的是,胡亞明並未懂得我的暗示。他不僅未避重就輕交待問題,還將不少事情主動攬到自己身上。根據我們的了解,在所謂的“高自聯”重建問題上,他始終處於比較被動的地位,但交大的言震,西工大的陳代勇都說是胡亞明出麵牽頭的,是重建後的“高自聯”的實際領導人。我訊問他時違反規定將言、楊等人的交待透露給他,本是想幫他,沒想到他一點不否認,完全按言、楊等人的口徑交待問題。在關於“民救會”的建立問題上,他一口咬定是出於他的主意,徐偉隻是奉命行事。他這樣一交待,再加上其他人犯的口供,使其處於極為不利的地位。胡亞明呀胡亞明,你知道後果嗎?按你交待的罪行,少說也得判個7、8年。你完全將我說的“態度”二字的意義理解錯了,你以為這樣很快就能與女朋友相見了嗎?錯了,你不僅毀了自己,也毀了你們之間的愛情。你的交待已白紙黑字記錄在案,我就是想幫助你,也很困難了。
一個才華橫溢的詩人就這樣毀了!
X月X日
胡亞明一案出現新的變化。
根據中央和省委的指示,對“高自聯”案將作出新的評估。該案涉及7所高校,40多名學生,牽涉麵太廣,如果從嚴處理,必將造成重大的國際影響。自從“六四”鎮壓反革命暴亂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敵對勢力對我實行政治和經濟製裁,我國在國際上的處境十分孤立。正是為了緩和我國和西方國家之間的緊張氣氛,中央去年8月指示,對參與動亂的學生實行甄別,除罪大惡極的頭頭必須嚴辦外,對一般的參與者以教育為主,已經抓了的也要盡快釋放。動亂平息8、9個月後,我市一下子抓了幾十名學生,中央對此十分重視,指示對這批學生也要按去年8月份的指示精神處理。幸虧西安地處內陸,外國媒體的觸角還沒有伸到這裏,如果北京或沿海城市發生這樣的大案子,國際上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美國之音”吹噓他們報道的新聞包括地球上各個 角落發生的事情,但是發生在中國的許多事情他們永遠不會報道。我勸“美國之音”還是少吹牛皮。
“高自聯”與“民救會”要分成兩案處理,與“民救會”不沾邊的學生將於近期釋放。現在要搞清楚的就是,究竟有多少人參加“民救會”。胡亞明作為兩案的主犯,不少人的命運將根據他的交待決定了。胡亞明將會是唯一的犧牲品,他無論怎麽交待,隻能救他人,而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X月X日
聽說小瑩到看守所去看胡亞明了,我很生氣,中午碰到她後,我擺出姐夫的架子,準備好好教訓教訓她。
“小瑩,你去探監了?”對這個捉摸不透的小姨子,我從來沒有發過脾氣。
“是啊!我給胡亞明送了本書,本想見見他,但是看守所不讓見。”她不以為然地說。
“真是胡鬧!”我壓住心中的怒火,“我正在辦他的案子,你是我小姨妹,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同他有什麽幕後交易呢!再說,你是結了婚的人,也要注意影響嘛!”
“哎喲,我的姐夫大人,什麽時候學得一本正經了?你們之間有什麽交易關我屁事,我隻是送了本書嘛!再說了,我老公都沒說什麽,你就嫌丟人了?”牙尖嘴利的小瑩,嘴仗我肯定打不過她的。
“小瑩,我也是為你好!以我們的身份去與犯罪分子接觸總是不太好。”
“算了吧,姐夫!其實我隻是同情他。你想想,他才二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突然被關進監獄了,家又不在這裏,沒有人關心,一定很痛苦的。我去看他,隻是要給他一點鼓勵。如果他知道關心他的隻是一個讀過他詩的陌生人,會有什麽的感覺?他一定很感動,在那樣的環境裏就會增添一點生活的勇氣。我知道詩人的心都是很敏感,也很脆弱的。姐夫,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見見他。”
“不太好吧?”我突然感覺心底冒起一股濃濃的醋意。
“那有什麽,就當我去提審犯人嘛!”
“如果要去提審犯人,就必須經過科長同意。”
“不行!說了反而惹一大堆麻煩,你在提審單書記員一欄填我的名字不就得了。”看來小瑩是鐵了心想見見她崇拜的偶像了。
“不好吧!”我仍然不太放心。
“得了吧!姐夫,你一個人都敢去,怎麽就不敢帶我?就是上頭問起,你就說小劉休息,你臨時有問題要問人犯,抓了一個差,能有多大問題?”想想也是,不管怎麽說小瑩也是科裏的人,帶她去也不算違反紀律。算了,對這個姑奶奶我還是最好不要得罪,免得她老是在她姐姐麵前打我的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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