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竹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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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麒麟橋 長篇小說 (46)

(2019-03-27 18:12:27) 下一個

至於朱先生後來怎麽跟三爺聯係上的,又一道經營著什麽大事業,大先生沒問,梁東家也沒問。有些事情,多問,反倒顯得膚淺,讓人覺得沒見過世麵。當然,有一點他們彼此都明白無誤,那就是眼前這個朱先生,是個信得過的好人。

 

朱先生需要人手幫忙。可大先生家裏一時也的確分不開身來。老朱就想到梁潤初,覺得潤初為人踏實厚道老成能幹,又有在江湖上行走的經曆,在梁東家還沒過來之前,就跟潤初仔細談了。潤初認真地考慮了一番,覺得梁府這邊離不開他。不能奉命。朱先生笑著說:

 

“你到南邊,不也是在替梁府辦事嗎?而且,還有你一些股份,又何樂而不為呢?再說,梁東家身邊,還有梁澤柱可以幫襯著。”說著,拿眼看著潤初身邊的水芹姑娘。看來,朱老板對他們梁府的底細摸得很清。

 

輪到水姑娘說話了,聽了朱先生的一番話,她似乎有所動,“他們要我趕往上海。可我,一路打打殺殺的過來的,搞什麽地下工作,人不人鬼不鬼的,沒勁。要不,我先替你過去?先跟著朱先生學藝,操練一陣子。怎麽樣?”

 

“那,你這邊會容你?”朱先生有些不放心。燈光下,老朱的臉龐顯得豐腴白淨了些,下巴也飽滿了幾分,看來大先生的湯藥,有些作用。

 

“呔,都分散了,老何上東北,我去上海,其他幾個,死的死,走的走。到了香港,我隱名埋姓學做生意,不應該有什麽凶險的。頂頭上司是老何。老何為人算是正派,即使今後他知道了,估計也不會為難我的。再說, 即使他想為難我,又能怎麽著?還有,他這回到東北,人生地不熟的,會弄的他焦頭爛額,況且,這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不也是鞭長莫及嗎。倒是,倒是那個劉禿子劉大水,好像還留在這一帶活動。你們應該要對他留神一些。”

 

朱老板眼睛一亮,又頓時收束起射出來的精光,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樣也好,隻要五爺你放心,水姑娘這個徒弟我就先代你給收下了。”

 

他們在說話的當兒,大先生端起茶壺起身立在門外。他們家的大狗,正安靜地躺在門口,抬起頭看了看他這個主人,開心地自喉頭深處發出一個快活的‘唔唔’聲。瞧著這條凶猛的狗,會如此溫順地在主人麵前撒橋,大先生輕輕地笑了。有些人溫順,有些人凶狠,凶狠的人會變得溫順嗎?大先生有些困惑了。

 

朱老板跟水姑娘,急匆匆地在大先生家將就著吃了晚飯,趁著夜色,悄悄地消失了。麒麟橋東城隍廟路口,誰家的狗有一搭無一搭的叫了幾聲,夜,又複歸於沉靜。

 

那一天,天氣好的很,秋高氣爽的,梁府灶房的煙囪,徐徐地冒著青白色的炊煙,麒麟橋下的水麵上,幾隻鴨子快活地‘嘎嘎’叫著。梁東家心事重重的坐在門前的椅子上,手裏倒是捧著一本線裝書,可連書頁都沒展開,可見並不在讀。小澤木正在門前玩耍。小家夥個頭長高了許多,忙著追剛剛上了河岸的鴨子。瞧他的兩條小腿,跑起來都磕在屁股上。項嫂趕忙攔在他前頭,千萬不能讓孩子玩水,這是她最為緊要的任務,不玩水,當然也包括不要掉到水裏去。

 

羅府的老太太,一直身子不太好,兩親家多時沒走動了。這不,這幾天天氣晴好,老太太身子覺得鬆動了些,就跟一個下人,攙著小霞姑,趕過來串門子。梁老爺打老遠的就看見,笑不攏口,連忙迎上去。

 

大人們在一旁寒暄著,噓寒問暖著。梁潤泰拉著羅老太的手,親熱的了不得的,說:“那年到你府上,原準備像模像樣的提親的,還拉上了你們羅府的大先生。可硬是讓那幾個日本人給耽擱了。不過,到底還是把他們送給了龍王爺,一解心頭之恨。這幾天窮忙,正準備請老夫人過來,擇個日子,喝杯水酒,把這娃娃親給落實了。”

 

“梁老爺說的是。也是在這麽想著呢。還是上我那兒去,鍋碗瓢勺現成的。”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就看見兩個娃娃見了麵,別提有多高興,四隻肉嘟嘟的小手疊在一處,一對臉蛋,紅撲撲的,像後院掛在樹上的秋柿子。隻見小澤木挺胸凹肚的,一雙小手背在身後,學著大人的模樣,一步一步地踱著方步,那步態,活脫脫的像那羽毛剛長齊的小鴿子在散步。惹的霞姑‘咯咯咯’的樂壞了。沒多久,兩個孩子便開始在前院瘋顛顛的亂跑,毫無由頭地大聲嚷嚷著。突然,霞姑收住腳步,她看見一隻蝴蝶,歇在大門旁的菊花叢中,便一把扯住澤木,兩人屏住呼吸,踮起腳,慢慢地靠過去。霞姑剛伸手要捉拿蝴蝶,沒提防澤木‘哇’的一聲大叫,還把一雙小手用力地在花叢上揮來揮去的。

 

蝴蝶飛了,霞姑‘嗚嗚’直哭,口中罵道:“壞木木,賠我的蝴蝶。”兩個老人見狀,相視一笑。

 

霞姑一哭鼻子,澤木就覺得是闖下大禍了,鼻尖冒汗,臉色發白。隻見他緊緊地抿起嘴唇,躡手躡腳的,探頭探腦的進了菊花叢中,估計是想把那隻飛走的蝴蝶捉回來。可沒走兩步,便如同電打雷擊般的跌將出來,張開口‘哇’的一聲要哭,一眼看見霞姑站在麵前,滿臉關切的樣子,便又倔強地咬緊牙關,額頭上全是汗水,那隻好動的右手,抖動的厲害。

 

霞姑見狀,給嚇壞了,‘哇’的一聲尖叫起來。大人們都衝上跟前,發現是讓野蜂給蟄了。小家夥細嫩的手背,立時紅腫起來。澤柱把腦袋打大門裏探出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抓起少爺的手看了看,轉身就往屋裏跑,嘴巴裏還嚷嚷了一聲:“瓦鬆!”隻見他扛過來一把梯子,手忙腳亂地支在大門邊。眾人都抬起頭來,看到屋簷上長著許許多多的瓦鬆。項嫂急的眼淚都下來了,連忙伏下身子在少爺手背上挨蟄的地方沒命地吮吸,指望能把蜂毒給吸出來。

 

瓦鬆,別名瓦花、瓦塔、向天草、天王鐵塔草,是一種薔薇目景天科的植物,全株可入藥,有止血、活血、斂瘡之效。生於屋頂瓦間、幹旱山坡或石縫中。 是為二年生肉質草本;線狀披針形葉子,初生時密集生於短莖呈蓮座狀。第二年秋季抽出塔形的花穗,密生多花,花小,白色微紅。唐朝文人崔融作有《瓦鬆賦》,在其中讚頌瓦鬆的品性:“進不必媚,居不求利,芳不為人,生不因地。”民間,一般采摘揉碎,敷在蚊蟲叮咬的創口,對水火燙傷爍傷,也有止疼收斂的藥效。 (如今,舊房翻拆,家鄉一帶野生瓦鬆幾乎絕跡。萬幸的是,敷用蘆薈鮮汁,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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