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竹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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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麒麟橋 長篇小說 (13)

(2019-02-02 14:05:33) 下一個

那老漢,嚇得就要跪下。姑娘連忙給扶起,柔聲說道:“老爹,不關你的事。老板,這簍栗子,是收下呢,還是---”她狡黠的笑了,嘴巴邊的那顆黑痣,調皮的往上一翹。

東家聽到這兒,就有些緊張,算他老成持重,沒有失態站將起來,但也是忍不住身子朝前麵探了探,麵頰上的肌肉,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幾下。

“其實,在裕溪河口,他們就覺得有了尾巴。何老大有意讓水芹留下來,一是保護我們,再者,是想看看到底是哪條路上的在跟他們作難。”小琪姑娘端上來一大海碗蓋澆麵,碗上頭壓了滿滿一大摞鹵牛肉。

“大佑昨天送過來的,”東家說,“快趁熱吃,看得出你是餓壞了。”一麵抬起頭,朝裏屋大聲說道:“把那鹵好的牛肉切一大塊,再配上幾個雜色菜, 給橋東頭送過去!”又追上一句:“別忘了帶上酒!就那三斤陶罐裝的。”那是指送給麒麟橋東頭的大先生。

“是日本人使的壞。他們沒在河口動手,估計是想多打探點什麽,好撈一網大魚。水芹姑娘早就看出了痕跡,一路上不動聲色的,其實鬼的很吶。”說話間,一海碗麵條下了肚子。“她吩咐三才下到山溝裏,看到那個日本人死在那裏,還從他口袋裏掏出來一些字紙洋錢什麽的。字紙給水芹拿走了,說是有用場,那二十塊洋錢,姑娘說就留給我們,算作謝資,感謝我們一路上的照料。大先生居間打了個折中,給她留下十塊大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兵荒馬亂的,在江湖上實在不易。”

“那,尾巴給掐了,就沒了後患?”

“姑娘說沒事了,我們特意繞道多走了一天,沒發現什麽別的可疑之處。不過,她要我們辦完事情,近快早點回來。並要我們年內盡量不要出遠門,以防不測。”

“那也是,快到年關了。家裏家外的事情也多的很。咦,那何老大不是要你們到山裏去會一會什麽人物嗎?”東家不放心的追問。

“一則,我們急於要趕回來,再者,水芹姑娘斟酌再三,覺得路上風聲緊,耽心生變。就自己做主,沒堅持讓我們進深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姑娘說,‘我們還是後會有期的。’”

“‘後會有期,後會有期’,”東家似乎是在喃喃自語著。本來,他為人處世,就是息事寧人,不開罪任何一方。至少在表麵上,他是這麽去做的。至於內心裏到底是在怎麽想,誰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兵荒馬亂的年月,操持著這偌大的家業,他真是步履維艱,如履薄冰,一招不慎,就會帶來滅頂之災。滅頂之災啦。東家本能地抬起頭,看著開敞明淨的屋頂,心頭不禁就打了個寒噤。就這高高在上的屋頂,遮風避雨,威哉偉哉的,可一旦坍塌下來,那是---。梁東家沒敢往下去想。

後院裏有些嘈雜的聲音。潤初本能的扭頭探望過去。

“哦,東街江裁縫在後廂房,給上上下下的添置幾件過冬的冬衣。得空,你也過去,打聲招呼,順便給量一下尺寸,給你做件羊皮大氅。估摸著你年輕,身子骨好,不要用狗皮,狗皮一是太過沉重,再者,作燒,你這個年歲,還穿不得。裏頭還有兩匹青鋼色國貢呢,沉著挺括。”

“江裁縫不是在忙著自己家的醬坊生意嗎?怎麽就得空過來?”潤初聽說給自己縫製皮大衣,也不客氣。

“哦,你長時間在外頭奔波,有些事情就不太清楚。他們江家,生了個兒子,叫江乘龍,”東家就高興了起來。添丁添喜的,不論是誰家的,他都高興。更讓他樂不可支的,是那個名字。小家夥還沒長牙,就想著要做別人家的女婿了。乘龍快婿,乘龍快婿,會討誰家的女兒做媳婦?東家難免的就聯想到自己的少爺,想到了鳳冠跟霞帔來。就覺著,得在年內跟羅府送過聘禮,把這門親事正兒八經的給落實下來。訂個娃娃親。娃娃親,娃娃親好哇,門當戶對的,知根知底的,多好。想到這兒,東家有些眉飛色舞的神態。

“還是那句老話,有些老生常談的了,”東家不禁又舊話重提,“你的親事,到底是怎個想法。人家那邊,還巴望著等你回話呢。”

中廟那邊,輾轉的就托人來說媒,女方模樣家境都還差強人意的,東家還特意的,借故去中廟走了一趟,親眼見過那女子。可是,也許是走南闖北的,見過了大世麵,經曆的多了,這潤初硬是廟裏的菩薩,不開尊口。皇帝不急太監著急,隔靴搔癢,出力不得勁。

見潤初不聲不響的坐在那,東家就改了個話題,“看看抽個機會,我想見見那了不得的水芹姑娘,”一邊漫不經心的說,一邊拿眼看著麵前的年輕人,那是在察言觀色。

大門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周鐵匠跟大先生前腳帶後腳的,就進得門來。東家朝大先生道聲辛苦,就跨上前一步,招呼周白錘:

“老二你怎麽今天就有空過來串門?”周鐵匠叫周作義行二,鄰裏長輩的,都叫他老二,都是拿他當自家人的意思。

“老叔,頭前收到一堆廢銅爛鐵的,一直窮忙,沒機會。昨天這麽一個倒騰,就看到了這件,怕是件稀罕物。估計您老能看上一眼的,就趕緊的給您送過來。反正擱在我那兒,說不準哪天就給下了爐,錘成了鐵瓢鍋鏟。”邊說邊憨憨的笑著,遞過來一個不大不小的物件。

那是一隻銅香爐,古色古香的,感情是很有些年頭了。大先生方才在門外,看到鐵匠懷裏揣這什麽大而笨拙的東西,就張口問他。鐵匠支支吾吾的,避實就虛的,看得出他還不怎麽太信得過大先生。

“是件銅器,”鐵匠憨厚的笑著。平時,但凡他給人家打造那些鐵瓢鍋鏟什麽的,打造完畢之後,就拿大鐵剪,夾出半塊銅錢,擱在鐵器上頭,在爐火中這麽一悶燒,半塊銅錢就化成了銅水,再用火鉗,夾一團稻草,往銅水上一按,稻草立馬起火,就勢這麽順時針方向擦幾圈,然後再淬火,涼透後仔細一擦磨,就鍍上了紅亮的銅色,不但好看,而且防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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