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竹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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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麒麟橋 長篇小說 (19)

(2019-02-09 09:13:56) 下一個

聽著張大舅斷斷續續的敘述,東家和管家終於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老三是梁家的上門女婿,雖然說是外姓人,但兩個兒子都隨了母姓,叫梁大頭,梁二蛋。打去年開始,屋子裏的就開始不好,病情越來越重,診治的湯藥不曉得喝下去多少,哪裏管用。隔壁的鳳子,是焦湖南人氏,懵懵懂懂的就嫁了過來。鳳子的男人姓梁,原來是個孬子(傻子),不光傻,還不曉得幹下麵的那種事情。也有人說,那是他小的時候,偷出來家裏的菜刀,一不小心,將下麵的那玩意兒給剜掉了。家裏就這麽一個男丁,實指望靠他傳宗接代的。割掉了命根子,家裏人氣得不行,下重手打他,就傷了頭腦,結果,上麵的老大不行了,下麵的老二也不行了。

就這樣,家裏人死要臉活受罪,花錢把人家的黃花女兒聘過來。哪裏能圓房?鳳子姑娘那是有苦說不出,有淚往肚子裏淌。唐老三屋裏的,賢惠的很,曉得自己一病不起的,落下兩個沒娘的孩子,就多了份心思,有意無意的,就叫鳳子過去煎湯熬藥的,那老三,平時就大大咧咧的,大事小節上,好像也沒顧忌到什麽。就這麽一來二往的,待到老三屋裏的走了,鳳子答應了那亡人,替她照料大頭二蛋,也就走動的更多了些。

有的時候,就有那好事的,說是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更有那饒舌的婦人,說是看到鳳子大白天的進了老三的屋子,大半個時辰才腳步邋遢的出來,臉上紅撲撲的。瞧她走道的模樣,大屁股頭一擰一擰的,感情是剛剛給開了苞。

梁家的女人跟外姓人勾搭成奸,肥水流到了外人田,事關世道風化,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更有那些不省事的,捕風捉影的,說是老三屋裏的,是給他們奸夫淫婦下毒藥死的。便就動起了家法。鎮子上的梁府,雖然家大業大的,說話分量大。不過,論起輩分,仁義禮智信乾坤潤澤廣,本家裏頭,光那‘乾’字輩老不死的,就還有三五個,都是梁潤泰的爺爺輩分的。嚴格說起來,在祠堂裏吆三喝五的,還輪不上他梁潤泰。再說,孤男寡女勾搭成奸,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做了實的事,根本就沒有什麽推三拉四的餘地。開了祠堂,給列祖列宗敬上香火,便就做了決定。要挑個日子,把鳳子沉到焦湖裏頭去。竟然還有人放出狠話,張揚著要讓鳳子坐木驢遊街示眾。估計都是那些聞到腥卻沒上的手的野貓,才有如許歹毒的斜念頭。

 

說來也巧,那個傻子,趁家裏家外的人忙著任何處置唐老三和鳳子,一時疏忽,沒守住門戶,便一個人溜了出去,就淹死在大塘裏。這下更是往熱油鍋裏倒了一瓢髒水,便炸了鍋。火上澆油,油上澆水,便更加轟轟烈烈起來。一時間竟然讓使喚木驢刑罰的幾個人,占了上風。

 

木驢是自古沿襲下來的極其殘酷的刑具,專門用來處罰所謂的不守婦道的女人。將犯事的女人,綁縛在木籠子裏,坐在一塊木板上,木板居中的位置,有一節圓木棍,直抵進女人的下身,用馬拉驢拉的木籠車,隨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那木棍就漸次地往上伸展,一直插到女人的腸子裏。之所以叫木驢,就是取意公驢那奇大無比的性器。那是一步一串血,一步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種慘烈,令人毛發悚然,不寒而栗。

 

“屋裏的這才走了半年,就鬧出這麽大是事情來!”梁潤泰憤憤地說。“那, 他們打算怎麽處置唐老三呢?”

 

“說是梁三爺的佃戶,先聽聽你或者是三爺的意思再說。肯定也沒有好果子吃!”兒子張澤興冷不防的插上一句。張老頭瞪了兒子一眼。

 

“看來,這一趟,不去走走,還是不成的了。”東家看著潤初五爺,帶著征詢的意思。

 

“要走就得趕快!他們說是要在冬至之前動手。”澤興旁邊的小夥子說。聽話聽音,顯然是向著唐老三的。看來鄉親們之間的看法,也不盡一致。

 

“就這兵荒馬亂的,還這麽的鬧騰,真是的。”梁潤泰自言自語地說。“澤柱,你過去看看大先生是不是得空,請他明天跟我們一道辛苦一趟,潤初跟澤柱,我們爺幾個都去,有家法,總得還要講點王法吧,有王法,還得講幾分天理吶。”

 

“叫上羅大先生?”潤初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在‘羅’字上故意咬的很重。

 

“對,就叫上羅大先生。他雖然是外姓人,可他更是讀書人,又在外頭經曆過大世麵,在這四圩十八鄉的,也算得上是個紳士,鄉間的紳士,就叫鄉紳。世道這麽亂,官府夠不著,既然官府夠不著的,我們請鄉紳,助上一臂之力。難道不好嗎?”東家像是在自問自答:“我看好得很。羅大先生,名頭響著呢。口才又好,要跟那幾個糟老頭子擰過來這把勁。叫大先生舌戰湖北群鄉紳。(這裏的湖北,是指焦湖以北。焦湖,也就是後來的巢湖。)那些遺老,自然是秉公處事的鄉紳。不過就是迂腐了些。不是嗎?”

 

焦湖北邊,有個很大的村落,原先叫做吳梁村,原來是吳姓與梁姓兩個大戶,是嫡親的姑老表,聚居生活的地方。後來,就有人把吳梁同無良混在了一處,村莊裏的人,但凡跟外麵人交往,述及自己的身份出處,便先自短了自己的誌氣,至於有沒有長了他人的威風,那是兩說的事。估計也是,看那村口兩隻公雞在鬥,一隻趾高氣昂的, 另一隻自然便有些垂頭喪氣的沮喪。為人處世,恐怕更是如此。由此,村裏一些老成持重的,便打開兩姓合建的祠堂門,拜過了列祖列宗的神龕,就商量著更改村名。議來議去的,僵持著定奪不下。吳姓的人少,就嗓門不大,結果,也是為了兩全其美,便改名叫‘烏梁村’,音同調不同。而且,他們還正兒八經的在四處栽上烏桕樹。以彰顯自己村名的別致。

 

那些樹,‘潑皮’(繁茂的意思)的很,轉眼便長成合圍的大樹,樹蔭匝地,春天裏,燕子呢喃,夏日裏,知了鼓噪,到秋天,樹上白白淨淨的烏桕籽,‘劈劈啪啪’的就落滿一地。頑童們也曉得廢物利用,拿刀削一片戒尺模樣的竹片,在竹片的一頭,小心翼翼地劈開一些裂縫,然後,便把黃豆粒大小的烏桕籽,依次的塞在竹片的夾縫中,千萬不能塞進去太深,隻消按進去就成。遇著假想的‘敵人’,或者是平時跟自己不對付的夥伴,便拿雙手的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處,較上勁這麽一捏,便把烏桕子彈‘劈劈啪啪’的射擊出去。因為那些烏桕種籽,外麵有一層天然的蠟狀物,滑溜的很。有負疼不過的,便大聲的哭喊。至於那些自負且有些江湖好漢血質的,便咬住牙關,撲上前,展開肉搏白刃戰,一直打到頭破血流為止。有那膽子小的,不敢跟夥伴們對仗,便拿身邊的雞鵝鴨們出氣,騷擾的那些扁毛畜生鵝唱鴨叫的。還有幾個膽子不大不小的, 便去打豬圈裏的豬,效果不那麽理想,就十二分的掃興,因為豬們都皮糙肉厚的,‘吭吭’著並不在乎。但是有一點,混賬的頑童們都知道,那就是,千萬不要對麵前的狗出招。狗脾氣急躁。鄉民們常說,你這個人狗脾氣,臉上長狗毛,翻臉不認人。那可是全真無假的大實話。一招不慎,讓狗咬了,徒自惹人笑話。這份秘密,小家夥們個個曉得,但都心照不宣的,相互之間閉口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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