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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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臉(12)

(2009-06-17 06:09:16) 下一個
半邊臉(12)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我讓周國輝自己去食堂吃飯,順便給我帶一個盒飯回來。
他很快就回來了,提著兩盒盒飯。我沒有問他為什麽不自己先吃,因為我知道他今天難得有空,也難得見我沒有去醫院泡著,所以想多和我呆一會兒。說真的,我有一點兒小小的感動。

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比他對我更好呢?我用厚厚的殼糊住自己,不外乎是不想讓自己的肉身暴露在水火之中,我象男人一樣地奮勇,也不過是為了一份證明。
但是這份證明到底是什麽呢?我覺得迷惑極了,讀博士以前,我以為它是博士證書,博士畢業以後,我以為它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工作證。當我這些都得到以後,我以為它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全部。

也許,我是該有個家了。
這個想法讓我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柔軟,說實話,我不太習慣自己這樣。以至於我幾乎衝動到要告訴周國輝,我現在懷了你的孩子。
這些帶來的後果我不敢想象。我相信他會逼迫我結婚,把孩子生下來。我不能指望我的父母會幫我帶孩子,也不能指望他的。最主要的是,我真的沒有準備好做媽媽。

可能很多人都是這樣,沒有準備好就一邊學習一邊正式地上了母親這個神聖的崗位。這個,以我母親為例,她雖然很能幹,但是她從來沒有溫柔地對待過我。我記得她委派她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到幼兒園來接我,因為她忙於工作,抽不出時間。而平時她對學生的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嚴厲,幾個高高大大的姐姐大大咧咧地跑到幼兒園,高聲地叫喊:誰是朱詩婷?

我怯生生地從羅卜頭的小腦袋叢中冒出頭來。我知道是因為我媽又不會來了。
天知道我有多麽羨慕別的小朋友,每天有爸爸媽媽來接送。
然後我被她們幾個像玩具一樣地提著,說,小家夥,你媽媽讓我們來接你。

我耷拉著腦袋跟著她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什麽。
其實每次都沒有意外,她們咋咋呼呼地將我帶到沒人的地方就開始掐我。一邊掐一邊說,誰叫你是曾老師的女兒?因為你是曾老師的女兒,我們才掐你。不許告狀,告狀了下次掐的還疼。

我根本沒有可能告狀,因為我的母親通常在我睡著以後才回家。而我根本不好意思和我爸爸說這些事情,估計我說了,他也會認為我在撒謊。在我父親眼裏,我和我母親一樣精靈鬼怪,摸不著頭腦。

其實我長大以後還是有機會碰到以前掐過我的女生,但是我別了別頭就走過去了。我不想被她們認出來,也沒有分個勝負的想法。我之所以如此能夠理解她的學生的過分行為,是因為後來我也在我媽媽的班上做過學生。那個時候,我估計是她病情更加嚴重的時期,她嚴重的失眠加上變態的工作狂。每天早上很早就來到教室,然後就開始等待上課的時間,遲到的同學總是令她有血脈噴張的興奮,因為她可以提著教鞭讓這些孩子站在門外不許進教室。還有,她讓考試最後幾名的學生舉著自己的不及格的考卷站在高高的板凳上給大家亮相;她對衣服不整潔的女生嗤之以鼻地歧視;她用婉轉的語言巧妙地咒罵大家沒有聽懂她講課的內容;她在每一個晚自習的黑暗裏突然出現為了抓住個別作小動作的“壞”學生。。。

後來因為校長幹涉,說這是變相體罰,學校不允許,她回家就表現出萬分的沮喪,反反複複地說,我不是為了學生好麽?為什麽大家都不理解我。我的父親被她吵得頭疼,後來我估計正是這段時間父親與她開始了分居。

後來我的事業的成功,我的母親一直竊以為是她的嚴厲的功勞。我連反駁她的力氣都沒有,她一輩子對自己,對家人,對學生都是嚴厲到近乎苛刻。當然我不知道這些是否與她的疾病有關。如果是的話,我感到很抱歉,其實我們也沒有怎麽真正地關心過她。

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幾個極為出色的學生,她以為他們會感謝她,因為她的苛刻,他們才得以有今天,但是事與願違,他們不僅從來沒有來看過她,甚至我聽說他們和其他的我母親認為的壞學生一樣,對我母親持鄙視態度。我不敢將真相告訴她,因為這將造成她心中的雷鋒塔的倒掉。她現在已經退休了,再也沒有以前的旺盛精力和刻薄言辭,溫和了許多。再說了,學生可以不講師生情誼,但是母女卻是無法分開。

隻是她留給我的陰影是,從不知什麽時候起,我開始固執地認為,如果不愛自己的孩子,就沒有資格做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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