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肋一樣的生活（六十二）高考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雞肋一樣的生活（六十二）



高考


開學以後，班主任召開了一次班會，算是高考前的動員大會。
齊老師很動情地講了一個他的老師的老師流傳下來的故事，說是那位老先生在課堂上為了鼓勵他的學生通過讀書來改變人生，用了這樣的疑問句：你是想將來穿皮鞋呢，還是穿草鞋？讀書就是你們的分水嶺，讀的上品書，方為上品人啊。老先生因為這樣的言辭在文革中被劃為右派，遭到批鬥。但是他的“光輝”比喻卻被他後來的老師接力下來。齊老師說，作為一個剛剛大學畢業幾年的年輕老師，我不能給你們列舉很多的例子來論證這個比喻，如果你覺得你是含著金鑰匙出來的，你天生就有皮鞋穿，那麽，我的話對你不適用。但是你檢查一下，如果你腳上並沒有皮鞋穿（現在也沒人穿草鞋了），或者你希望將來你能穿更漂亮更名牌的鞋，那麽，我恭喜你，你努力吧，未來是屬於你們的。
一席話說得大家麵麵相覷，齊老師一向不打深沉牌，偶爾打這麽一次，還真是有些震撼的效果。
結果那一天晚自習以後加班在教室看書的人比平時多了很多。

而芮覺得老師的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自己的心上。自己就是那個沒有皮鞋穿的灰丫頭。來城裏讀書以後，她才留意到靜她們有那麽多漂亮的鞋可以穿，幾乎每天都不重樣。而看看自己腳上的舊球鞋，那還是高一時為了慶祝自己轉學而買的，顏色款式都顯得老土，鞋的後跟處也有些磨毛了。她下意識的有些掩藏自己的腳，而她的第六感卻告訴她還有一雙眼睛也在看自己的腳，隻是輕輕的一蹩，但是還是讓她捕捉到了，那是坐在前排的文。
但是她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她隻敢在心裏默默地開自己的花。
她發誓，要為自己買很多漂亮的鞋，將來。

接下來的日子又恢複到平淡的考試，報分數，講卷子，複習的流水過程。
一個月後班主任又調整了座位，據說有學生家長有意見，說男女生同座會影響學習，而且是直接告到校方，齊老師據理力爭，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就來了個大洗牌，將全部同學的座位作了一個大調整。不過齊老師還是不免有些私心的，將成績好的同學和女生安排在靠前排的位置，雖然前不久他才發表了一通皮鞋草鞋的理論，但是說實在的，他也沒有把握說有多少後進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臥薪嚐膽，突飛猛進。
座位調整以後，文就不再和雅同桌了，而且文的座位也不再在芮的前排。對芮來說，可以說是一個喜訊加上一個悲訊同時到達，誰都不早一點，也誰都不遲一點。文又淡出了她的視線，她感覺內心的那一朵柔弱溫潤的小花，似乎也悄悄的萎去。

靜作了芮的同桌，她們的後排是班上學習最好的同學秦斌。秦斌也是“下麵”來的，但是學習極為刻苦，是典型的勤能補拙的類型。芮並不欣賞他這樣的男生，但是他是齊老師眼裏的寵兒。當然是因為他學習好，高中三年，基本上除了文可以偶爾和他抗衡以外，一直都是他獨占鼇頭。齊老師經常在班上鼓勵其他的同學向秦斌學習，秦斌秦斌經常被他掛在嘴上，齊老師常常說，秦斌，你可是要考清華北大的。

現在沒有了旁騖，芮就將秦斌作為自己學習的參照。秦斌不離開教室，她就不離開。她給自己賭了一口氣，她將來可不要穿草鞋。
最近幾次的模擬考試，芮的成績都很穩定在十名以內，齊老師很欣慰地在教室走廊上和她說，照這樣下去，考個本省重點沒有什麽問題了。

到了四月份，天氣暖和起來，芮拿出秀從天津買來的衣服，芮現在每天熬夜，又恢複了以前的苗條身材，這身衣服穿著正好合適。到底是大城市買來的衣服，芮穿上後感覺到同學們詫異的眼光。小菊悄悄地問她，你自己買的?芮不想在菊麵前提她母親，就點點頭。菊說，你眼光不錯啊，哪天帶我也去看看。
芮笑笑，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不過她在過年回去的時候，聽村裏人傳說菊的嫂子在外麵偷人的事情，芮於是放下了在菊麵前的自卑，也不再疏離她，但是也回不到以前的密友狀態了。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靜悄悄地對芮說，你真漂亮。不是說的她的衣服真漂亮，中午吃完飯，芮躲進自己的帳子裏，用一麵小鏡子打量著自己，想象著靜的樣子，她想的是，要是我是靜就好了。雖然靜的成績並不是太好。
到了周末的時候，靜又說她媽媽邀請芮去她家玩。芮看她說了很多次了，確認了她的真心，加上她們現在又是同桌，下課的時候，靜有時候給她講一些她爸媽那個單位的八卦，勾起了芮去她家看看的好奇心，也因為覺得一直拒絕，麵子上似乎過意不去，有太不合群的嫌疑。
所以到了周末的時候，芮就又穿了那一套新衣裳，和靜一起回家去。

在路上，靜嘰嘰喳喳的，似乎很歡喜芮會同意去她家。兩人穿過長長的步行街，看兩邊琳琅滿目的商店，芮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別的住校女生也有周末自己逛街買衣服的，不過芮幾乎沒有逛過這裏的街。以前她一直都過得緊巴巴的，這一次秀給了她一些錢，但是她又受了齊老師的鼓舞，要將所有的業餘時間都用在看書學習上。
從靜的談話中，芮得知她的父母都在電力局工作，她的爸爸還是局長。芮想，難怪靜平時有那麽多好衣服好鞋子。
到了電力局的宿舍區，靜和門衛打了招呼，芮就看見那個老頭有些諂媚的神色，說，放學了？你媽已經回來了。
靜的家是宿舍區裏一棟較新的樓房，靜說這是局長樓，裏麵隻住了六戶，是正局長，副局長，外加上兩個退休局長住在裏麵。
芮對靜說的這些都沒有什麽概念，不過到了靜的家門口，靜開門先進去，拿出一雙拖鞋來，換個拖鞋舒服，芮才注意到地上鋪了一層類似於人造革的裝飾地毯。靜進門喊，媽，我把芮帶回來了。她媽媽就從廚房出來，客客氣氣的說，歡迎啊，歡迎。

靜帶芮去參觀她的房間。靜的房間是典型的女孩子的房間，床上鋪著粉色的床單，枕頭上擺著一個大大的毛茸茸的狗熊，熊的脖子上還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靜大方地將狗熊遞給芮，說這是我抱著睡覺的寶貝，爸爸買的生日禮物。芮做出很喜歡的樣子，說好可愛呀。心裏想的是，這麽大的人，還要抱這個睡覺？
靜又打開她的衣櫃給芮欣賞，芮看見櫃子裏掛著一排排的漂亮衣服，嘴裏說著好看好看，眼睛貪婪得看著這些五顏六色的衣服，心裏盤算著她父母一個月得掙多少錢啊？不禁就有些不自在跑出來，靜曾經是她自以為的參照，現在才知道靜是她的海市蜃樓，水中花，鏡中月，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靜的父親回來了，就開始吃飯。席間，靜的媽媽說，芮呀，聽靜說你學習很好，你要多幫助她呀。芮點頭稱好，是的，她願意幫助靜。這是她值得驕傲可以有尊嚴的承諾。

芮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認真分析了靜的不足之處，象她曾經熟悉的文對雅的講解一樣，她做起了靜的業餘老師。這雖然花費了芮一點課餘的時間，不過對於複習複習再複習的最後幾個月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妨礙。何況秦斌現在將回宿舍的時間已經延遲到了深夜1，2點，芮為了一直跟著這個參照，用來學習的時間又多出來了1，2個小時。最後的幾次模擬考試，靜的成績有了一些起色，芮就叮囑她主要複習舊的資料，不要再去學習新的材料，反正都是大同小異，將已經學習過的掌握好，肯定比花時間去學習新的內容要合算。

最後的幾次模擬考試，秦斌仍舊在前麵領跑。齊老師更加是對他讚不絕口，因此就激發了一些同學的妒忌心，那天晚上秦斌照例回去很晚，結果就發現自己床上的褥子和單子不見了。以為是同學開玩笑，問了一圈，宿舍的同學都假裝睡著了，沒有人理睬他。
心下難過，秦斌又回到教室，教室裏隻剩了芮正在收拾書包，秦斌木木地對芮說，我的褥子沒了，是新褥子，過年後帶來的。
芮很奇怪地看著他，秦斌這個人，平時仗著老師的喜愛，一直都清高的很，從來也不和女生說話。甚至比那些城裏學習好的男生還清高，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不過人的妒忌心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人們對於自己覺得根本不在一個層次的人，不會嫉妒，可是對於本來和自己類似，卻又比自己要強一些的人，就很容易產生一種仇視。這樣，秦斌，不管是上麵的，還是下麵的同學都不喜歡他。他，就像是一個異類。
現在的秦斌，全然沒有了平日的神采，很受傷的樣子。
芮站起來，說，先去睡覺吧，明天再說，拿衣服墊在床上當褥子。
本來就不長的夜，明天5：30就得起來自習呢。芮覺得再大的事情也先放下吧。
秦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順從的走出教室。關了燈，兩個人都淹沒在黑暗裏。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同學發現秦斌的褥子出現在男廁所裏，教室裏謠傳著褥子的下場。秦斌恢複了平日的鎮靜，仿佛那些謠言都是與自己無關的。倒是班主任鐵青著臉要求肇事者自己站出來，不過查來查去，也沒有勇敢者伸出頭來。最後班主任私自決定用班費給秦斌買了一床褥子，總算是將這場風波平息了下去。

一個月後參加高考。事實證明，秦斌是個有著堅強內心的人，即使有外力的不斷幹擾，他仍舊是全校的第二名，比第一名僅僅少了三分。而第一名居然是，文。就像漫長的馬拉鬆比賽，秦斌一直做著那個強有力的領跑者，而最後最大的勝利者往往會在第二名第三名中產生。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影響，他們倆，順著自己的心意，一個去了清華，一個去了北大。從內心裏，他們有意地與對方交錯而過，但是他們之間的較量也還沒有結束。

芮如願進入廣州一所重點大學。她到底沒有選擇天津，雖然南開的確是一所好大學。
靜被本省的二本錄取，這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說明芮對她的幫助是動了真格的。
雅留在本城讀電視大學。
菊落榜了，準備複讀一年。

高考真的就像是齊老師說的是一座分水嶺，將所有的牌重新洗了一遍。而這一次，一定程度上又決定了他們的將來。

[大麻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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