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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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肋一樣的生活(十六)貧賤夫妻百事哀

(2008-10-21 01:53:16) 下一個
雞肋一樣的生活(十六)

貧賤夫妻百事哀

小達自從岩事件後最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突然對小孩子發生了興趣。
下課後,小達不象以前急著回家了。也是,那麽大一個House,一個人住著,確實也嫌寂寞了點兒。當時買房子的時候,兩口子沒小孩,也沒想到買到個好校區啥的,要是那樣,到還都是中國人成堆的地方,出門去遛個彎,也能遇上幾個熟人。

可惜啊,當時他們光顧著環境好,住進去才發現,這鄰居都是白人,還都是老頭老太,不出門,不說話,也對別人的生活沒有興趣。每天都貓在自己家裏,鼓搗些院子裏外的活兒。住了這麽久,唯一一次喊著小達說話,就是說,你家院子的樹要剪枝了,敢情是怕那些樹枝壓下來毀了他家的房子。小達想多問一句:找誰剪呀?得,人家就沒有聽見,門都關了。小達後來找人打聽這院子的活樣樣都要花錢,剪樹枝大約要$2000.嘿,搶錢啊?一棵樹值這麽多錢麽?修草坪,一次$200.小達可不想花這個錢,以前都是唐銘自己島持這些個事情。唐銘是農村長大的,這點活到難不倒他。他甚至還想等有了孩子可以在院子裏種菜呢。
現在小達一個人,也真是難為她了。
小達幹脆就不管了,任YARD裏雜草叢生。

不過美國鄰居又看不慣了。威脅她說,草坪要這麽亂,他們要向小區控告她。
小達隻好在周末的時候,弓著身子在地裏拔雜草,拔著拔著,就想起以前唐銘的好來了。眼淚就又簌簌往下掉。

後來和岩好的那段時間,岩倒是幫她剪過兩次樹枝。
也陪她一起到yard sale去買了個二手的割草機。周末的時候,用一個上午幫她做些院子裏的活。
那真是也是一段好時光呀。

所以呀,這女人再強,再逞能,也還是需要男人的。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麽地方,你就有那麽點需要。

在女人有時候是千難萬難的事情,對男人來說就是舉手之勞。可能正因為此,大家才要搭幫過日子嗬。

現在悅靈來了,沒費一兵一卒,岩就乖乖地滾回去了。再也不打個照麵,就算偶爾不巧碰到,不是假裝沒有看見,就是象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甚至遠不如悅靈來得鎮靜。悅靈倒還可以很自然地對小達笑著說:買菜呀,今天的菠菜又新鮮又便宜。
這樣的經曆令小達覺得很羞愧。
原來以為沒有人可以打敗自己的。
可是小達,竟然是落花流水的敗了。

原先還有些對岩的怨氣,可是輸在悅靈手裏。
小達心服口服。

你冷冷的笑 要我說個清楚
這次到底誰贏誰輸
原來我拿幸福 當成了賭注
輸了你 我輸了全部

那個冰冷的House現在成了小達最不願意去的地方。放學後,她就在學校附近晃蕩。學校附近有好多公寓,這些公寓多半是租給學生或是那些新來的博士後。年輕人居多,這些人到了美國,很多人都開始拚命造人。一方麵彌補國內隻讓生一個的缺憾,另一方麵,這一生,就是一個美國公民,何樂而不為?沒有的趕緊生,生了一個的忙著生老二。有兩個還計劃生老三。因此每天放學後小達總能碰上一兩個抱孩子的年輕媽媽。
小達就湊上去,說:這孩子真可愛呀。
媽媽趕緊謙虛:小孩子都可愛的。
小達就伸手去摸孩子,嘴裏喃喃自語:這要是唐銘不走,我們也該有孩子了,有孩子了,他就不會折騰了。
說著說著,眼神就呆了去。
孩子媽媽就嚇得抱了孩子躲了開去。
一來二去的,這附近的媽媽們都知道小達了,隻當是遇了瘟神一樣,老遠就開始躲。

午餐會上的老太太們就開始說,這可是怎麽才好?這孩子親戚朋友都沒有一個,於輔呀,好歹看你師兄麵子上是不是送她去看看學校那個為學生免費提供的心理門診?
於輔嘟囔著:隻怕叫得動她去看醫生?
汪老師說:現在對孩子生興趣了,隻怕是思春了啊。
季老師接茬:可不是,隻是在本市,誰還敢觸這個黴頭呀。看來得回大陸去找個農村人,象你們說的那個什麽,搬運,對,搬運一個來。老婆搬得,老公還不是搬得。
說的一桌子的人哄堂大笑。
心裏不好受的,怕是除了於輔外,就是伊媛了。伊媛倒真的覺得小達可憐。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昂首挺胸的小達,雖然不討人喜歡,但始終是積極向上的,現在這樣子,實在擔心她不能按期畢業。更擔心的是,千萬別真的弄出毛病了,總歸是一件令人唏噓不已的事情。

另外一個心裏不好受的,應該是岩。
可是他跟著大家笑,仿佛現在說的這個人真的與他無關。
伊媛偷偷地瞪他一眼,他嘴角的笑就凝固在那兒,似笑非笑地,看上去實在令人可笑,又可歎。

吃完飯,伊媛去動物房取動物,準備下午的實驗。
就看見悅靈,穿著工作服,蒙得嚴嚴實實的。正在給動物換籠子。
給動物換籠是個體力活,要先將推車推出所有消毒好的籠子,在每個籠子裏放入新的類似草木灰的褥子和裝上規定的飼料,大部分是常規飼料還好說,有的有說明要規定的高脂,低脂,高糖,低糖或者其他特殊飼料,就得按規定來放。再將裝好飼料的籠子推進動物飼養間。每一籠進行更換,更換時要核對籠子上的牌子,千萬不能弄錯,否則就是責任事故,是要負責任的。
再有的老鼠懷孕了,或是產仔了,除了常規褥子以外,還要在籠子裏放入更加柔軟的棉花類似的東西,供小老鼠取暖。
要將整個動物房的籠子換下來,一個人要動作麻利的飛快地動作,還要至少半天的時間。

現在悅靈已經很熟練了,兩手飛快地操作著。
一邊仔細核對卡片,一邊念念有詞。不能出錯可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別人可能作了一年的實驗到你這兒功虧一簣了。

換完了籠子,就得將舊的籠子送去清洗消毒。
然後還要檢查一遍老鼠的水供應啊,室溫啊,這些常規的問題。
同時要記下哪些老鼠是要特殊護理的。

這一天忙下來,到了家,悅靈常常是累的話也不想說了。
這累還不說,那一身的老鼠味兒,就是怎麽也去不掉。
這衣服也換了,頭也洗了,澡也洗了。卻還是一身老鼠味兒。
剛開始悅靈還真不習慣,連吃飯都吃出了老鼠味兒,覺得特別惡心。
後來就橫下一條心,老鼠味兒嘛,得,俺就著這味,在動物房旁邊的休息室吃飯,從吐到不吐,也就幾天的工夫,就適應了。

當悅靈總算不嫌棄自己了的時候,還居然就有人嫌棄上她了。
而這個嫌棄她的人,還居然就是岩!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岩突然在他們倆做功課的時候,冒出這麽一句:喂,我說,你頭發裏有老鼠味兒。
這功課就沒法做下去了,她悅靈再大度,再大智若愚,也經不住這麽一句呀。

怎麽啦,嫌棄俺了?
一時半會的,我又不象你是洋博士,我也找不到新工作離開那些臭烘烘的老鼠。
別介,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謝謝你還來不及。

得,男人嘛,抱一抱,再說幾句好聽的,悅靈也就當是耳旁風,算了,計較來計較去,受苦看笑話的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隻是以後洗頭的時候,變得格外小心起來,打兩遍Shampoo,再清洗好幾遍,確認沒有老鼠味兒了才出來。
頭發洗得太勤太用力,又沒有了以前在國內的專業護理,悅靈悲哀地發現:自己開始掉發了。

來了半年以後,悅靈建議說,岩,現在房價這麽便宜,我聽學校的好多人都買房子了。我們每月付租金,到不如給自己付月供呢。這個理,岩當然知道,他也知道,現在的生活委實是委屈了悅靈了,兩個人擠在30,40平米的小公寓裏。一做飯家裏都是油煙,地毯也是黑乎乎的。隻有一麵窗戶,永遠隻看的到一麵的陽光。
可是,錢呢?
他一個剛剛畢業的小博後,年薪三萬多一點點。她一個小實驗員,剛剛超過試用期不久,年薪隻有兩萬多。
以前兩個人又都是那種不計劃過日子的人,加上以前飛機來飛機去的,哪還有多少積蓄。

咬咬牙,把手頭所有的錢都扔進去。再貸了80%的款。岩和悅靈總算有自己的窩了。
悅靈在心裏也徹底地和上海大都會的生活告了別。
她走得時候,並沒有得到社長和主編的同意,算擅離職守。也就是說,她再回去,也沒有退路可走了。

滿心歡喜地搬進去,再滿心歡喜地以為過上了美國人民的幸福生活。
卻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的隱忍,一切的埋伏,一切的克製。。。
都無法阻止矛盾的帶來。。。

買了房子後,兩個人真正的變成了赤貧。
矛盾拉開了序幕。

首先是,岩要求取消每周一次的外出吃飯。
悅靈就不樂意了。本來一周忙碌下來,周末還要shopping,好不容易,就吃這一頓,而且很多時候也沒有吃什麽好的,不過是中餐Buffet.$6一個人。靠這樣省,也實在是省不了多少,而且讓生活變得了無情趣。匆匆忙忙地買完菜,餓個半死,再匆匆忙忙趕回去煮麵條吃。這實在不是悅靈想要過的生活。

悅靈擺事實,講道理。但是岩這時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
每次買完菜都將近下午了,因為早起悅靈還要去動物房加班,所以他們出門一般就稍微晚一點。
岩卻是執意將車開回家。
不管悅靈不情願地在副駕駛的位置扭來扭去,餓死了,就吃個Buffet也不行?

然後岩開始統籌家裏的聯名帳戶。
每月還完貸款後,所剩的錢也的確有限。
因此岩對銀行裏的每一筆支出都格外敏感。
以前從來不關心悅靈的信用卡消費的他,突然也開始對悅靈旁敲側擊起來,這個月你的信用卡怎麽花了$800呀?
甚至於,會趁悅靈不注意偷看她的信用卡記錄,看看這女人又把錢花在什麽地方了。

悅靈就更委屈了。
買了房子這幾個月,不要說什麽好衣服,連白菜衣服也沒有跟人去搶了。
上個月自己的生日,也沒有人記起。
仿佛省錢就成了岩生活的主旋律了。
碰到伊媛,說,哎,怎麽魚尾紋多了?
這才想著自己連眼霜也省下了。
趁著過生日這個借口,她就衝到Mall裏麵,給自己整了幾樣護膚品。
得,岩就來興師問罪了。
悅靈也懶得解釋了,隻是覺得要是這就是一輩子,我這是何苦啊?

事情的高峰卻是因為悅靈給岩的母親寄了一張$2000的支票。
是岩接到家裏的電話,說母親住院了,現在醫藥費貴呀,老太太又退休的早,沒有趕上單位的醫療保險,現在是大部分自費。
岩心疼也是真的心疼,可是現在自己也是真的拿不出錢來,銀行戶頭上兩個人的錢加一起,就二千塊,下個月還指望著用它生活那。
打完電話,就在那兒長籲短歎。
悅靈看在眼裏,是真的替他心疼。就偷偷地替他寄了張支票回去。
等老太太拿到錢,再去銀行換出來,就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岩卻沒有想象中的感動。而是暴跳如雷:誰讓你自作主張的?這個家,就是被你敗掉的。。。

可以說這句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悅靈什麽也沒有說,收拾了東西。
她的確不屬於這裏。
她也真的非常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岩知道自己說錯了。可是也知道對於悅靈的決定來說,他做任何事,都無法挽回了。

送悅靈去機場。
悅靈放眼望去,遠處的藍天白雲,是多麽美的風景啊!
而回家的路是多麽漫長。
這一去,她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臨去安檢口的一刹那。悅靈清楚地看見了岩眼裏的淚。
岩,也許,你應該去找小達。。。

他們不知道,此刻,小達已經賣了她的House,畢業了,找到了新的工作,正開著車,在搬往另外一個城市的高速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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