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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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肋一樣的生活(九)

(2008-10-11 04:02:20) 下一個
雞肋一樣的生活(九)

吃的多了,就需要排泄。

在海外飄著的人,哪一個不是寂寞的呢?縱使有如花美眷,紅袖添香,仍是缺了點什麽。更何況還有很多像伊媛和老李這樣的孤單的紅男綠女,散落在地球的那一岸,
像幽魂一樣日日演繹著寂寞深幾許的故事。紅塵中的寂寞,就像紅塵中的米飯一樣普通。沒有了麵罩的掩蓋,寂寞就是桌上的一頓晚飯。有飯有菜,有酒有歌,缺的是那種氣氛,把酒言歡,春宵一刻。又或者良辰美景,缺的是有人分享。就象再美的煙花,在它開放的刹那,如果沒有人欣賞,它又有什麽意義呢?
這樣的飯吃多了,還真的需要排泄。否則肯定會憋出毛病。

隻是每個人排泄的出口不同,方式不同。
伊媛的出口是變態的購物。在挑挑揀揀,穿穿脫脫,買了退,退了買的過程中得到快感。
伊媛的鄰居喬亞則是不厭其煩的做各種吃的東西:蛋糕,餅幹,包子,饅頭,花卷,,豆皮,油條,麵窩,豆漿,翠花排骨,醃魚醃肉。。。在煙熏火烤中,她得到滿足。
。。。
而老李的出口在於上網。在網絡的虛幻與真實的交替中,他釋放了自己。

熟悉老李的人知道老李是個網蟲。
但是伊媛不屬於熟悉老李的人。雖然他們住在同一棟樓的同一層。隻不過隔了幾個房間。
但是他們的熟絡程度僅限於在電梯碰到的時候點點頭。
在國外的中國人其實就是這麽奇怪的。碰到一個老外,也許還會熱情地招呼:How are you doing? 而對於中國人則最好連招呼也省了。言多必失啊,如果本來就不熟的話。所以這一層看起來,中國人的孤立,孤獨也許又有自找的嫌疑。中國人喜歡在一起議論家長裏短,但是誰也不希望自己是被議論的對象。猶如寡婦門前是非多,中國人之間的是是非非也多如牛毛,你想清者自清?沒門!經曆多了,本該熟悉的人也變得生分起來。

和老李熟悉起來,緣於今年年初的一次學術會議。
說起來,伊媛的老板和老李的老板做的課題是同一個領域的,因此一起參加學術交流的機會其實很多。不過出去開會是需要經費的,所以有時候老李會跟他老板去,有時候伊媛會和她老板去,倒還沒有碰到過。這次的會議在離C城不遠的B城。伊媛的老板就想帶伊媛和於輔一起去,讓於輔和伊媛租車開過去,反正隻有四小時的車程,還省下來飛機票錢,況且這次的會議老板覺得很重要。於輔和伊媛租回來車,老板是肯定不會跟著坐車去的,不安全還沒麵子,於輔就開始在網上賣剩下的兩個座位。反正這也是本校的慣例,有人分擔油費豈不是好?於是老李就接了這個招。反正他老板是會按機票給報銷的,現在實際隻出很少的油錢,何樂而不為呢?讓於輔遺憾的是老李不會開高速,這樣就不能做司機,伊媛又是個女孩子,也不好讓她開太遠的距離,這樣於輔就要承擔大部分的司機義務了,心下很有些不平,但是無奈並沒有其他的人來打聽,本著撿到籃子裏都是菜的原則,就這樣,還是捎上老李了,反正他老板給報銷差旅費,到時候多收他一點泊車費,租車費,汽油費,多少也平衡一點,伊媛和於輔的老板很小氣,這些租車費汽油費都是伊媛和於輔自己墊著,現在有個老李幫忙分擔點,也是兩全其美了。

一路上倒是比想象地過的快。於輔是音樂發燒友,車上一直放著流行歌曲。伊媛沉浸於高速公路兩旁的風景,聽著美妙的音樂,覺得如此地心曠神怡。心下覺得這樣出門到真是比呆在那個永遠千篇一律的實驗室裏要來的愉快。
老李和於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無非也是談些文章發表,實驗結果啊,還有老板啊,同事啊一類的八卦。
中間伊媛開了一小段,於輔小憩了一下。很快就到了。
然後就到了他們預定的酒店。於輔和老板一間,伊媛住了個單間。老李的老板臨時有事,居然取消了會議。這樣老李也住了一個單間。
老李下了車一個健步,就去了大堂,率先登記了。全然沒有因為伊媛和於輔開了大半天車的謙讓。伊媛看看他,五十歲的人了,也許已經習慣了這種不搶就沒有飯吃的生活。也就由得他去。因為他們已經在網上預訂過了,check in 也很快。但老李這樣的著急,委實是伊媛沒有想到的。
老李登記好了,跟於輔和伊媛打個招呼,說先回房休息了。

留下於輔和伊媛繼續登記。
還沒等他們辦完手續,老李又折回來了。他心急火燎地大聲喊道:207房不能上網?我在網上預訂的可是可以上網的房間。
服務生趕緊幫他check,說對不起啊,因為你要的是無煙房,現在無煙房隻剩幾間了,都不能上網。
老李說:那可不行,我有急事要上網處理。
服務生:您不介意的話,給您換一間能上網的房間,但是有點煙味?我幫您將空調開大點,散散味?
老李:好的,好的,趕快給我換吧。

伊媛心下有點奇怪,但沒有說什麽。於輔待看老李走遠了,對伊媛使了個眼色:網蟲!

回房間洗洗涮涮,伊媛倒頭就睡了。連老板什麽時候從機場坐的士回來旅館的也不知道,反正有於輔接待呢。
第二天按預定的時間早起,於輔已經啟動了汽車,老板坐在旁邊呢。這小子,該表現的時候總是很會表現。於是三個人就都坐在車上等老李。聽見於輔嘀咕了句:昨天晚上隻怕是什麽時候才睡!等了足十分鍾,還沒有見老李下樓。於輔隻好又上樓去叫他。喊了過後,又等了十分鍾。老板的臉都黑了,這要是於輔犯這樣的錯,老板非得大叫:i will fire you.
可是老李是別人實驗室的人,而且老李年齡也大了,要罵他還真開不了口。

會議是很大的國際會議,因此有很多的會場。人一進去,就淹沒在了其中。老李又沒有手機,隻好大家約一個見麵的地方,好一起坐車去吃晚飯,然後一起回旅館。
伊媛中午在會議大廳的快餐店吃過飯。居然無意間看見老李。
在大廳裏公共上網的地方。
雙指如飛,雙目有神。
全然不是平時伊媛熟悉了的那個老李。

伊媛很好奇是什麽東西如此的神奇?但是終究是不好意思走近去讓老李覺得不好意思。
伊媛繞道走了。假裝沒有看見他。
他也不會看見伊媛,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甘之如飴。

下午從會場出來,到了指定的地方,伊媛卻發現大家都還沒有出來。
不可抑製地,伊媛又悄悄地去了上網區,遠遠地,看見老李,同一個位置,同樣的姿勢,同樣興奮的眼神。
伊媛很鄙視自己的偷窺欲望。
卻又確實止不住懷疑今天一天老李都在這兒開會呢。

伊媛靜靜地折回去。當做她什麽也不知道。
一會兒,於輔就和老板有說有笑地走出來了,一路還很興奮地談論著剛才聽的報告。表現出意猶未盡的樣子。伊媛早已經習慣了於輔的這樣子。並沒有上前去爭寵的意識。
何苦呢?反正也快畢業了。畢業後伊媛也沒準備留在本實驗室繼續作剖士多。
老祖宗不是說了嗎?無欲則剛。伊媛平時也懶得去爭個風,吃個醋什麽的。順利畢業走人就罷了。

又過了5分鍾的光景,就見老李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手上還拿了個筆記本。煞有介事地問你們在哪個大廳呀?我沒看見你們。我在三小廳聽分組討論呢,今天的討論真不錯。#¥%……—***
伊媛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
仿佛說謊的是自己一樣的難受。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會議。每天早晨,照例是三個人坐車裏等待老李。老李照例是沒有內疚的神色,似乎每次都是昨天工作太晚了的樣子。
而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會議,伊媛用了很長的時間來說服自己不要去網絡中心,她並不需要任何答案。
不是嗎?老李來開會還是來上網跟你伊媛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們不過就是拚車而已。何必呢?
水不用那麽清澈嘛。他又不是為你伊媛打工。
總歸都是天涯淪落人。想到這裏,伊媛又似乎理解了老李,甚至想如果他露餡了,她可以和他攻守同盟。就說老李是和她一起在開會的。
當然這些都隻不過出現在伊媛自己的想象裏。

實際是會議順利結束。他們順利回來。到了下一周的某一個下午,老李在他老板的要求下給全校的博士和博士後作了次精彩的演講,涵蓋了當今本研究的熱點,和這次會議的精華。演講完畢大家給與老李熱烈的掌聲。伊媛坐在教室的一角,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坐在電腦前一臉興奮的老李。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伊媛決定忘記那些開會的記憶。
真實與否,誰又在乎呢?一張會議光盤也許就可以彌補一切。中國人的小智慧真是不可估量啊。

可是事情往往不隨人的意誌而轉移的。
老李的報告作完,伊媛的老板就發現了兩個實驗室實際是可以合作的。於是伊媛被派遣到老李的實驗室去做實驗。
這下好,伊媛每天都見著老李了。

剛開始老李還很收斂。在電腦上僅限於查郵件和看paper.
過了幾天,看伊媛每天低頭做事,也不愛多說話。慢慢地,那根蠢蠢欲動的神經就放鬆了。每當看伊媛去公共實驗室,估計她一會兒也回不來,老李就開始了他的日常行動。網上聊天。
秘密終於給揭開了。讓老李神不守舍,魂牽夢縈的原來是網聊加網戀。

後來伊媛知道看上去老實巴交,又老又土的老李,留美博士後。在世界各地的網絡上計有二奶三奶等4-5人。他們每天在網絡相遇,在網上相愛,甚至在網上做愛。
這是他如此忙碌又如此甜蜜的原因。

上帝啊。
你還是不要給我真實看吧。為什麽真實是如此的雪淋淋?
現在伊媛不再象當初聽到老李的故事那樣覺得他老婆冷血了。相反,她同情那個女人,她也許將終身一無所知。她知道的,是那個氣管炎的老實巴交的老李,是那個學術上還不錯馬上回去要評教授的老李。是那個每天打電話請示匯報的老李。那個孤身一人帶著兒子在異國他鄉的老李。
所有的光環,都是在老李頭上。

一開始伊媛從外麵回來,老李迅速最小化的窗口就似乎掩飾著什麽,又似乎欲蓋彌彰著什麽。
過了一段時間,老李發現伊媛從來不好奇,目不斜視的,以為伊媛視他為無物,卻又多了幾分沮喪。殊不知,是因為上次開會的經曆迫使伊媛裝出熟視無睹的樣子。否則,這你防我,我防你,可怎麽生活下去呀。

慢慢地,熟悉起來。老李也就不避著伊媛了。不就是聊天嘛。有時候看伊媛閑著,老李還會主動說:伊媛,看我這個網上的老婆漂不漂亮?
伊媛知道老李對她是沒有邪念的。伊媛太近太真實。
老李其實也不是壞人。一次老李似乎喝了點。
他說這些人全是她們加我的。
你知不知道?現在國內的怨婦可真多啊。加我的全她媽是怨婦。老公跟人鬼混,這些女人就在網上找安慰。老子就安慰她們。最後他媽的都哭著喊著給俺當老婆。俺能咋樣?

說出來了,老李就當伊媛是哥們了。
哥們兒嘛,就沒有秘密了。
於是伊媛欣賞了很多美女照,美婦照。不是真正的美女,按照伊媛的標準,美女應該是陽光的,這些女人雖然濃妝豔抹,卻都是陰鬱的。
有一次,老李給她看了部分聊天記錄。
李:才上來啊?
女:嗯,死老公才走。
李:想我嗎?
女:想死了。
李:哪裏想?
女:想和你做愛。
女:好想呀,好久沒和男人做愛了。
李打出一個親嘴的符號:你老公不是才走嗎?
女:不提他,回來就像個死人,不知道又在哪個野女人那裏瘋夠了才回來。
李再打出一個親嘴符號。
老李說:大部分聊天都大同小異。
精彩的就是要求對方視頻,然後對方要求自己視頻的時候就推說:對不起啊我在上班,不允許的,這裏是美國。
視頻後,熟悉了,就開始叫:老婆啊,今天過得怎麽樣?
老婆啊,忍著點,等我回來娶你啊。
老婆啊,我回來給你帶化妝品。
老婆也知道都是空頭支票,這年頭,開心就好。

有一天晚上伊媛去實驗室看一下白天的實驗結果。
結果碰到了老李。
撞破了他的好事。
屏幕上居然是個年輕清秀的女孩子。脫光了衣服,在屏幕前跳舞。老李一邊示意伊媛不要出聲,一邊說:晴晴呀,你跳的可真好看。你的咪咪真好看,好想摸一把。然後那個女孩就對著鏡頭傻樂。老李沒有攝像頭,那個晴晴就不知道有人進來了,繼續跳著舞著。
伊媛趕緊退出去,幫他關好門。
黑暗中,視頻的鏡頭仍舊閃著光。

伊媛想罵人。
但不知道罵誰。

他媽的。
她響亮地吐了一口痰。
這不是伊媛的風格。
伊媛就覺得自己有點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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