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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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直想寫一篇這樣的文章來著。卻一直沒有寫。
以前有一篇很著名的寫父親的詩歌。開篇就是我的大山一樣的父親啊。我的周身布滿大江大河的父親。
很想以這樣氣勢滂溥的詩句作為我的開頭。現在想來卻不是，我的父親，他隻是一個細致而聰明的人。從來不是個氣吞山河，指點江山的人。
父親出身在一個不富裕的家庭，排行老幺。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我奶奶40歲高齡生下他。在父親9歲時，爺爺就過了世。日子是更加艱難。這裏要說一下我奶奶。奶奶據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由於父母過世早，寄養在親戚家。成年後選擇了下嫁。奶奶活到84歲，因此我對奶奶有很深的印象。奶奶雖然可能除了未出嫁前過了些好日子外，一生都在受窮，為了四個孩子的生計奔波。但是你還是看得出她的大家閨秀的氣質。很深很深在骨子裏的。印象中的奶奶，很高很挺的身材，直到80多歲也沒有駝背。從來一絲不亂的發髻。一身整齊沒有折痕的青色緞子中式衣服（是她教我的，不說是黑的衣服，隻說那是青色）。一雙被裹的一絲不苟的標準的三寸金蓮。五官也是很精致耐看的。並不像一般的老太太那樣多話。我們這些後輩都沒有她的氣質。唯一有一次聽別人說我象我媽媽，我媽媽在那說了句我其實像奶奶呢。自己在心裏比較了下，覺得她的從容淡定是她看起來那麽完美的原因。也是我自歎不如的地方。
據爸爸說他很小的時候曾隨他的母親回娘家去省親，很驚訝於那個家的氣派，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但那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回去。畢竟他們不屬於那裏。後來父親的成分是貧農，他因此反而很是慶幸爺爺是個窮人。父親一直說他是靠奶奶織布養大的。奶奶帶著我的兩個姑媽在家裏織布，然後拿出去賣，換回點微薄的生活費。因此父親是個早熟的，節儉的人。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了去河裏抓魚，幫奶奶幹農活。
爸爸讀書很聰明，很快就在他的同學中脫穎而出。
然後他去讀了大學。大學期間為了給家裏省錢，寒暑假他很少回去，都是留在武漢打工。這些他從來不願意說起。隻是後來我去武漢讀書時，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坐輪渡，望著那滔滔江水，他說起他年輕的時候常常來江邊做工，是挑石頭的重體力活，為自己存下一學期的生活費。
大學裏他同樣是出類拔萃的。這是他的大學同學和我說的。那時我考上了大學，他的同學路過我家，說起你父親大學裏學習真的很優秀，當時是準備保送他讀研究生的。可惜畢業時遇上了文革。
其實他畢業時還是可以有更好的機會的，因為他能畫很好的畫，在文學上也有些才能，被一家報社選了去。可是當時一心想從事專業的他，毅然決定回到他的家鄉。
可是回來後他被作為人才分到了中學當老師，一當就是幾十年啊。
中間據說他以前的大學老師在文革後又想起他來試圖找他回去，發了個調動函，結果這個函被卡在教育局，最後他們決定人才不能流失，拒絕了這次改變他命運的機會。當然他自己的個性也是他的命運的另外一個原因。他後來說起，77年以後他的同學有抱負的，通過考研重返了母校。言談之中很是懊悔。因為那時他已經做了中學的教導主任，和他周圍的人比起來，他算是年輕有為的了。參照物的選擇讓他很輕易的選擇了自我滿足。他的小農意識是與生俱來的。也是骨子裏的。
他回到家鄉後接受家庭的安排，娶了我母親。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真的愛情嗎？
父親年輕時還是很英俊瀟灑的。我見過他年輕時給自己畫的自畫像。有些玉樹臨風的感覺。而我母親大概一直就是個平凡的女子。沒有令人驚豔的地方。也不知道父親在大學裏是否有他心儀的女孩，我相信他是個感情豐富但自斂的男人。
母親是愛父親的。以他為驕傲。父親對母親的愛是在生活中慢慢積累的。尤其是因為我們姐弟的出生。
我從來不懷疑父親對我和弟弟的愛。那樣深切的。
有幾個畫麵是伴隨我一生的記憶的。
第一個畫麵，好像是我還在幼兒園的時候。那時我得了麻疹。很疲乏無力的躺著。爸爸回家後，媽媽說起一種偏方要去尋一種草藥，爸爸紮上皮帶就出了門。那時候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就憑他的腳，走了兩天一夜，沒有歇一會，趕回來煮了水給我喝。現在想來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他感動了上蒼？我喝過那藥水，立馬就活蹦亂跳了。
第二個畫麵。那時我讀小學了。我們全家搬到了鄉下。爸爸所在的中學離我的小學有幾裏地之遠。一旦下雨下雪回家吃中飯就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那天下著大雪，就見教室外遠遠地看見他過來了。胸前鼓出一大塊。等他進來後，從那裏搜出我的午飯。是用我的棉衣裹著的。（保溫桶還沒有出現）帶著他的體溫。很開心的看著我吃。聽媽媽說他為了給我送飯，自己就沒有時間吃飯了，回去就得趕著去上班了。（那時他們是坐班的，不許遲到早退是很嚴厲的）。
第三個畫麵。我上初中時，在學校裏和別人爭強好勝，誤食了蓖麻。晚上發生了食物中毒的症狀。他誤以為我是煤氣中毒，借了自行車，推我去醫院，打點滴，看我臉色恢複了紅潤，他終於如釋重負。回來後他再也不許我媽封爐子，寧可他每天起床更早來重新生爐子。這個秘密我保留了一生也沒有告訴他。在我小小的心裏，知道了我對他來講，有多麽的重要。
。。。。。。
其實有太多太多。沒有辦法一一講來的。
他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現在老了更是如此。
但是我知道在他心裏一直是以我為驕傲的。不管我做的好還是不好。
小時候沒有人說我長得象他。他就說你們看我女兒的手和腳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呢。還有手上的紋路也一樣。是真的一樣。我承認。可能我從他那裏繼承的不僅是手和腳的形狀吧？
記得高中時，他在家裏翻箱倒櫃找他自己高中的筆記本。然後跟我說，你看你的字和我當年寫的真像。你的筆記和我記的內容都一樣呢！
還記得我出嫁時他高興得在家裏找我小時穿過的鞋子。媽媽說那麽多年多少次搬家，都是他執意要留下那小小的腳曾經穿過的鞋。
現在我打電話回去要是他接的，他都會喊我媽媽來接。仿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偶爾寫一次信回去，他會說，我專門去買了本新相冊，裝你的照片呢。
說的更多的是，現在你的字越寫越好了。（其實想對他說，我現在基本上不寫字了，何況寫中國字，每次很認真地寫了回去，就是為了他的誇獎呢。）
更想說的是，爸爸，你有多愛我，女兒就有多愛你。
以前有一篇很著名的寫父親的詩歌。開篇就是我的大山一樣的父親啊。我的周身布滿大江大河的父親。
很想以這樣氣勢滂溥的詩句作為我的開頭。現在想來卻不是，我的父親，他隻是一個細致而聰明的人。從來不是個氣吞山河，指點江山的人。
父親出身在一個不富裕的家庭，排行老幺。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我奶奶40歲高齡生下他。在父親9歲時，爺爺就過了世。日子是更加艱難。這裏要說一下我奶奶。奶奶據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由於父母過世早，寄養在親戚家。成年後選擇了下嫁。奶奶活到84歲，因此我對奶奶有很深的印象。奶奶雖然可能除了未出嫁前過了些好日子外，一生都在受窮，為了四個孩子的生計奔波。但是你還是看得出她的大家閨秀的氣質。很深很深在骨子裏的。印象中的奶奶，很高很挺的身材，直到80多歲也沒有駝背。從來一絲不亂的發髻。一身整齊沒有折痕的青色緞子中式衣服（是她教我的，不說是黑的衣服，隻說那是青色）。一雙被裹的一絲不苟的標準的三寸金蓮。五官也是很精致耐看的。並不像一般的老太太那樣多話。我們這些後輩都沒有她的氣質。唯一有一次聽別人說我象我媽媽，我媽媽在那說了句我其實像奶奶呢。自己在心裏比較了下，覺得她的從容淡定是她看起來那麽完美的原因。也是我自歎不如的地方。
據爸爸說他很小的時候曾隨他的母親回娘家去省親，很驚訝於那個家的氣派，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但那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回去。畢竟他們不屬於那裏。後來父親的成分是貧農，他因此反而很是慶幸爺爺是個窮人。父親一直說他是靠奶奶織布養大的。奶奶帶著我的兩個姑媽在家裏織布，然後拿出去賣，換回點微薄的生活費。因此父親是個早熟的，節儉的人。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了去河裏抓魚，幫奶奶幹農活。
爸爸讀書很聰明，很快就在他的同學中脫穎而出。
然後他去讀了大學。大學期間為了給家裏省錢，寒暑假他很少回去，都是留在武漢打工。這些他從來不願意說起。隻是後來我去武漢讀書時，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坐輪渡，望著那滔滔江水，他說起他年輕的時候常常來江邊做工，是挑石頭的重體力活，為自己存下一學期的生活費。
大學裏他同樣是出類拔萃的。這是他的大學同學和我說的。那時我考上了大學，他的同學路過我家，說起你父親大學裏學習真的很優秀，當時是準備保送他讀研究生的。可惜畢業時遇上了文革。
其實他畢業時還是可以有更好的機會的，因為他能畫很好的畫，在文學上也有些才能，被一家報社選了去。可是當時一心想從事專業的他，毅然決定回到他的家鄉。
可是回來後他被作為人才分到了中學當老師，一當就是幾十年啊。
中間據說他以前的大學老師在文革後又想起他來試圖找他回去，發了個調動函，結果這個函被卡在教育局，最後他們決定人才不能流失，拒絕了這次改變他命運的機會。當然他自己的個性也是他的命運的另外一個原因。他後來說起，77年以後他的同學有抱負的，通過考研重返了母校。言談之中很是懊悔。因為那時他已經做了中學的教導主任，和他周圍的人比起來，他算是年輕有為的了。參照物的選擇讓他很輕易的選擇了自我滿足。他的小農意識是與生俱來的。也是骨子裏的。
他回到家鄉後接受家庭的安排，娶了我母親。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真的愛情嗎？
父親年輕時還是很英俊瀟灑的。我見過他年輕時給自己畫的自畫像。有些玉樹臨風的感覺。而我母親大概一直就是個平凡的女子。沒有令人驚豔的地方。也不知道父親在大學裏是否有他心儀的女孩，我相信他是個感情豐富但自斂的男人。
母親是愛父親的。以他為驕傲。父親對母親的愛是在生活中慢慢積累的。尤其是因為我們姐弟的出生。
我從來不懷疑父親對我和弟弟的愛。那樣深切的。
有幾個畫麵是伴隨我一生的記憶的。
第一個畫麵，好像是我還在幼兒園的時候。那時我得了麻疹。很疲乏無力的躺著。爸爸回家後，媽媽說起一種偏方要去尋一種草藥，爸爸紮上皮帶就出了門。那時候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就憑他的腳，走了兩天一夜，沒有歇一會，趕回來煮了水給我喝。現在想來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他感動了上蒼？我喝過那藥水，立馬就活蹦亂跳了。
第二個畫麵。那時我讀小學了。我們全家搬到了鄉下。爸爸所在的中學離我的小學有幾裏地之遠。一旦下雨下雪回家吃中飯就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那天下著大雪，就見教室外遠遠地看見他過來了。胸前鼓出一大塊。等他進來後，從那裏搜出我的午飯。是用我的棉衣裹著的。（保溫桶還沒有出現）帶著他的體溫。很開心的看著我吃。聽媽媽說他為了給我送飯，自己就沒有時間吃飯了，回去就得趕著去上班了。（那時他們是坐班的，不許遲到早退是很嚴厲的）。
第三個畫麵。我上初中時，在學校裏和別人爭強好勝，誤食了蓖麻。晚上發生了食物中毒的症狀。他誤以為我是煤氣中毒，借了自行車，推我去醫院，打點滴，看我臉色恢複了紅潤，他終於如釋重負。回來後他再也不許我媽封爐子，寧可他每天起床更早來重新生爐子。這個秘密我保留了一生也沒有告訴他。在我小小的心裏，知道了我對他來講，有多麽的重要。
。。。。。。
其實有太多太多。沒有辦法一一講來的。
他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現在老了更是如此。
但是我知道在他心裏一直是以我為驕傲的。不管我做的好還是不好。
小時候沒有人說我長得象他。他就說你們看我女兒的手和腳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呢。還有手上的紋路也一樣。是真的一樣。我承認。可能我從他那裏繼承的不僅是手和腳的形狀吧？
記得高中時，他在家裏翻箱倒櫃找他自己高中的筆記本。然後跟我說，你看你的字和我當年寫的真像。你的筆記和我記的內容都一樣呢！
還記得我出嫁時他高興得在家裏找我小時穿過的鞋子。媽媽說那麽多年多少次搬家，都是他執意要留下那小小的腳曾經穿過的鞋。
現在我打電話回去要是他接的，他都會喊我媽媽來接。仿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偶爾寫一次信回去，他會說，我專門去買了本新相冊，裝你的照片呢。
說的更多的是，現在你的字越寫越好了。（其實想對他說，我現在基本上不寫字了，何況寫中國字，每次很認真地寫了回去，就是為了他的誇獎呢。）
更想說的是，爸爸，你有多愛我，女兒就有多愛你。
謝謝你的鼓勵。
後麵還有寫了一篇母親.
雖然他們不是最優秀的.但是真的是最愛我的.
謝謝你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