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裏曾有你

[訴衷情]


三更啼鳥伴閑人，幽處見梅痕。看遍湖光殘月，冷齒亦生津。
空相憶，淚紛紛，任心焚。唯望歸燕，銜種春播，碧海封塵。

光陰遙苒，人到中年除了家人外應該沒什麽再值得眷戀和放不下的人和事了。昨晚你卻意外地出現在我的夢裏，那麽清晰，雖然沒說一句話，但幽怨的眼神足以讓我誠惶誠恐，心神不寧。從淩晨三點一刻，我就沒有合過眼，你卻沒有再來。直到一陣刺耳的電話玲聲，才讓我重新回到現實中。是客戶打來的，這麽早? 我懶散在被窩裏沒動，還有些許怨恨: 早不打來，晚不打來，偏偏在等你的時候。我不怨你，你赴約總是遲到，我就沒怨過什麽，過去沒有，今後也不會，因為等你也是一種快樂！

 

這會外麵正下著雨，隨風飄來的雨滴忽重忽輕地在離我隻有幾步之遙的玻璃窗上蹣跚著，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天空晦暗陰森，仿佛在和誰嘔氣，卻讓無辜的我跟著它一起壓抑，心情也變得糟糕起來。我匆忙起身，做好一家人的早餐，然後屏息傾聽，沒有一絲響動，想是祖宗們還尚在夢中，我不想自討沒趣，於是自顧自的先吃起來，邊吃還邊自嘲到:

"人就是賤哈，有時不珍惜，沒有時又耿耿於懷，婆婆媽媽。"

 

記得那年剛恢複高考，學校為升學率經過考試把十二個畢業班分成了快慢班。你我就這樣看似偶然的被分在了同一個快班裏，而且是同桌。過去我從來就沒有注意過你，那時的我心高氣傲，而且有很重的男尊女卑思想。由於停課鬧革命，好久都沒正兒八經的上過課了，我的心還長著翅膀，時常飛翔在幻想之中不能自拔。雖然我混跡於所謂的快班，但心知肚明，那隻不過是矬子裏拔大個的結果，我對能否考上大學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而和刻苦到"頭懸梁，錐刺骨"的學伴們相比，我更熱衷於整天跟著潮流喊什麽"天生我才必有用，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的先賢名句。仿佛憑著滿腔熱情和戰天鬥地的精神，就一定能考上大學。有時還人五人六的裝得像五四時期的進步青年那樣，熱血沸騰的抒發愛國胸懷和偉大誌向。記得那時男女生之間還很封建，不但少有互動，即便是私下裏說話也是當時很忌諱的一件事情。說真的，我從未仔細看過你，是虛榮心不容許我那樣。魯迅先生說過人不能沒有傲骨，我首先就活學活用在你身上了。電影裏也說想女人的男人都沒出息，再者當時還有搞破鞋一說呢。總之封建意識還像緊箍咒一樣套在每個人的脖子上，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70，80後可能不理解，我們那個年代人為什麽就活不出個人樣來，因為我們所處的大環境早就被打上階級的烙印，那是個是典型的兩極世界，而我們的世界觀裏隻有紅和白，對和錯，好人和壞人，男人和女人，革命和反革命不可調和，還根本對立。別笑，我們那代人都很愚昧，所見過的就是井大的天。

 

每次進行摸底測試，你在全年級都名列前茅，而我卻總是名落孫山。記得當時像巨幅標語一樣的紅榜就貼在學校一進門的光榮榜上，醒目，且集榮辱於一身，我是真不想麵對，卻又回避不了。每天一入校門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就是它，每每此刻我總是灰頭土臉，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而落在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生你的後麵，我又於心不甘。為了掩飾虛榮和挫折感，我隻好裝出一付不以為然的樣子，對你不理不睬，同時憋著股勁想超過你。那時的人都被洗過腦，男生喜歡偽裝成不愛學習的樣子，怕被別人冷嘲熱諷。文革都結束了，可餘毒還在，讀書無用論的思想還根深蒂固的在我們的心裏。因此我隻能在背地裏偷偷學，擠時間學。以往天不黑，肚子不餓不會回家。通常大院裏的十幾個同齡少年總是一放學，就會不約而同的來到驕陽似火的燈光球場裏，拚個你死我活。然後再偷偷翻牆爬進遊泳池裏遊龍戲水。而為了那個不甘心，我隻好忍痛割愛，放學後隻打球卻不再遊泳了。每當看到喊我去遊泳池的同伴們漸行漸遠的背景，我都感到非常失落，心裏長草一樣很久平靜不下來。有時會在心裏罵你，很快又用各種口號似的毛語錄安慰自己，但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少年時期的我，看似對女生毫無興趣，整天大大咧咧的，其實不然。停課鬧革命時，除了學工，學農勞動和寫大字報，批師道尊嚴什麽的，我卻偷偷讀完了所有當時能在國內找到的中外名著。為此我還真得要感謝文革，否則我根本就讀不到那麽多的好書。而讀書讓我這個置身與感情沙漠時代中長大的男孩，情商萌發，在朦朧中有了些非分之想。說來也巧，我有個小學同學，爸爸是造紙廠工宣隊的頭頭。而我的資源是軍帽，軍手套，軍書包，背壺，喂兔子的豆腐渣，凡是地方上的孩子沒有的東西，我都用來和他交換書籍。我們各需所需，他夢寐以求的東西而我卻輕而一舉就能得到，而我想要的東西在他眼裏又一文不值，就是那些準備付之一炬的封資修書籍，成了當時我唯一的精神食糧。那時在充斥著方格的書本裏沒法了解得更多，尤其是兩性方麵的知識。我唯一的"收獲"就是把征服女人看成是一個男人智慧的最高境界。就像於連，牛芒，盧梭，羅亭，斯巴達克等那樣雖然出身卑微卻都懷有一顆高傲的心，並充滿智慧，尤其是征服女人的智慧，他們的共同特點都是在女人麵前要保持尊嚴和自我。還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喜歡的女生一定是那種在各方麵都很優秀，她看不起任何人，卻對我情有獨衷。那時的我目空一切，少年輕狂，雖然也有鍾情的時候，但尚屬初級的朦朧階段。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雖然偶爾在排名榜上也會出現我的名字，但都是最後幾名。而你似乎就是第一的命，一如既往的名列榜首。我很鬱悶，想放棄。但雖然心裏這樣想，聽到別人議論你如何如何優秀時，還是渾身不自在，就像有個無形的鞭子一直在抽打著我，被逼著向前走。慢慢地我開始感覺你的存在，包括你的音容笑貌。你缺課時，我會若有所失，睡前也會想起你，盡管你的強勢讓我感到沮喪不已。我記得那時我向你借過幾次課外輔導材料，由於怕別人說閑話，我都是約你到校外的電影院門前，而你總是遲到，不知為什麽高傲的我,卻從沒怨過你，哪怕是一點點。

 

高考的三天，許是緊張過度，我都是徹夜未眠。答題時，眼前也晃動著你的影子，精力很不集中。考數學那天，剩下最後半小時，我才發現自己還有兩道題因沒看清題解所以沒答，不知是老天有意幫我，還是時來運轉，隻記得當時思如泉湧，發揮超常，不但提前兩分鍾答完了所有的題，發榜時，數學考了個全省第二名，還上了報紙，而你卻不知什麽原因名落孫山。就這樣在全校的喜報上，那個原先一直屬於是你的位置的光榮榜上，我名列三甲，你卻走了麥城。

 

幾個月後我去省城讀大學。這期間父親也恢複了工作,不久我們全家搬回省城，從此就再沒見過你。後來我偶爾能聽到過一些關於你的之言片語，比如一年後你考上了北京師範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密雲水庫教書，再後來就沒有聽到關於你的任何消息了。三十多年過去了，你早已談出我的生活，我甚至都有點記不起你的模樣。但昨天夜裏一切似乎都又回來了，你再一次那樣清晰的站在我麵前，笑起來還會讓那對深深的酒窩花兒一樣綻放在腮邊。

 

人老了，過去不敢做不敢想的事，似乎都有了勇氣，但一切又為時已晚。蹉跎的歲月就像潑出去的水，任憑你神仙皇帝也收拾不回來。我想好了，回國後就設法找到你，哪怕聽聽聲音也好，這麽多年過去了，就是想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綠薔薇]

嗬嗬，年輕的心依然在嘛，情絮如網。

[曉青]

希望你能找到她。

[Shanghaigirl98]

這段話也倒出了我的心裏話： ’人老了，過去不敢做不敢想的事，似乎都有了勇氣，但一切又為時已晚。。。‘ 有些事漏了還會補回來；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