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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童年:六 前途茫茫

(2012-09-04 08:58:45) 下一個

1

畢業了,就要走向社會,自食其力。當時的口號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具體到我身上,就是回鄉務農。那個偏僻的小山村,強壯如虎的十分勞力,一天也不過兩毛錢收入。以我的情況,撐死一天能賺六個工分,也就是一毛二分錢。當時夏天的冰棍在城裏是三分錢一根,到我們那偏遠的地方,就得四分錢一根。換句話說,我起早貪黑,一天的辛苦勞作,最多能換來三根冰棍。我還小,倒並不特別犯愁。可父母著急啊!

剛放假,我先回到王前廟。那時正是農忙季節,還有一個月賺六塊錢的機會。本來,如果有王前廟的戶口,就能轉換成學徒工,雖然幹同樣的活,月工資就是十六塊錢了,這算得上比較體麵的收入了。但我是老家的農村戶口哇,過了雙搶季節,一月賺六塊錢的機會也不可得。怎麽辦?

父母倒替我想過一些路子,比方說,能不能做一個民辦教師,也就是赤腳老師。我成份不好,爺爺是地主,雖然爺爺在我出生前十幾年就已去世。當時有個混蛋說:“就憑他那成份出身,也想當老師,真是不自量力,做白日夢!”

我那時才十五歲。要是再大一些,老不回老家,就得算盲流了,有可能被收容,遣送回原籍。這時我想起了那一卡車一卡車被收容的人們,想起了細祖祖兩眼無神的漠然表情,心裏不禁格噔一下。我不要被收容,我要有尊嚴地活著。經過全盤考慮,父母和我都覺得我的最好出路是學一門手藝。我的身體並非壯實如山,石匠鐵匠之類的就免了,還是學裁縫吧。

在鄉下學門手藝,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姑父就是篾匠,他家裏的稀飯,總比我家的稠一些。小時候,奶奶會時不時的叫我去姑姑家借些鹹魚鹹肉。雖說是借,奶奶老犯愁,猴年馬月才能還啊?

手藝學成了,除了農忙季節,就不用下地幹活了。比方說吧,我要學成了裁縫,就能為別人量體裁衣做衣服了。鄉下人如何做衣服啊?通常都是買好布料,請師傅到家來做。除了好吃好喝,還得另外算工錢。工錢的高低由師傅而定,少的六七毛一天,多的就一塊多了。那可比修理地球有出息。除了工錢較高,還可以省下自己的口糧。有些人家給不起工錢,願意用豬肉折算。這就是為什麽我姑父家的稀飯會稠一些,鹹魚鹹肉會多一些。

既然決定做裁縫,就等找合適的師父了,名師出高徒嘛。

那時雙搶季節已過,月賺六塊的機會沒了。白天還可到荒山野嶺割點蘆葦草,晚上就慘了,家裏一本有趣的書都沒有,百無聊賴。

2

我去老家看望奶奶。奶奶越來越瘦越來越老了。我們兄妹都陸續離開了老家,奶奶也越發孤獨起來。幸好這時叔叔有了小孩,奶奶又得幫著照看幼小的堂弟,不然奶奶會更加寂寞。

梅花奶奶說:“你們可要常回來呀。你奶奶這兩年是真老了,老是念叨你們,為你們擔心,怕你們受委屈。你奶奶呀,是苦命人,受了一輩子的苦,打我嫁到盧家,就沒見她享過一天清福。按說吧,解放前你家日子還可以,可她閑不住,什麽都要自己幹,就是丫環老媽子的命,……”

其實奶奶也說起過,我家雇過兩個長工。但長工隻管地裏的活,家裏的活全靠奶奶張羅。洗衣洗菜,燒水做飯,都是奶奶一人頂著。飯做好了,還要等爺爺和長工吃完了她才吃些剩菜剩飯。奶奶說,那是禮數,這樣長工才會心甘情願好好幹活。

梅花奶奶繼續說:“你奶奶吧,丫環命,偏偏戴上地主分子的帽子。她那個分子呀,比貧農還不如呢,……,你們可要常回來看看,奶奶她是真老了。”

奶奶是一個典型的鄉下老人。裹著小腳,一年四季穿著分不清是灰還是黑的半舊衣服。衣服都是鄉下裁縫做的,連鈕扣都是碎布頭拚的。奶奶個不矮,但是瘦。邁著碎步,一陣風都能吹走。奶奶的牙齒都沒剩幾顆了。說起話來,嘴巴一癟一癟的,隻能吃煮得很爛的食物。奶奶操慣了心,又擔心起他的長孫來了。有沒有說媳婦啊,咱家的這個條件,能不能說上好媳婦啊? 奶奶長籲短歎,愁容滿麵。

奶奶,您能不能不操心啊? 我才十五歲呀。

十五歲還小哇?古時候呀,家境好的都有小孩了。

奶奶告訴我,去年找算命先生算過命,算命先生告訴她:七十三上當去歸。去歸是鄉裏的土話,就是回家的意思。奶奶勤儉持家,從不舍得為自己花一分錢。算一次命要二毛錢哪,對奶奶來說那可是天文數字。奶奶能狠下心花這筆大錢,一定是有某種預感。奶奶再三叮囑我,千萬不要告訴我爸,她怕我爸知道了生氣。爸爸不會反對奶奶給自己花錢,但是不迷信,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胡說八道,要是知道了奶奶把錢白白送給算命的,沒準真會生氣。

我自然不會告訴爸爸,但我也不迷信,沒有將奶奶的話放在心上。明眼人都不清楚的事,瞎子的話豈能當真?奶奶說:奶奶是該回家了,怕是抱不上重孫子了,奶奶希望你們將來都有出息。奶奶又說:家裏眼下不很景氣,全靠你們自己爭氣了。

“快解放的時候,我手頭還有幾樣值錢的首飾,不敢留著,裝在一個瓦罐裏,偷偷地埋在屋背的山上,當時明明做好了記號,指望以後能挖回來。不料想啊,奶奶記性差,留下的記號找不著了。奶奶偷偷挖過好幾個地方,都沒找著。奶奶慚愧呀,奶奶無用,不能留給你們一點值錢的東西。”

說著說著,奶奶又流淚了。

我也給奶奶講我的見聞,我的故事。末了,我說:“奶奶,我要學裁縫了。”
“學裁縫啊?好哇!都找好師父啦?”
“還沒哪,正在找。爸爸說了,得找個好師父。找到了好師父,才能學好手藝。”
“說的是。找到了好師父,可要上心學!學好了手藝,就不怕沒飯吃,也就不怕沒媳婦了。”

奶奶越說越起勁,額頭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對她的孫子充滿希望……

3

回到王前廟後,日子一如既往的簡單乏味。忽然有一天,爸爸從城裏回來,興衝衝地告訴我,師父找到了。

師父腿腳有點不便,住在餘江縣鄉下。那天他們一同在鷹潭火車站等車,互不相識的他們不知怎麽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弄明白他是一個鄉下裁縫,生意不錯。活多,一個人忙不過來,正在張羅找徒弟,合適的徒弟不好找呀。鄉下裁縫不少,活多忙不過來的卻難找。活多說明師父手藝過硬,活多才有機會練功夫呀。爸爸談及我的情況,兩人一拍即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後來達成了口頭協議:學徒三年,管飯,不用交糧食指標;閑著的時候,得幫師父做家務。

不用交糧食指標,太誘人了。何謂糧食指標?那時的中國人分為兩種:吃商品糧和非商品糧的。吃商品糧的每月有固定的配額,比如三十斤,可以領三十斤糧票。吃非商品糧的,要吃米,就得憑指標才能買了。打個比方,我如果要到北京呆一陣子,如何解決吃飯問題?我不能背一麻袋米上北京啊。其中一個辦法就是這樣:從生產隊裏稱好穀子(生產隊裏,每人按當年收成和比例可以分到一定數量的穀子),挑到公社下屬的糧站,折換成一定數量的米,再換成指標或糧票。能換糧票自然更好,沒有糧票,就隻能拿指標。我是農村戶口,可在那個年代,農村人也吃不飽啊。能弄到指標,就可以少餓點肚子。能省下我的指標,弟弟妹妹們就可多吃一點,算是間接為家裏做點貢獻,大好事。

終於到了拜師的那一天。

頭一天下午,我和爸爸來到鷹潭。鷹潭我以前來過幾次,對它有些初步印象。那裏有個公園,是我最喜歡的去處。公園裏有不少動物,我最喜歡的是那裏的猴子。進公園要花五分錢門票。看猴子要進門向左拐,向右拐走幾百米可以碰到一個小花園,號稱百花園。其實沒有多少花,有些吹牛了。當然這次沒有去公園,一是太晚,另外也沒有心情。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平白無故亂花錢。

天氣悶熱,街上乘涼的人不少。也有成雙成對的小情侶並排走著。那時大家都很保守,大廳廣眾之下,連拉拉手都不敢。

灰暗的路燈底下,三人一堆,五人一群,有光著膀子站著的,有搖著蒲扇悠閑晃著的,有下棋的,有打牌的。打牌輸了的,額頭上粘著紙條。
“落子無悔,你不許悔棋。”
“誰悔棋了,還沒落子呢。”
“不許偷牌。”
“胡說八道,你才偷牌呢。”
“你打牌不行,就是嘴臭。”
“你嘴臭,水平更臭。”
……

街道兩邊的樹枝徐徐搖晃,發出沙沙的響聲。

人民廣場有個語錄牌,正在維修,旁邊立起了手腳架。我們在手腳架上占了個好位子,在那裏乘涼。

夜深了,街上行人越來越少,當地居民回家睡覺了,我們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旅館,就和衣躺下,省下了住旅館的錢和麻煩,一舉兩得。

夏蟲慢慢寂靜起來,忙碌了一天的廣播要打烊了,傳來了國際歌悲壯的聲音: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
    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的通紅,
    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是誰創造了人類世界?
    是我們勞動群眾。
    一切歸勞動者所有,
    哪能容得寄生蟲!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獸,
    吃盡了我們的血肉。
    一旦把他們消滅幹淨,
    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
    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
    就一定要實現!  

真難得這樣從頭到尾聽完國際歌。國際歌通常隻是催眠曲,讓大家昏昏欲睡。它的歌詞我本記不清楚,平時也大都隻會哼哼。看著流星一閃而過,品味著國際歌歌詞,第一次發現歌詞真的很悲壯很美,心裏有一種無名的衝動。啊,鄉下裁縫,明天我就是一名鄉下小裁縫,我要用自己的汗水辛勤勞動。但是,誰又是現在的寄生蟲?

滿天的星星眨著眼睛,是鼓勵還是同情?夏日清爽的晚風,把我送進了甜美的夢鄉。

4

一大早,廣播喇叭傳來東方紅嘹亮的歌聲。

    東方紅,
    太陽升,
    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他為人民謀幸福,
    呼兒咳呀,
    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

也許是露水的緣故,醒來後頭有點沉。

我和爸爸胡亂吃了點東西,沿著河邊的小街道朝下遊方向走。

當時的鷹潭隻是一個小鎮,沒多久我們就走到了浮橋。浮橋上人來人往,紅彤彤的太陽落在信江河裏,碧水藍天,卻無人駐足欣賞。大家要趕路,過日子的人都太忙。

過了浮橋,就是夏家埠了。早晨的風還有點微涼,小道兩邊綠油油的水稻隨風起舞。各種小蟲比著勁叫,我們走近了,它們都閉著嘴。我們一走過,它們又叫得更歡了。

沒過多久,我們就到了師父家。

先見過師父和師娘。師父兩條腿一高一矮,走起來一瘸一拐,人看起來挺麵善。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學好手藝,為自己為父母也為師父爭口氣。

打開從家裏帶來的麻袋,拿出我的換洗衣服和洗刷用品。我自己有一個奶奶逢製的小書包,裏麵有一疊信紙,一小瓶藍筆墨水和幾本漂亮的日記本。日記本是畢業時同學贈送的紀念品。我當時還天天寫日記。我的誌向是:做一個好裁縫,有空就練練筆,學著寫小說。那時挺自信,覺得文筆還算流暢,隻要肯苦練,一定能有出頭之日。

吃過午飯,爸爸將我留下,正要打道回府,師父說,生產隊裏今年收成不好,糧食指標看來還得要。我們沒帶指標,不是說好不要的嗎?沒辦法,爸爸說回去再商量商量,弄好指標再來,就又帶我回家了。爸爸一路上忿忿不平,三年學徒,就是免費做三年小工,連個指標都省不下來,真是太那個說不過去了。解放前的學徒,都能混個飯飽呢。

回到家裏,依舊百無聊賴。日子靜靜地過著,象流水一樣,悄然無聲。

5

一天,爸爸媽媽去城裏辦事,回來的時候,麵帶喜色,帶給我一個天大的消息:不學裁縫了,回去讀書。
回去讀書?我已高中畢業,那是我可以企望的頂峰了,還能去哪裏讀什麽書?

原來這一天,爸媽在貴溪縣城,意外碰到一個人,盧謀邦老師。盧老師和我爸十八歲相識,曾同住一個宿舍。兩人年歲相仿,脾氣相投,又是少有的同姓,很快便成為要好的朋友。神奇的一九五七年,盧老師沒有識破毛主席的陽謀,誤中圈套,被引蛇出洞,冤枉做了二十年的右派;爸爸那時謹小慎微,不多說話,幸運躲過了一場災難。誰料想毛主席雄才大略,早就布置好了天羅地網,讓牛鬼蛇神無可遁行。爸爸在九年後的文化大革命中終於落網,被打得遍體鱗傷。

老朋友意外相逢,免不了問長問短,噓寒問暖。爸爸自然談到了我,談到了我的拜師學藝。

“xx學習如何?”
“成績不錯。”
“為何不讓他重讀一年高二?”
“重讀一年?耽誤一年學藝?”
“我跟你說呀,”,謀邦老師左顧右盼,壓低了聲音,弄得像地下黨似的神神秘秘。

他告訴爸爸,鄧小平複出,有可能恢複高考,通過考試進大學。我家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在校生,考試需要大隊和公社兩級的證明。有把握弄到證明嗎?還有,邊學藝還有精力邊複習嗎?真難為了盧謀邦老師,居然想得那麽仔細,那麽深謀遠慮……

重讀一年,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知根知底的學校是不成的。不知根不知底,就得托人求人,七拐八彎,弄各種證明和介紹信。盧老師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總算幫我辦成了入學事宜。

我要回鍋去讀書了。

是悲?是喜?

6

馬上要開學了,我又回了趟老家。我告訴奶奶,不學裁縫了。奶奶很吃驚,她還以為我找到師父了呢。

奶奶開導我:“不學了?不是挺好的嗎?開頭三年學徒辛苦點,等出了師自己做了,不光有很好的工錢,還能在別人家吃魚吃肉,省下自己的口糧,多好啊。怎麽就不學了呢?”
“奶奶,我要回去讀書。”
“你不是畢業了嗎?還有書讀哇?”
“奶奶,我這回讀書,是為了考大學。”

我給奶奶解釋,高中畢業了,還可以考大學。以前大學不讓考,要推薦。推薦沒有咱的份,高中就是最高的了。現在鄧小平說要恢複高考了,大家都可以考。考上大學,就拿國家工資,就是鐵飯碗,工資比爸爸的還高,比做裁縫好。奶奶明白了,又開心了:“是這樣啊。好,好,好好讀,為咱家爭口氣。你是咱家的第一個高中生,你一定能成為咱家第一個大學生。爭口氣,好好讀,努力拿個摔不破打不爛的鐵飯碗,舒舒服服過日子,為你奶奶爭口氣。”

奶奶不識字,但對讀書人總有一份敬意,即便是在爸爸被人打罵的時候,她也不認為那是讀書的錯。不知哪裏聽來的,奶奶老會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可是腐朽沒落的封建主義思想啊,被別人聽到是要受批判的。王前廟有位老人,就不喜歡她的兩個兒子多讀書。老人說:讀那麽多書有啥用啊?那些挨批挨鬥的,很多不都是讀書的嘛;還是做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實在,甭費腦子瞎讀書。

“奶奶,我會的,我賺了錢,要讓您一天吃三頓幹飯,餐餐有魚有肉,天天享清福。”

奶奶癟著缺牙的嘴巴笑了:“奶奶真巴望著能享到你的福喲。”

太陽落山了,山村裏炊煙嫋嫋。我從屋外抱進一摞幹柴,坐到灶前的矮凳上,點燃了爐灶裏的火,低下頭,用吹火筒輕輕吹著歡騰的火苗。奶奶眯起眼睛,點亮了廚房裏掛著的一盞油燈。油燈閃爍,奶奶拿起鍋鏟鍋刷又在灶上忙開了。

奶奶緊張忙碌著,清瘦的影子映在灰暗的牆壁上。

我默默的往爐灶裏添柴禾。

火越燒越旺。

7

回到王前廟後,我遇到過兩位同學。其中一位當上了赤腳老師,另一位做了大隊會計。

當老師的那位各科成績都比我差不少,但是他教書黨和人民放心。做會計的那位也是我的好友。會計應該讀成“快記”,他卻別出心裁,說成“匯記”。“我做大隊匯記了。” 他開心地告訴我。能當老師,做“匯記”都是好事,平常不用下田幹重活,可以少受一些螞蟥們的欺淩。每下一次水田,螞蝗們都要在我雙腿上留下幾個疤痕,疼癢好幾天。這幫吸血鬼實在叫人防不勝防。我由衷地替他們高興。

他們問我要幹什麽,我說回去讀書,他們都很驚訝。

“你小子書還沒有讀夠啊?我們可是受夠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

回去讀書,是大人們的選擇,雖然我本人也樂意。我像行駛著的火車,不能由著自己的意誌來,隻能在鋪好的鐵軌上按規矩行駛。本來,我的軌道已經選好,順著軌道走下去,就是一個鄉下裁縫:有好菜,有好飯,有不錯的工錢,能省下自己的那一份口糧。這條道路平靜如水,沒有波濤,甚至不會起一點漣漪,完全可以預見到幾十年後的我魂歸何處。突然間前麵多了條新路,大人們就象扳道工,及時將我的軌道扳到這條新路上。

這條新路,前麵會有怎樣的迂回曲折,我就不得而知了。

前途茫茫,我將飄落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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