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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總的武林故事029、030

(2006-07-02 04:59:03) 下一個
--高管那麽好當? 

029
西門無名經過幾日的旅途顛簸,天黑以後沒有找客棧,卻一腳踏進唐門掌門青五娘的的宅院。青五娘命人掌上燈,熱了酒。在後花園的習習寒風中,兩人坐在亭下飲酒。

青五娘問:“盟主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天下還有什麽事情能讓盟主煩心的?”

西門無名道:“你隻看見我表麵上的風光。其實,我擔心的事情多著呢。這幾天我總懷疑自己的野心是不是太大了,一口氣吃掉這麽多個幫派,到頭來反而是自惹禍患。”

“盟主擔心什麽呢?你的武功這麽高,還擔心有人密謀造反不成?”

“這大概倒不至於。隻是,我辛辛苦苦收服的這些個幫派未必真心服我。到時候出來一個比我更厲害的,這些人就會棄我而去,說不定還會幫著那個人掉轉頭來反我。五娘,如果有一天真的出來這麽一個人物,你會不會背叛我?”

“喲,話說得這麽駭人?當今武林之上,還有哪位有西門幫主的能耐?”

“五娘,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

“嗯,啊,盟主啊,我先去廚房看看,他們的梅幹菜扣肉蒸得怎麽樣了?一會就回來。”


030
成為一家大公司的副總裁應該是件很風光的事。林麗羽一開始就是這麽想的。初到香港,她所受到的熱情款待也驗證了這一點。第一天是馮逢親自陪著她去香港,幫助她樹立威信(戴岱走後,馮逢暫時兼任太極傳媒的總經理)。在公司的高管會議上,馮逢向在座的大小十幾位高級人員介紹林麗羽,把她好好地吹噓了一番。當晚馮逢又招待大家美吃了一頓海鮮大餐,風風光光地給林麗羽接風。第二天馮逢自回上海,林麗羽就是太極傳媒集團在香港的一把手了。太極傳媒現在控製了原先HC 集團的若幹公司,林麗羽在其中三家公司擔任行政總裁,在另外兩家是董事會成員。。

這天林麗羽正式開始了她的副總生涯。八點半,她步履穩健地步入辦公樓。保安和前台的秘書見了她,都恭恭敬敬地向她打招呼,她也拿出平易近人的作風,向下屬員工頷首致意。進電梯,按下十八樓,那裏是她的辦公室。她昨天已經去看過,是樓角臨窗的房間,窗外正對著大海,視野開闊極了。

電梯停了。門開處,一個頭發花白、帶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林麗羽抬頭看看,才五樓。她按了關門鍵,耐心等候。這時候那個男人忽然向她伸出一隻手,開口說:“林總,你好。”

林麗羽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鍾才確信對方是在和她打招呼。她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對方不卑不亢的態度還是讓她有了好感。這個人一點時間也沒有浪費,立刻自我介紹說:“我叫吳平,是《東方文藝月刊》的員工代表。有件事情我們必須問問林總。”這吳平講一口普通話,可以聽出略帶上海口音。

林麗羽說:“什麽事情?一會兒到辦公室去談好了。”

“謝謝林總。我現在就說好了。我們雜誌社的員工已經有兩個多月沒發薪了。找到公司的人事主管,次次都是推托,講要等新總裁來了再作理會。現在我們總算把你等來了,我們就是想問問林總,欠薪什麽時候能補發?”

林麗羽萬萬料不到上班第一天就碰上這等事,支吾說:“這件事......我剛剛來,還不了解情況,現在沒有辦法給你答複。”

“林總剛來香港,可能還不清楚。香港剛剛通過了新的《雇用條例》,對欠薪的雇主加重處罰,最高可以罰款35萬元,監禁三年。我們如果再拿不到薪水,就會向勞工處反映,勞工處就會依法起訴公司。但是我們都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吳平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出來,彷佛這是最後的機會。

林麗羽還在咀嚼他這些話的內容,電梯門又開了,這次是18樓。她走了出去,吳平緊跟其後。林麗羽忽然有些惱了--怎麽平白無故地,她倒成了個待審罪犯似的。到辦公室門口,林麗羽就沒有讓吳平再進去的意思,停住腳步說:“你說的都我知道了。總得等我再了解一下情況才好給你們答複。吳先生,你看呢?”


插錄十:龍鳳衛視女主播翦子墨就《東方文藝月刊》欠薪事件的訪談,節選

翦子墨:《東方文藝月刊》的資深編輯吳平先生是香港知名文化人。大家熟悉的作家,象李小嫻、張碧華,都是吳老首先發現的。這次欠薪風波,吳老被推舉為員工代表。下麵就請吳老談談事件經過。

吳平:自從太極傳媒接手後,至今四個多月,薪水經常拖延發放,這次時間最長,已經拖足63天。因為公司一直欠薪,有些員工已經辭職,留下來的人工作負擔更重。現在是事又多,又沒錢拿。如果再拖延下去,我們不排除采取進一步行動。

翦子墨:本港《雇用條例》對資方欠薪問題有明確規定。今天我們請到勞工處的張先生。請問張生,《月刊》目前是否已經構成違法?

勞工處張先生:《東方文藝》是香港老資格的文藝刊物,能維持到今天非常不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感到十分惋惜。我們已經和月刊的管理層有過接觸,敦促他們旅行法律義務。我們也呼籲勞資雙方保持冷靜,加強溝通。

翦子墨:那麽請問《月刊》究竟違法沒有呢?

勞工處張先生:我們還在進行調查,搜集證據,現在不能下結論。

翦子墨:今天我們還請到了立法會的劉淑賢議員。請問劉議員對事件有何評論?

劉淑賢議員:我認為呢,《月刊》明顯已經觸犯了雇用條例。法律已經寫得好明白:“工資期間之最後一天完結後,雇主須盡快支付工資與雇員,惟在任何情況下,不得遲於工資期間屆滿後七天。”現在的情況呢?剛才吳生講了,已經拖欠63天,你講有沒有違法?勞工處遲遲不肯處理,這個不可以接受。

翦子墨:謝謝幾位。這裏我要說明一下,在今天這次訪談之前我們也聯係了《東方文藝月刊》的行政部門,以及月刊的大股東太極傳媒。他們都不願意接受我們的采訪。


那天早上林麗羽打發走吳平,進辦公室後再也無心欣賞窗外美景,坐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把辦公助理Jenny叫進來,詢問《東方文藝月刊》欠薪的事情。Jenny對吳平能夠混進大樓表示驚訝,又說這件事的詳情應該問人事主管王晶。王晶還沒來上班,Jenny給他的分機留了言。

Jenny 又拿過來的一疊文件,林麗羽翻閱著,才看了兩頁紙,電話響了,Jenny在電話那頭告訴她,剛才有意美服裝公司的老板打來電話,催問欠款的事情。林麗羽問欠了多少,Jenny回答好像欠了三萬。林麗羽拿筆記了下來。才放下筆,Jenny又打電話進來,說佳捷車行來催欠款。林麗羽問欠了多少,Jenny回答好像欠了五萬。

下午林麗羽召集了人事和財務部門的幾個頭頭到小會議室開會,了解公司的欠薪、欠款情況。主管人事的王晶還能拿出個欠薪總額,共二十多萬,而公司的欠款竟是一筆糊塗帳,因為不斷地借新還舊、拆東補西,要理清個頭緒還真不是易事。管財務的張總監也是才從上海派過去的,說話時一臉無奈。

到晚上回到寓所,林麗羽已經完全沒有了食欲。公司在香港這邊的業務虧損,這她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不坐上總管的位置,哪能理解虧損究竟是個什麽含義?她胡亂吃了個三明治,打開電腦,加西亞在網上一下子抓到她,訴了好一通衷曲。林麗羽忍不住向他訴苦,說工作壓力好大。不一會兒鈴聲大作,原來加西亞放心不下,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問候。

第二天林麗羽到公司後繼續開會。她先要大致弄清公司財務狀況,以決定哪些債應該優先償還。幾位主管的意思還是應先解決《東方文藝》員工欠薪問題,因為一來拖下去的確會有訴訟的危險,二來事件已經影響整個公司,搞得人心惶惶。林麗羽也同意這個意見,隻是她對這樣大筆的資金沒有財權,必須請示秦擎。她明白秦總的辦事風格,在他手下最稱職的高管不一定是能把公司業績搞好的,更重要的是要有判斷力,懂得什麽事情應該自己解決,什麽事情必須向上請示。

上午的會議才開到一半,王晶的手機忽然響了。他對在場各位道了歉,出門接聽電話去了。林麗羽有點不悅,但也沒為難他。不一會王晶回來了,臉色凝重地地告訴林麗羽:深圳那邊又出了點麻煩,也是因為欠薪問題。原來公司的印刷廠早就從香港遷到了深圳,當然是為了節省成本。自太極傳媒接管後,印刷廠裏給工人的工資一直欠著,差不多有半年了。

這兩天也不知是誰造謠說印刷廠要關門,工人們急了,今天早上齊齊集合到廠門口示威。廠長是從香港過去的,現在被工人圍住下不了台,打電話回來求救。王晶建議,由林總親自過關到深圳去走一趟,一來安撫一下工人,二來也是趁機視察一下印刷廠。林麗羽還在猶豫,王晶一拍胸脯,說他對深圳那邊很熟悉,陪著一起去,不會有問題。林麗羽便吃了定心丸,決定走一趟。

林麗羽和王晶坐上公司的車,由司機開著去了深圳,辦好過關手續,開到印刷廠所在的龍崗區已經是下午。問司機,說大約再開十分鍾就到了,這時王晶的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王晶接聽了,嘴裏嗯嗯啊啊了幾句,合上電話,然後愁眉苦臉地對林麗羽說:“不好意思啊林總,我家裏有些急事,必須先回去。你看......?”

林麗羽一想,已經費了這麽多功夫過來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於是說:“那我自己去吧。反正有劉廠長在那裏等著,不是嗎?”王晶連連點頭,說隻要有阿劉陪著什麽都不用擔心。等車開到一個bus站,他就跳了下去。林麗羽望著他的背影,一時有點心虛,但是她腦子裏還想著昨天在香港見到的那位文質彬彬的員工代表吳平,以為不過如此,膽子又壯了起來。

她哪裏想到,車還沒到印刷廠的大樓前,就被一夥蓬頭垢麵的人湧了上來,頓時把車子圍個水泄不通。司機慌忙減速,直到最後完全停住。車前車後被人湧著,進退不得。接著林麗羽感覺到車子被人推桑,左右搖晃,隨時可能被掀翻。她頓時慌了神,後悔冒冒失失地跑到這裏來。本來以為隻是工人聚眾示威,但是看這架勢,弄不好會遭暴力襲擊。驚恐之中想到報警,她便趕緊把手機掏了出來。這一舉動被司機看見,連忙阻止。司機建議林麗羽想辦法先把工人穩住、勸開,等把車開到印刷廠大樓門口,人進了樓就安全了,那時候再報警不遲。

車裏車外僵持了一陣,林麗羽終於壯起膽子把窗戶搖下來,對一個看起來比較文靜的男青年說:“我姓林,是剛剛上任的副總。公司裏一直很關心欠薪問題。你們看我才來,第一件事情就是過來了解情況。可是你們這麽堵著,我連劉廠長的麵都見不到,怎麽辦正事?”

那青年將信將疑,林麗羽則向他和旁邊的幾個工人一再保證,今天肯定會給他們一個答複,又強調她必須先進工廠大樓才行。那個青年直起身來朝圍攻的人群大喊了幾句,人群終於漸漸讓開一條路。車緩緩開了過去。到樓前下了車,林麗羽故作鎮定對工人重複了剛才那幾句話,這才不快不慢地進了門。門口有幾名保安,人人手執警棍嚴陣以待,把林麗羽和司機放進去後迅速關上了門。

林麗羽進了大樓,那位劉廠長早就等在那裏。一問情況,得知廠裏的印刷工、運輸工、維修工、以及部分家屬都來了,總共大約有一百來人。林麗羽在休息室坐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電話報警。其實保安早就給公安局打過電話,林麗羽不甘心,再打一次。好不容易接通了公安局,電話那頭告訴她:局裏已經知道了情況,今天一定會到場處理。接電話的警察還告戒林麗羽,千萬別激化矛盾,一切等公安幹警到場後再說。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劉廠長告訴她,別說工人,就是廠裏的保安最近一個月的工資也欠著呢。現在連廠裏的行政人員,包括他本人,對工廠能否維持下去都沒了信心。林麗羽沒想到香港這邊亂成這樣。她喝了口礦泉水,然後開始往上海撥長途,希望能和秦總通上話。可是秦擎不在辦公室,也不在寓所,打手機又報告說處於關機狀態。林麗羽又打電話給馮逢,同樣找不到人。她又打電話找太極傳媒的其他經理,終於找到一位活人,卻說是秦總和馮總都在開會,嚴禁任何人打擾。

林麗羽忽然疑心,秦擎這次給她升官其實是個圈套。他們明知道香港這邊是個火坑,偏把她給送進來。

就這樣如熱鍋螞蟻般熬了了兩個小時,眼看太陽已經西斜,外麵又吵鬧起來。原來是工人等的不耐煩,一定要衝進樓裏,被保安拚命攔住。一名保安被打傷。林麗羽牢記著警察在電話裏的囑咐:千萬別激化矛盾。她想這些工人在外麵站了一天,必定又渴又餓,和劉廠長一合計,把大樓內自動售貨機器裏麵的飲料和小點心全部拿出來,派保安到外麵分發。

這些飲食一推到外麵,人們頓時哄搶。林麗羽隔著窗玻璃眼看一個中年婦女帶著個半大孩子,那孩子也搶,立刻被人推倒,那當媽的拚命護著孩子。林麗羽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人命,豈不又是她的責任?好在人不多,最終大家都搶到了一點東西。那個孩子搶到一罐雪碧,喝得十分開心。

到傍晚,一陣警笛鳴叫,老遠就看見一長串警車威風凜凜地開了過來。工人們緊張起來,擠到工廠大樓門口聚攏。警車停下來,有人拿著喇叭喊話,呼籲工人解散。劉廠長見此情形總算鬆了口氣,說:“林總,警察來了就好辦了。你看我們對這些工人是文辦還是武辦?”

“文的怎麽辦?武的又怎麽辦?”林麗羽覺得這位劉廠長實際經驗豐富,已經向他請教了很多事情。

“文辦,我們和他們談判,勸告他們解散,這樣還不至於傷了和氣。最好是林總你親自出麵去談,因為你位置高,又是新上任,說話還有威信。我去說話,他們根本信不過我。武辦呢,就等警察動手了。我見到今天來的有武警,這麽幾個人到時候拿棍子一打就散了。不過今天打散了,他們明天可能還會再來。”

林麗羽沉思了足有五分鍾,覺得還是應該文辦。她在劉廠長的陪同下走出大門,要求員工們派個代表出來談判。先前那個和她交談過的文靜的小夥子又被眾人推舉了出來。保安放他進了大樓,幾個人在會議室坐下。

那小夥子名叫周大林,做運輸工,是個來自四川的民工。他對林麗羽說:“廠裏自從五一節長假後就再也沒發過工資,到現在已經五個半月了,隻有在前幾天國慶的長假發過一次補貼,每個人才一百。昨天我們又聽說工廠可能關門,那以前欠的工資怎麽算?這個一定得說清楚。每個人遭欠了幾千塊,我們還想這筆錢回家過年呢。”

劉廠長插話說:“哪裏有幾千塊?工廠裏對你們一直是包吃包住,你怎麽不算算?”

“劉廠長,你知道現在我們過的什麽樣嗎?二十幾個人擠一張通鋪,最近宿舍裏又經常斷電。夥食越來越差。我剛來的時候每個禮拜還能吃一兩次肉,最近這半年基本上餐餐都是青菜豆腐。如果是吃麵條,連青菜都沒得。以前有工資發,我們還可以自己到外麵打打牙祭,現在誰有錢出去吃?我們單身的還好。那幾個有娃娃的,早就交不起學費了。”

林麗羽點頭說:“你們的情況我都了解了。不過我希望你們明白一點,象今天這樣圍攻廠長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弄不好還可能違法。唉,這些事情都是有教訓的,你們年輕人不要糊塗。至於欠薪,我可以答應先給你們補發最近一個月的,這個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不過前幾個月的工資我做不了主,不過我會盡量幫你們爭取。”

周大林的臉色一沉,堅定地說:“如果工資不能全部拿到,我們會天天在這裏靜坐。”

“我勸你們不要這樣。這......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林麗羽本想直說,胳膊怎麽擰得過大腿去,但話到嘴邊還是改口打了官腔。

劉廠長也勸到:“小周啊,林總已經保證先發一個月的工資,我看你們今天就先回去吧。再僵下去我們可不管了,讓警察來管。”

周大林便問:“林總,你剛才答應的一個月的工資,到底哪天能到我們手裏?”

“不會超過一個星期,也就是說,最遲下個星期二。”

周大林權衡了一下,終於決定讓步,臨出門時他忽然又說:“林總,不要以為你今天是在行善施好心。我們民工也是人,我們的工資都是我們應得的。”

林麗羽給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眼睜睜看著他出了大門,隻覺得心裏堵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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