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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湧:美國體操選手柳金和約翰遜告訴了中國什麽?

(2008-08-31 21:28:51) 下一個
在女子體操個人全能比賽中,美國選手柳金和約翰遜擊敗所有中國選手,包攬了金牌銀牌。對我來說,這多少是個意外。雖然賽前美國的電視評論員和體操專業人士都看好她們倆,我則覺得中國運動員肯定贏。畢竟,我們的運動員是舉國體製培養出來的,從小層層科學選拔,封閉訓練,一切國家包到底,個人除了專心訓練外,不用為別的事情分心。可是,美國的體操運動員,要到一般的公立學校上學,一般放了學才訓練,並要為自己的生計操心。她們是業餘選手。她們這次獲勝,實際上是業餘的擊敗了專業的。這當然是個奇跡。

柳金和約翰遜之間,一直互有勝負,這次也是毫厘之差。不過,兩個人的背景截然不同。約翰遜是艾奧瓦州普通勞動階層的孩子,從小就矮矮胖胖,象個艾奧瓦的小土豆,若生在中國,你很難想象她會被作為體操苗子被選進體校。但是,因為她從小就對體操著迷,父母為了女兒高興而不惜代價,欠了一屁股債支持她在俱樂部訓練、到處比賽,才有了今天。

柳金的經曆則獨特得多,對中國更有啟發意義。她本來自俄羅斯,父母都是前蘇聯的體操名將。父親柳金是1988年漢城奧運會的體操冠軍,我們這代人對他還記憶猶新。母親也是藝術體操的世界冠軍。倆人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按說,她的先天優勢無人能比。但事情並不這麽簡單。柳金的父母,象中國運動員一樣,是舉國體製的產物。但是,九十年代初趕上蘇聯解體,舉國體製崩潰,不得不自謀出路。這和我們的一些金牌運動員退役後趕上市場經濟的大潮也有些類似。於是,兩人帶著兩歲多的女兒來到了美國創業。他們雖然是世界冠軍,但畢竟不是李寧那樣的大牌,況且到了美國,世界冠軍多入牛毛,誰還能記得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從頭幹起,當教練打工,最後和一位俄羅斯朋友一起建立了“世界奧林匹克體操學院”,其實就是三所連鎖的健身房。

小柳金就是在這個學院中長大的。不過,她並不是被父母手選的“苗子”。相反,父母象許多在舉國體製中成長起來的運動員一樣,幹一行傷一行,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自己這樣的苦命。但是,他們因為太窮,請不起人來看孩子,自己創業又太忙,沒有時間管孩子,隻好讓孩子每天在自己的健身房了泡著。久而久之,竟泡成了奧林匹克冠軍。而她自己也沒有條件象我們的運動員那樣幹“專業”。她去年高中畢業,已經進了大學。今年為準備奧運會休學一年,完了後還要回去讀書。她已經開始拍電影,並擁有一家體操用品的小公司。

本屆奧運會後,中國的體製肯定需要大規模改革。在一個市場經濟社會,靠計劃經濟的方式辦體育是難以長久的。但是,改革以後,運動員的出路是什麽?其實,這個問題早已經提出來了。國人都知道女子舉重冠軍最後當了搓澡工的故事。不過,到美國看看,我們就會受到不少啟發。柳金的父母就是一例。我在波士頓近郊家邊的健身房中,也有個俄羅斯的教練,女兒也是因為沒人看跟著他在健身房裏泡著。中國體操隊的退役隊員,也在周圍的夏令營裏教孩子們體操的。出路多得很。這次的亞軍約翰遜,就是前中國體操運動員喬良一手調教出來的。他退役後跑到美國當助理教練,最終在艾奧瓦開了體操館,也和柳金的父親差不多,也算是自謀職業的“個體戶”。

舉國體製的問題是,眼睛僅僅盯著幾個運動精英,把他們從小圈起來,與世隔絕。他們在奧運會上的成就,無法反映一般老百姓的體育運動水平。甚至奧運會水平越高,老百姓的體育水平越低,因為體校、專業隊的體製搶走了基層社會的體育資源,導致運動場地和設施的奇缺。民間體製的長處,則在於有教無類。民間的體育運動越普及,約翰遜這樣的艾奧瓦小土豆也好,柳金這種名將之後也好,也就越會不拘一格地冒出來,最後轉化成奧運會的獎牌。為什麽那麽多的前蘇聯、東歐、乃至中國的運動員,退役後到了美國還能找到飯碗?根本原因,還是人家體育普及。我見過的美國任何一個高中,都有標準的奧林匹克式的運動場。那當然不是鳥巢,但進行奧林匹克田徑比賽、足球比賽,絕對是合格的。有的看台也大到能容千人以上。我在國內隻會遊蛙泳,到了美國才學自由泳。但是,我這麽個初級水平的人,竟有幸與美國奧林匹克遊泳運動員同池訓練過。故事是,我當年讀研究生時,在學校的遊泳池學遊泳,邊上就是校隊訓練。我經常先看他們五分鍾,然後下水模範他們的動作。後來得知,這些人中,就有位美國奧林匹克遊泳隊的選手。在中國,別看冠軍退役會當搓澡工,平時可是高高在上,有幾個老百姓能接近他們?怎麽能靠他們帶動全民體育?

打破舉國體製,也是將把專業運動員趕到民間去,讓他們走柳金父母的路。要知道,2004年雅典奧運會女子體操全能金牌的得主Carly Patterson,也是在柳金父母的私人體操學院裏訓練出來的。人家能,為什麽中國不能?

□ 原載凱迪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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