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好日子一起過

好日子一起過 第一次接父母來美國的時候，我還是個窮學生。匆匆三個月，他們就回去了。我工作以後一直邀他們再來，可老爸忙於上班，老媽忙於家務，還是遲遲來不了。老媽常常說，你什麽時候有了小孩，我一定幫你看孩子去。可惜讓她老人家一再失望。一直到後來妹妹都結了婚，有了孩子。 前年春天，老爸六十一，終於退了休，妹妹的小孩也三歲進了幼兒園。老兩口終於決定到我這兒輕鬆輕鬆。我受寵若驚一般趕緊準備。在Flushing租了一個三臥室的 House, 離Main Street幾條街遠，這樣他們在Chinatown購物方便。那幾個月是我在美國最開心的日子。 老媽總是說我十六七歲就離開家，沒養成良好的生活規律。他們每天一大早就叫起我，一定要跟他們打太極拳。然後正兒八經坐在桌上吃中式早餐，稀飯,鹹菜,煎雞蛋，老媽都給擺在桌上了。我平常都是在路上grab a bagel，或者幹脆skip早餐。晚飯我常帶他們出去吃，什麽Sushi,Korean BBQ,Dim Sum,對他們都是第一次。老媽嘴上常對大廚的技藝評頭品足的，但飯來伸手的日子也是難得。 有趣的是一次吃完Pizza以後，老媽一百個不服，發誓她能作出比店裏好得多的大餅。那我就給她買齊原料，什麽cheese絲，pepperoni片，sauce，讓她玩兒吧。那天下班，桌上的晚餐還真是Pizza，我一嚐，還不錯。我說媽，您行阿，意大利飯也會作。媽說，作飯是一通百通，你就是不肯用心。第二天下班回來，又是Pizza。老爸說，先別煩，今天是有中國特色的。我咬了一口，味道鮮美，絕對是我吃過的最香的Pizza。老媽得意地說，我上麵撒了香菜。從此以後香菜Pizza成了我向人人推薦的美食，不信你試試。 白天我上班的時候，他們看電視。後來迷上了那個show好象叫"the Price is right"，猜的津津有味。那天我從圖書館借了幾本中文小說給他們。老兩口如獲至寶，就開始琢磨多少年沒讀小說了。數來數去，數來數去，數到了我出生那年。我說，得，我是罪魁禍手，這回補上。老兩口後來說，這六個月讀的小說比前麵大半輩子加起來還多。 老爸最愛我的車。我由上次他們來時的Civic已經換成了Lexus RX300。紐約開車難免磕磕碰碰的。老爸常常拿塊布擦這擦那。那個周末去大西洋城，我一高興就超起車來，超了一輛又一輛，過癮。老爸說你七歲那年我教你學自行車，膽子小，三個月都沒學會，怎麽現在這麽瘋。回來的路上碰上堵車，開小車的人們都要紛紛下來看前麵的動態。我們坐在車裏就看得清清楚楚。後來老爸給SUV作了精僻的性能總結，上車不用彎腰，坐車不用屈腿，堵車比誰都看得遠，飆車比誰都跑的快。 每一個周末我都要攪盡腦汁的安排他們去哪裏玩。老爸對我說，你還是那麽愛熱鬧，將來如果有移民月球的事兒，你肯定是第一批居民。我說那是，我寧可到那兒種地去，也要瞧個新鮮。參觀博物館，看球賽，從藍球到他們不懂的football，我還要從頭解釋規則。一圈兒下來他們還是熱愛大自然，在大瀑布那兒流連忘返。後來又迷上了去長島釣魚，捉螃蟹。開始隻是周末去，後來老爸上癮，周內也要去上一兩次。害我天一亮就起床，先送他們去海邊，我再去上班。 晚飯後坐在草坪上聊天，說得最多的是我的婚事。老媽給我總結經驗教訓，她說我太戀舊，好多事情放不下，還叫真兒，追求完美。兩人各方麵合適，能在一起過日子就行了，幸福自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我當時就信誓旦旦地答應了老媽，一定婚姻幸福。不為別的，就為她眼中的期許。他們這次帶來了我的百天照。記得老媽一直引以為榮，逢人便講，“我女兒三個月就作模特，百天照被照像館放大、著色，在櫥窗裏展覽了好幾年呢。”照片上的我天真，幸福，傻呼呼的嘴角似乎流著口水。 六個月很快過去，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參觀世貿大廈，就發生了911。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不孝，十幾歲就離開了父母，讀書，留學，越跑越遠。現在他們老了，自己還是不能作什麽。他們回去後又過了幾個月，一次給妹妹打電話，她說老兩口一直在嘮叨著美國經曆，連妹妹都知道香菜Pizza的故事。我想這六個月還是給他們帶來了很多快樂。 2003年4月初稿 2004年5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