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人老陸(7) “ 死 ” 而複生

老陸和雇主，一個老墨，一個老中。一個是窮人，一個是富人。

卻由於各自的需要，成了二幾十年的合作人。

 

先說老太太，她非常喜歡花草，但幾十年來卻從不學習，也不

多問其他的人，關於如何種花養草。隻是一味地隨意亂種亂栽。

花了很多錢，卻把一個很大的花園弄成了雜草院。她每周最快樂

的事情，就是在院子裏瞎指揮。老實說，聽她指揮老陸幹活，是

一件無法不傻笑的事，因為她太外行領導內行了-就像一個病人

在手術台上指揮醫生如何做手術一樣。。。

 

好在老陸不懂中文，也不懂英文。任憑老太吼叫，他隻管幹他的。

時間長了，老太習慣跟老陸這樣配合了，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所

發生的事，讓她開始為老陸擔憂了，而老陸的運氣也隨之得到改善。

 

原因是，老陸太胖，膽固醇太高，又不控製飲食，也不懂得保健。

有一天正在地裏剪草，突然就倒了下去，任憑老太如何叫喊他也

沒有反應。老太知道事情不妙，趕緊打911，救護車把老陸送到

了附近的急診室。診斷好幾個，高血壓，冠心病，而且有輕度的

心力衰竭，因此兩條腿都腫了。。。

 

老陸血壓降下來後，人也醒了，老太告訴他，不必擔心，急診費

她來出，藥也由她付錢。老陸才算放下心來。休息幾天，吃了藥

後，老陸覺得沒事了，就又開始去做工了。糟糕的是，醫生和老

太的話他都沒聽懂；醫生讓他要堅持吃藥，老太要他聽醫生的。

而他自己以為吃完藥就好了，再也不去看醫生，也不知道節製飲

食。高血壓就又回來了，心髒情況也常常很不好。

 

雇主老太雖然小氣，總想讓老陸多幹活，少付錢，但她心裏知道

這個老陸對她很重要。原因是她和我知道。很久以前老太也用過

其他墨西哥人剪草，但僅僅一次就沒人再來了。沒人受的了這個

看起來個頭很小，但吼聲很大的雇主；而且如果要人家做3個小

時，她就跟人家大吼3小時。總是從頭到尾在瞎指揮。不懂裝懂，別

人都是錯的。今天把這棵花移到那邊，下次再移到另一個位子；

隻能種10棵苗的地方，她非要種上20棵；最後肯定很難看；她

就說別人是豬頭。。。所以，沒人願意給她幹活。

 

唯一聽話的就是老陸。除了聽不懂她說什麽，老陸的性格也跟他

人不同。他不在乎別人對他吼，連我這個看的人都受不了了，老

陸卻絲毫也不上火。我很明白，老陸是老太的出氣筒，如果沒有

老陸，她心裏的火氣是沒有地方可以發泄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是老陸幫助了老太的健康。(老太是個不太開心的人)

 

最讓我驚訝的是，有一天中午時分，老太突然在廚房裏哭了起來?

這真的讓我大吃一驚! 以前我曾認為，老太是個沒有血性，不懂

感情的人。因為她對老陸幾乎就像是教訓小狗小貓，讓我很反感。

 

可今天又是什麽嚴重的事情，能讓不通人情的她流起眼淚來了?

我問: 出了什麽事? 5555，今天老陸該來剪草，可是時間過了1個

多小時了，也沒看見他? 就這事啊? 那又犯的上哭嗎? 我很奇怪。

 

你不知道，老陸從不遲到，現在晚了沒來，我打他的手機也沒人

接，想起他上次來幹活時，兩條腿都是腫的，肯定是心髒病又發

了；告訴他要吃完了藥再去看醫生，他就是不去，這次可能真的

死了；555，他如果死了，我就完了，沒人幫我剪草了。。。

 

我勸了幾次，老太才算去幹別的事了。可是，這事卻一直在她心

裏，無法放下呢! 第二天，還在不斷嘮叨老陸如何如何；反複地

撥老陸的手機。不過，就是沒有人接。

 

1個星期過去了，老陸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老太這次真的絕望了-

她確信老陸心髒病發作，也許已經走了，幾天下她來神經不太正

常的，幾乎說話就帶5555的腔調，弄得我也快要暈倒了。。。

最終我隻好很認真的跟她說: 別555了，你就把他當作已經沒有了，

再找他人吧! 那怎麽行? 我找不到別人能忍受我(錢少又凶又羅嗦) ，

隻有老陸好欺負。他現在死了，我怎麽辦呢? 555。。。

 

有時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老太傷心她找不到有人能被她欺負

的時候，也確定那個被她欺負了20多年的老陸已經離開了人世

4周以後，一個周末的中午，我在廚房準備吃飯，老太在她的房

間裏做事情；突然，我倆都跳了起來，同時往院子裏跑去- 因為

我倆同時聽見了後院有剪草機的聲音!!?? 老太沒請任何人來剪草，

那麽。。。

 

那一刻，你知道有多麽令人激動嗎? 那個 “ 死而複活 ”  的老陸，

此時正推著剪草機走在後院的雜亂無章的草地上! 他又活了!

 

在經曆了這次刻骨銘心的生死考驗之後，老太對老陸的態度與

待遇發生了質的飛躍! 雖然她還是喜歡瞎指揮，但是我看的出來，

從她心裏來說是完全不一樣了。。。

 

由於老陸的突然 “ 離去 ” ，讓老太感覺到了老陸的重要性! 隻要

她活著，就隻有老陸才能跟她配合做花園。如果沒有了老陸，

她的花園就更加像野草叢了；而且她也沒有一兵一卒可以指揮

了! 如果那樣，她的人生豈不是更加索然無味了嗎?

 

所以，在悄然之中，在完全沒有跟老陸有語言交流的情況下，老太

有了很大的改變: 她把老陸每次幹活1小時8元改成了10元；把對

著老陸吼叫的聲音減低了1/4；而最明顯的是，因為老陸幾個

星期的生病住院，最終再次現身，對她來說卻是失而複得的那種

感覺! 從今後，她得把他看的很重要了，老陸不再是阿貓阿狗，而

是一個在她的生活裏很重要的人了!

 

我雖然隻是在旁邊靜靜地看，此時也覺得感受良多啊。。人啊人，

隻有經曆過生與死的考驗，才知他人真正的價值，從而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