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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血緣的親情

(2008-02-20 19:07:49) 下一個

超越血緣的親情

                           

                                                       

克裏斯蒂娜的丈夫安德烈魯瓦說: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頭銜是:李馬的爸爸。                      

                               

  孩子早就是她的骨肉

        

        三個不同血緣的中國孤女,有一個共同的媽媽,叫克裏斯蒂娜,她們也有一個頗為了不起的爸爸,叫安德烈魯瓦。安德烈是個非常成功的律師,在三河有個很氣派的律師事務所,在蒙特利爾也有自己的辦公室。

        我和他們的友誼始於領養。我在三河大學任教不久,克裏斯蒂娜就托人帶信給我,她急於要跟我見麵。約好日期,安德烈開車來接我。他們家住在聖格雷古瓦,那是距三河約二十分鍾的小鉦,他們的房子又離鉦遠遠的,給人一種離群索居的印象。

       
       
克裏斯蒂娜是美國南方人,金發碧眼,身材欣長苗條,是個美人胚子。她講一口流利的法語,但帶著明顯的美國口音。在汽車裏,安德烈就簡要地向我介紹了他們夫婦倆的情況。克裏斯蒂娜是個多子女家庭中的長女,從小幫父母帶領弟妹,是個母愛極為豐富的女性。遺憾的是自己不能生育,因此他們決定去中國領養。安德烈兼任三河大學的律師,自然聽說有我這麽一個人在該校教授中國文化,於是找上了我。

       
        克裏斯蒂娜把我讓進輿客廳相通的書房,沏上茶,雙方介紹過後,她馬上從書櫥裏搬出一大堆關於中國的書:曆史、地理、文學作品、畫冊畫報,幾乎都是精裝本,有英文有法文,還有中文的識字課本。我笑起來:去中國領養一個孩子竟要讀那麽多書!克裏斯蒂娜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認真地解釋說:她一定要讓她的孩子通曉中文和中國文化,因此她自己就得首先學起來。她表示想跟我學中文。我因為聽說他們兩星期後便要去中國,就建議她旅行回來再考慮此事。

       
       
克裏斯蒂娜接著給我看他們待領女兒的照片,確是個極其可愛的小毛娃,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她出生的第二天就被扔在廣場上。多麽美麗的一個孩子,她媽媽怎麽忍心?克裏斯蒂娜不勝噓唏地說。檢到她的那對中國夫婦,女的姓李,男的姓馬,於是給孩子取名為李馬。原來已經送到孤兒院,克裏斯蒂娜決定領養後仍委托馬先生一家照看,以便得到更好的照顧。       

       
       
克裏斯蒂娜說收到孩子照片後一天看幾十遍,覺得孩子早就是她的骨肉了,隻因種種麻煩的手續,等了又等,實在無奈。

       
        
他們夫婦倆出發去中國前,我們又見了一次麵,因為那孩子的出生地和我家鄉在同一個省,他們便找我了解那兒的風土人情、氣候等常識。我還教了他們一些你好再見謝謝之類禮貌用語,並給他們準備了很多問訊小紙條,一麵寫中文,一麵注法文,以備不時之需。


  把一個完完全全的中國女兒展現在朋友麵前

                               

        他們從中國回來的那一天,魯瓦律師事務所的助理按照安德烈的吩咐,特意約我一起去接機,我們趕到 Dorval 機場時,出口處已經圍了一大群人,大都是領養協會的朋友們,有的已把孩子領回來,有的正準備去領,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盡是孩子。

        克裏斯蒂娜抱著個比洋娃娃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出現在正對出口處的走廊裏,她臉上洋溢著驕傲的微笑,安德烈拎著行李跟在後麵,也是嘻笑顏開。

       
       
大家一哄而上把他倆圍了起來,擁抱親吻;一位女士搶過李馬,孩子馬上大哭起來,女士隻好把她又還給克裏斯蒂娜。

       
       
看小李馬的裝束,我不禁暗暗發笑,她上身穿著件鑲邊的綠底粉花錦繡中式短襖,下麵是同樣花色的褲兒,象舞台上的丫環打扮。我想,今日就是在中國,也沒有哪家孩子穿這種服裝呀。我後來跟克裏斯蒂娜講起我當時的感受,她大笑著說:我隻想把一個完完全全的中國女兒展現在朋友麵前,才特意買了這套昂貴的民族服裝!

       
       
李馬細細的手臂,細細的小腿,那麽瘦小、脆弱,我覺得像麵對一具精致的瓷器般地不敢去碰。想不到她哭起來,中氣那麽足。我大受鼓舞,把孩子接過來,也許是我的中國臉、我身上的中國氣息安撫了孩子,她馬上不哭了,乖乖地把小腦袋伏在我肩上。繼而便來抓我的眼鏡。

       
       
克裏斯蒂娜從此斷定她女兒跟我有緣。我成了她家的育兒顧問和座上客。孩子生日、洗禮、入藉,大大小小的宴會,她一定讓安德烈開車接我去參加。還有領養協會的活動、郊外聚餐,她也必邀請我同去。記得有一次,領養協會開全體會議,安德烈是主席團成員,當司儀介紹完他一大串頭銜後,他走到話筒邊,說:以上頭銜都不重要。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頭銜是:李馬的爸爸。他的話音剛落,會場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笑聲,那些調皮的年輕爸爸還拚命歡叫或吹口哨。

        
        
對克裏斯蒂娜來說,最重要的事,無疑也是做一個好媽媽。她原來在多倫多一家電視台當商業節目的主持人。安德烈母親告訴我,她兒媳那時掙的錢不比安德烈少。為了照顧孩子,她辭了職,在領養協會當義工。

       
       
李馬的到達甚至驚動了三河的報社和電視台,克裏斯蒂娜自豪地把登在報端的女兒大照片以及整版的文章送來給我看,並請求我幫她翻譯出來,她要寄給李馬的恩人─馬先生一家,讓他們分享快樂。

                      

  為了她的養女們,她消瘦了,蒼老了!

        我一直不太理解,象克裏斯蒂娜這麽個長期從事新聞事業、出入重要場所、和達官貴人交往頻繁的職業女性,怎麽能夠安於做一個家庭婦女,為並非己出的孩子消耗自己全部的生命?

       
       
可克裏斯蒂娜確實那麽做了。她甚至很少陪丈夫參加社交活動。她全部精力都傾注在孩子身上,不管去哪裏,她隨身都帶一個大包包,幾個奶瓶,又是牛奶、又是果汁,加上尿布、圍兜、替換衣褲,嚕嚕嗦嗦一大堆。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沒多久,李馬就變得壯壯實實的。我捏著她胖嘟嘟的手臂、肌肉堅厚的小腿,對克裏斯蒂娜讚賞不絕:好一個魔術師媽媽!

       
       
我到蒙特利爾後不久,魯瓦夫婦把李馬寄養在親戚家,又去中國領養了第二個孩子,取名李奇。她當初去領老二,原是怕一個孩子太孤單,想給她找個伴。可是李馬看到媽媽懷裏抱著另一個孩子,醋勁大發,很長時候,情緒很不穩定。我想,那段時期克裏斯蒂娜一定特別勞累,我看到她時,她明顯地消瘦和變蒼老了。安德烈是勞工律師,經濟愈不景氣,勞資糾紛愈頻繁,他的顧客也就愈多,他整天忙得顧不了家,克裏斯蒂娜也就加倍的辛苦。   

       
       
初夏,克裏斯蒂娜邀請我去她家小住一周。我親眼目睹她怎麽忘我地照顧兩個孩子。中午她幾乎從來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兩個孩子每人坐一個高高的兒童凳,克裏斯蒂娜輪流喂她們兩個人,剛開始肚子餓著時,她們還肯吃幾口,後來就不安份了,搶調羹、扔叉子,要自己吃,灑得案板上、坐椅裏一塌胡塗,地板上也盡是食物殘屑。兩人還拚命要掙脫安全帶,從椅子裏站起來。我幫克裏斯蒂娜喂她們時,心裏真老大的不耐煩,也真佩服克裏斯蒂娜日複一日的耐心和愛心。一邊哄她們吃一邊陪她們玩,一拖就是一兩個小時,接著就清理孩子們搞髒的地方,有時還要給她們換衣服。待孩子們午睡,她急急忙忙地利用那難得的清靜時間處理緊急的信件和領養協會的文件。她渴了喝一杯果汁,餓了啃一片麵包。晚上安德烈回來,才正兒八經煮一餐。

       
       
魯瓦夫婦的房子太偏僻,孩子們很少有小夥伴在一起玩。我看到公路的對麵有個農場,草地上成群的乳牛使孩子們興奮不已,李馬揮動小手,嘴裏哞哞地嚷著和遠方的乳牛打招呼。我決定帶著兩個女孩去冒險一次,我懷裏抱著李奇,手裏攙著李馬,跟克裏斯蒂娜隻說去附近走走。我趁沒有車的時候,帶孩子們迅速穿過公路,然後慢慢朝那農家走去。       

       
        想不到女主人還是個畫家,我欣賞了她那些以田園風光為基調的油畫,輿她聊得十分投機。李馬、李奇和比她們大兩、三歲的畫家女兒也玩得非常開心。後來我們去參觀她的家禽飼養場,在魁北克省第一次看到公雞和火雞。孩子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再也不肯回家,我怕克裏斯蒂娜著急,隻好央求畫家女兒跟我們一起回去。我把所見所聞講給克裏斯蒂娜聽,她非常慚愧自己百忙之中忽略了芳鄰。於是帶孩子們再次造訪。

  孩子們的成長是她唯一的報償

        對克裏斯蒂娜來說,唯一的報償是孩子們的成長。李馬的第一聲媽媽帶給她的喜悅還記憶猶新,然後是接二連三的驚喜。李馬特別富有語言天賦,也許他們在家都是講英語,不久李馬的英語就使我豔羨萬分。為了使她同時掌握法語,克裏斯蒂娜把她送到一個講法語的幼兒園。於是李馬又學會一口標準流利的法語。李奇生性靦腆,也沒有李馬那麽機靈。她總是象條小尾巴似的跟在比她年長一歲的姐姐後麵,聽她調遣。她有一雙非常美麗的大眼睛,個兒也比姐姐高。

       
       
孩子們漸漸懂事,需要交際,需要長見識。克裏斯蒂娜決定把聖格雷古瓦那居住了十餘年的房子賣掉,再在蒙特利爾或三河再買一棟。

       
       
前年夏天,她先在蒙特利爾租了一層樓,我興奮地去她的新居看她和孩子們。克裏斯蒂娜讓兩個女兒給我表演節目,先是用中文數數,然後唱兩隻老虎我愛北京天安門,接著就寫各自的中文名字。哇呀!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兩個孩子的中文竟然有這樣的成就!克裏斯蒂娜喜孜孜地告訴我:多年前她想學中文的夙願終於得償,她在三河請了個中國人當家教,她和兩個女兒正在堅持不懈地學中文。她給我看她買的英文版中國神話傳說如《大禹的故事》《嫦娥奔月》及中文兒童讀物,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她總是給孩子們讀上一段。孩子們還在學遊泳和舞蹈,她給她們每人買了一條小小的芭蕾舞裙,李馬和李奇於是在後台忙乎了半天,然後兩隻小天鵝就從門口飄進了客廳。李馬跳得輕盈而自信,李奇顯然功力還不夠,她那苯拙地模仿著李馬、搖搖晃晃的憨態把我的肚子都笑痛了。       

        
       
魯瓦夫婦在領養李奇時,在孤兒院裏看到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不幸的是

那小女孩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他們有意領養她,因為他們認為加拿大的醫療條件一定可以給她成功地動手術,將她的病治好。他們回來後就和醫院聯絡,並準備辦領養手續。可惜那位女孩給別的家庭領走了。於是他們領了另一個女孩,取名李健。我從來沒有看見像李健那麽乖巧的孩子。她還不會說話,但已會逗人開心,從早到晚笑眯眯地,還做各種怪樣引人發笑。有一次克裏斯蒂娜聽說我搬家,一定要開她的車來幫忙,她把李健留在車後的兒童座椅中,幫我把東西往樓上搬。那孩子自得其樂地獨個兒在玩,竟然一聲都不哭鬧。

       
        
去領李健時,他們把李馬、李奇一起帶去了中國,為了使她們從小就了解自己出生的祖國。安德烈並和北京一家律師事務所建立了交流關係,他興奮地告訴我,他的律師事務所裏不久就會有來自中國大陸的律師。

       
        
每當我看到這三個中國女孩,心裏總在想:這些孩子何其幸運!盡管她們一出生便被親生父母遺棄,但在大洋彼岸她們得到那麽溫馨的家庭,享受到那麽純正的父母之愛和姐妹親情。她們會受到最良好的教育,輝煌的前程正等待著她們。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組成了一個多麽幸福的家庭,也許這就是我們經常所說的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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