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之後

逢年，朋友們聚了聚。甲認識乙，乙認識丙，丙又帶來了丁，……鬧哄哄的幾十個人，在一起熱火朝天的玩了一天。

深夜返家時，路上隻有稀疏的車輛，看不見一個人影。

坐在朋友的車裏，忍受著朋友對孫楠聲嘶力竭的喜好，疲憊的我已經不會咧嘴了。

終於回到自己的小窩，打開門，打開燈，水一樣的寧靜沁滿全身，內心驟然平靜下來。一天的喧囂在腦海中積成的巨大的轟鳴，這一刻，戛然而止。

一個人默默地坐下來，傻傻地想了一下，沒想出來這一天做了什麽。

——認識什麽人了？有，無名無姓，隻知道性別，以及傻笑若幹次、幹笑若幹次。

——有什麽新鮮事了？沒有。連張家李家王二麻子家的事情都沒有。隻有麵具下麵說慣了的套話。唯一新鮮的，是沒有聽過的黃色笑話。

我為什麽去？因為戊找了我。戊為什麽去？因為丁喜歡和戊在一起。丁為什麽去？因為丁平生追求出人頭地，不得誌，隻能做“非正式組織”的領導者，凡有場合必欣然而至並將自己發揚光大。

我們相識在一個魔幻的空間裏，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前身、後世、周遭、前因、後果、曆程。我們有的是什麽？被無限消耗的時間！於是喧囂填滿時空，成為每個人的護身符。藏身其中，躲在其後，人即為人，人即有了尊嚴以及若幹需求的滿足。——否則呢？我思，但我安在？

忽然心中流瀉出恚憤，不知對人還是對己。也許隻恨那喧囂，恨那藉喧囂掩蓋空白的愚蠢。

朋友千手千足，長袖善舞，一向是我很欣賞的。今晚卻有了異心。下車的時候感謝朋友，竟然沒有了由衷的情誼。很想知道，朋友日複一日周旋在成百上千的陌生人當中是何感受？

喧囂之後的事情，才是有價值的。但是我的，沒有。因為我的喧囂之後，隻有更加倍的孤獨、空虛、傷、痛。——誰之過？

 

每天夜晚，喧囂照顧我，把我留給孤獨。每天清晨，喧囂照顧我，用溫柔的手臂緊緊把我包裹。

我是它的俘虜。可它是誰的戰利品？

喧囂之後，我獨一人。清風明月，與我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