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她一個人在家吃飯，旁邊放著一罐打開的啤酒，她把那啤酒倒了一杯拿在手裏，就這麽喝著，偶爾就口菜，腳下的小黑狗，昂著頭，瞪著眼睛看著她，等著吃肉，她就夾了塊肉，低頭喂狗，那小狗用嘴接了肉，就跑到一邊吃去了。

 

她若有所思地、慢慢地喝著啤酒，腦子卻在跳來跳去地想事情，這已經是她的習慣了。也許是這次東部地震鬧的，今天她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年的唐山大地震。地震發生在她初中畢業的那年暑假，她清楚地記得，剛放署假，妹妹就吵著要去農場看父親，父親那時還在農場勞動改造，於是就在地震發生的前兩天，她把妹妹送到了長途汽車站，看著妹妹坐著長途汽車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一切正常，她幫媽媽上街買菜，回來做飯，媽媽那時還在家屬委員會辦的一個小賣部上班。地震前的那天晚上，她十點多就上床睡覺了 ，家裏隻有她和媽媽，哥哥那時已經上班，那天晚上他剛好在工廠值夜班，不在家。

 

半夜，房子的搖動，把她驚醒了，她頭一個反應就是地震了，於是爬起來，大聲喊：媽，地震了。媽這時也醒了，娘倆二話沒說，就下了床，往門的方向跑。可房子晃動得太厲害了，就仿佛是，船正行進在驚濤駭浪之中，她和媽隻是隨著房子劇烈地晃動著，跟本邁不開步子。好像隻過了幾秒鍾，可以邁步了，媽媽就拽著她跑出了房門，然後一把就把她推進了廁所裏。媽媽那時一定在想，廁所的空間小，如果房子塌了，廁所裏會相對安全一些。又過了幾秒鍾，晃動似乎又小了些，媽媽又一把把她從廁所裏拽出來，娘倆就又朝單元的大門跑去。奇怪，大門是開著的，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住同單元的鄰居雷叔叔早就跑出去了。出了單元門，她和媽就跌跌撞撞朝樓下跑，過道裏黑燈瞎火的也沒燈，跑到樓下洞門口的時候，發現門口整個被倒下來的自行車堵死了，她和媽好不容易走出了大門。大門外正下著雨，很多人已經跑出來了，他們正驚恐地議論著。那時大概是淩晨的兩點多鍾。

 

第二天早晨，聽廣播才知道是唐山發生了大地震。由於餘震不斷，人們不敢再回到房子裏去，於是紛紛搭起了地震棚。她最擔心的還是爸爸和妹妹的安全，因爸爸所在的農場離唐山很近。

 

過了幾天，她的媽媽和哥哥去農場把妹妹接回來了。妹妹住的房子塌了，還好，她隻是腿部被砸傷，無大礙。爸爸住的房子沒有塌。但後來爸爸告訴她，那天地震跑出來之後，知道妹妹的房子塌了，妹妹被埋在底下，但爸沒有去救妹妹，而是拚命地去救別人，妹妹是被其他人救出來的。她曾問爸爸為什麽，爸爸隻是輕聲地回答，在那種場合，不能那樣做。

 

往事悠悠，一晃，很多年過去了，爸爸也已不在人世。她正這樣想著，手機響了，於是她站起來，去拿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