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蘭欣與烏茶 42

蘭欣見文斌不說話，她肚子裏的氣也撒不出來，隻好不住地對自己喘著大氣，沉默了好一會兒，蘭欣實在忍不住了。她下逐客令般地說道：“你想看孩子，孩子你看了。想和孩子吃飯，飯也吃過了。你還有什麽事？沒事的話請你離開。”

 

文斌尷尬地幹咳了兩聲。然後勉強地笑著，說：“蘭欣，你現在脾氣變得好大。”

 

“拜你所賜。如果對你我沒脾氣的話，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了！”蘭欣毫不客氣地尖聲頂道。

 

文斌朝蘭欣舉了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表示自己無意爭論。他這招很有效，蘭欣剛要發作的眼神平和了下來。文斌然後思索了片刻，放緩了語調，沉聲說道：“說實在的，蘭欣，以前我看不出來，你這麽能幹。你看你，幾年不見，沒耽誤帶孩子，聽你媽說，你還讀了個文憑，現在還找了個好工作。真的，我吧，挺佩服你的。”

 

聽了這話，蘭欣原本滿腦子的火氣像是被澆了瓢水，瞬間就熄滅了一大半。她從未想到文斌會使用這樣的語氣來和她說話，更沒想到文斌對她會有這樣的評價。她一時間怔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大意見。可是當初既然我們各自都堅持己見，離婚就隻能是唯一的出路。是吧？你看人家洋人，離婚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嘛？合則居不合則離。離了也能成為朋友，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仇人要好，是吧？”文斌看見蘭欣不說話了，他的話變得多且流暢起來。

 

蘭欣瞪大了雙眼。她本想反駁，說當初自己並不想離婚的，是因為文斌自己出軌有了第三者，自己無法忍受才要求離婚的。可是當聽到文斌所說，彼此即使離了婚，也不要成為仇人，蘭欣覺得這話也有道理。她於是消除了本想和文斌爭辯的想法。為了讓自己之前激動的情緒平緩下來，蘭欣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說道：“我不想和你成為仇人，你是孩子們的父親。我從來都不會說你的壞話，我不會讓孩子對你產生負麵的看法。不過，你也不要妄想我們會成為朋友。我不會和你成為朋友的。你是孩子的父親，這是事實，我無法改變。但我不想做你的朋友，這是我可以自我決定的。”

 

蘭欣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朝著另一個方向，沒有看著文斌。她的聲音不高，聲調卻顯得鏗鏘有力。

 

文斌連忙陪著笑臉，口氣裏略帶討好地說道：“那是那是。你這麽能幹，自然可以想怎樣就怎樣。我不會勉強你的。你不知道，喬安娜是多麽妒忌你。她還以為你一直是在靠福利生活呢。你現在比她可強多了。她來這麽久，全靠著老方那點錢過日子。平常日子就是呆在家裏，完全成了個老媽子。哪像你，想怎樣就怎樣。”

 

明知道文斌這是在拍馬屁，蘭欣還是忍不住漾出了笑意。她努力抿了抿嘴，試圖保持住麵孔的嚴肅，說：“哎，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好吧。我沒有去和別人比較，也沒有貶低別人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我有我的做人原則。我的原則就是遠離是非，遠離小人。”

 

蘭欣話裏有話，文斌並非聽不出來。但他仍然按著自己的思路，洋洋灑灑地繼續說道：“我這次在老方他們家住了幾天，我可真有感慨。我和方大明當初的情況挺相似的，我們來了澳洲以後都是做小生意。他做了這麽多年，也算是生活穩定了，但要是和我比起來，那就差遠了。他最多就是買了個房子，不愁吃穿而已。他那年要是聽我的，和我一起回國做生意，那他財產的級別就不是高一點，而是比現在要高好幾點哪！”

 

聽到文斌拐了這麽個彎是在賣弄自己，蘭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想當年自己就是為了“到底是賺錢重要還是家庭生活重要”和文斌爭論不休，導致最終兩人隻能分手。這麽多年過去了，文斌就是想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他掙了很多錢。如此而已。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把錢看得高於一切的人。至於蘭欣和孩子，在他的眼裏根本就不重要。想到這裏，蘭欣突然覺得，自己為了這麽樣的一個男人而生氣，的確是不值得。於是，她冷冷地說道：“哦，你是想說，你掙了很多錢，你比老方有錢。是吧？”

 

文斌的眉毛挑高了起來，但他抑製住了他的得意心情。轉而低下了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說我的感慨。你看喬安娜，表麵上她比你好，有老公，有孩子。可實際上，她心裏不知有多自卑。我在他們家住的這幾天，就聽到她在嘮叨，要麽是羨慕我有錢給你買這麽名牌的包，要麽是抱怨老方不掙錢，要麽是妒忌你多能幹。提起當年我勸老方和我一起回國做生意的事，她恨不得回到從前，全家人和我一起回國去掙錢呢。所以我想說，我們這麽離婚了各過各的，沒準是件好事呢。”

 

不得不說，文斌這番話裏雖然充滿了奇怪的邏輯，但他得出的結論，是和蘭欣此時的想法一致的。這種殊途同歸的現象，讓蘭欣覺得非常的諷刺。像是生活向他們兩人開了個玩笑，而自己竟然因為這個玩笑而付出了這麽多年的代價。蘭欣心中五味雜陳，心亂如麻。她突然對自己產生了莫大的懷疑，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更是產生了無比的反感。她漠然地說道：“那是，人家沒離婚，也沒你有錢。我離了婚，還得了個工作。果然你趙文斌心想事成，我們各得其所嗬嗬。”

 

“嗨，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要做仇人嘛。”文斌察覺到蘭欣變得惡劣的情緒，連忙自辯加解釋，道：“你雖然不把我當朋友，我還是很尊重你的。我也想為孩子做些貢獻。前幾年我實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時間來看他們，現在我的生意上了正軌，我也可以出國看看你們。你若是不反對，我想帶著他們出去玩玩。歡迎你和我們一起。”

 

文斌這番話說的溫和有禮，讓蘭欣一時難以拒絕。但她的內心充滿了莫名的茫然，本能地抗拒著文斌的提議。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我也沒辦法。是吧？我還是希望你同意的。我離開這麽多年，我也很想孩子們。我希望彌補他們一下，這是我當父親的心願。”文斌說的很懇切。

 

“我需要想一想。你不要逼我。我現在不能回答你。”蘭欣雖然一時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但內心裏有一股頑強的力量在幫助她抵抗著文斌的提議。她於是使用了拖延的方法。

 

大約是因為焦急，文斌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皺著眉頭說道：“說老實話，我再過兩天就要回中國了。我沒那麽多時間等你嗬。”

 

原本蘭欣並沒有去追究文斌為什麽來澳洲幾天都沒有來見孩子的，現在他這麽一說，反而提醒了她。蘭欣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沒有時間？那你為什麽來了幾天都沒有說要見孩子呢？你早幹什麽去了？你現在這麽催三催四的，好像是我在誤你的事似的。”

 

蘭欣這麽一問，文斌頭上再次冒出了汗水。他略有些焦躁地抹去了頭上的汗，大聲地歎了口氣，說：“嗨，前兩天我就想著聯係你們了。就因為我跟老方提起來，我們公司想開拓澳洲的市場，他們兩口子就把我給纏上了，連著去考察了兩天，把看孩子的事給延誤了。”

 

“哦，那麽說你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看孩子的。對吧？”不知為何，蘭欣反而冷靜下來。

 

“我當然是來看孩子的。順帶著看看能不能開拓一下市場。你不懂。我們做生意的，時間就是金錢。我來看孩子，要是順帶著也兼顧了生意，那不是兩全其美嘛？我真的是早就想過來看孩子了。我要怎麽說你才能相信呢？你不要這麽疑神疑鬼的好不好？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這點不好！”文斌開始沉不住氣，抱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