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蘭欣與烏茶 30

蘭欣從沉睡中醒來。她迷茫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刺眼的燈光從床頭頂上照下來，腦子的左側則傳來輕微規律的“滴滴”聲。蘭欣勉強撐起頭來看了看四周，原來自己躺在一個鐵架單人床上，周圍被一幅簾子隔了起來。床邊豎著一個顯示器，上麵的線連在自己的身上。在她身子的右側，女兒茜茜半個身子坐在椅子上，半個身子趴在自己的身邊，睡得正沉。蘭欣恍然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裏。

 

蘭欣仰下身去。她的腦子一陣暈眩和困惑。她努力地在腦海裏搜尋之前的記憶。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醫院裏的。正疑惑著，隻聽見一陣聲響，簾子被拉開，蘭欣的視覺裏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女子。隻見她的臉上帶著笑容，柔和的聲音裏充滿了暖意：

 

“蘭女士，你醒過來了？早上好啊。”

 

“你是？”蘭欣盯著年輕女子，眼裏寫滿了疑問。

 

“我叫艾拉。我是你的護士。我來檢查你的身體指標。”艾拉輕盈地按了會兒蘭欣的手腕。又去檢查了她床頭的儀器。然後她朝著蘭欣滿意地說道：“看上去一切正常。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等一會兒有醫生來看你，你若有任何擔心，可以對醫生說。”

 

這時，茜茜醒了過來。她一邊使勁地揉著眼睛，一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媽媽，你沒事了吧？你不會死了吧？”

 

女兒的話讓蘭欣有些莫名其妙。她摸著茜茜的頭，用略帶批評的口吻說道：“你瞎說什麽呢？媽媽好好的，怎麽會死呢？”

 

“姥姥說的，說你可能死了。我一直在叫你，你都不醒。我好害怕。”茜茜仍然心有餘悸，她緊緊地抓著蘭欣的手，像是這樣可以阻止媽媽離去。

 

艾拉俯身朝著茜茜露出笑臉，說：“嗨，乖女孩。你不用擔心了。你媽媽一切都很好。”

 

蘭欣等到艾拉離開後，才問茜茜道：“我怎麽會到醫院裏來的呢？我怎麽了？”

 

茜茜緊張的情緒此時才稍微緩解一些。她比手畫腳地說道：“姥姥讓我叫你吃晚飯。我跑到你房間，看到你躺在床上睡著了。我想叫你起來，可是你怎麽叫也叫不醒。後來姥姥也來叫你。姥姥還推你來著，你也不醒。姥姥就說你可能死了。姥姥還哭了。還是亞迪懂得多，他打電話叫的救護車。我就跟著救護車來了醫院。姥姥和亞迪留在家裏。”

 

說到這裏，茜茜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哎呀，我忘了給亞迪打電話了。他說了有什麽消息要趕緊給他打電話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在身上四處摸著。她著急地說道：“我的書包呢？我把你的手機放我書包裏了。”

 

剛好這時床邊櫃子裏傳出了手機的聲音。茜茜鬆了口氣，趕快打開了櫃門，說：“我忘了。我把書包放在櫃子裏了。”她從書包裏拿出蘭欣的手機，遞給蘭欣，說：“一定是亞迪打來的。他之前已經打過一次電話來了。”

 

蘭欣的心裏一陣感動。覺得兒子懂事了，成了家裏的頂梁柱了。她剛想要說什麽，隻聽見電話那頭的亞迪斥責地大聲嚷道：“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不是告訴你要給我打電話的嗎？”

 

蘭欣不禁感到抱歉，她覺得自己給孩子們增加了許多的麻煩。至少影響了他們整晚的睡眠。她於是緩聲說道：“亞迪，是我，媽媽。我沒事。你不要這麽訓斥妹妹。姥姥怎樣了？你告訴她不要擔心。我沒事。你們趕緊睡覺吧。”

 

那邊的亞迪聽到是蘭欣，大概有些意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悶悶地說道：“姥姥在我身邊呢。她聽到了。”

 

這時超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蘭欣哪？你醒過來了？醒了就好。你可把我們大家都嚇著了。你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說到這裏，那邊的超英哽咽了起來。

 

蘭欣的眼睛也濕潤起來。她下意識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背對著茜茜。然後清了清嗓子，有些生氣地說道：“媽，你想啥呢？你怎麽胡思亂想呢？我就是睡著了而已。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我啥事沒有。你千萬別亂想。也不要對孩子亂說。是你把孩子給嚇著了。”

 

那邊的超英也有些不高興了。說：“你自己做了什麽你不知道嗎？若不是你亂吃藥你會睡成那個樣子嗎？怎麽叫都叫不醒！我怎麽亂說了？我擔心你擔心錯了嗎？”

 

母親的話提醒了蘭欣。她終於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與此同時，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逐一浮上心頭。蘭欣剛剛一片空白的大腦，此時又擠滿了各種的煩惱。所有的煩惱都有如沉重的大石頭，拉扯著蘭欣，將她的心情拽到了穀底。

 

病房的簾子再次被拉開時，進來的是兩個男人。

 

那個年紀稍長一些的男子身材瘦削。他的身上帶著一種淡淡的藥水的味道。他麵容嚴肅，灰色的眼睛裏透著銳利的光。那個年輕的男子跟在後麵。兩人進來後，年輕的男子介紹說：“這是道夫醫生。我是實習醫生威廉。”

 

道夫見到一邊的茜茜，先是微微地皺起了眉頭，然後轉過頭去低聲囑咐了威廉幾句。威廉於是離開了一會兒。他再次回來時，艾拉跟著一起。艾拉溫和地拉著茜茜的手，說：“乖女孩，道夫醫生要和媽媽談談。我們回避一下好嗎？”

 

茜茜有些猶豫地看著蘭欣。

 

艾拉想了想又說：“這樣好不好，我去給你弄點三明治，你一定肚子餓了吧？”這話打動了茜茜，她從昨晚起就沒有吃東西。早就又餓又渴了。她大著膽子問道：“我想喝點飲料可以嗎？”艾拉高興地笑著道：“太可以了。來，看看我可以給你弄點什麽喝？”

 

艾拉帶著茜茜離開後。道夫將蘭欣的床頭豎了起來。這樣蘭欣就可以坐起來了。他在蘭欣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檢查了蘭欣的脈搏之後。問道：“蘭女士，我需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覺得你現在可以回答嗎？”

 

見蘭欣點了頭。道夫很迅速而簡潔地問道：“你因為什麽原因服藥過量？”

 

蘭欣聽了這話楞了一下。的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吃那麽多藥。

 

見到蘭欣沒有回答。道夫追問道：“你有打算自殺嗎？”

 

蘭欣趕緊搖搖頭。

 

道夫皺了皺眉，又說道：“我們的記錄顯示你5年前患有抑鬱症。你目前的情緒狀況如何？”

 

盡管蘭欣很不喜歡道夫醫生的問話方式，她很想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她無法控製自己內心的壓抑和抑鬱。她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回答道：“我的心情很不好。”

 

道夫於是很快速地詢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例如蘭欣何時開始抑鬱的，她的工作和生活所受的影響等等。蘭欣一一都誠實地給與了回答。

 

“蘭女士，我的意見是，你的抑鬱症複發了。你需要服藥。雖然你昨天過量服藥的行為並不是打算自殺，但你仍然可能有這種危險存在。我可以讓你回家，但你需要社區部門的治療和跟蹤觀察。你同意嗎？”詢問結束之後，道夫站起身來，一副不容分說的態度表示道。

 

蘭欣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她感到心髒一種發緊。她爭辯道：“我不覺得自己是抑鬱症。我也不想吃藥。我很好。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