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蘭欣與烏茶 18

當家門打開，母親超英一臉期待地出現在眼前時，蘭欣的心中一陣失望，知道烏茶並沒有如自己所期待地自己跑回家來。她隻有抿著嘴，一語不發地進了門。

 

進門後蘭欣發現，兒子亞迪和女兒茜茜都已回家。兩人默默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即使是看到母親，他們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蘭欣可以感覺到孩子們沉重的心情。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困境。她本想罵兒子亞迪幾句。可是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屋子裏一片窒息般沉悶。往常這個時候，一家人都會一邊逗著烏茶一邊吃晚飯，是家裏最熱鬧的時段。

 

超英不停地歎著氣。因為她也一直在擔心著各種動靜，無心做飯。此時飯還沒做好。她一反常態地異常安靜，默默地繼續著晚飯的準備工作。

 

過了好一會兒，蘭欣終於開口了：

“亞迪，你說說，烏茶為什麽會不見了？”雖然之前已經從琳達那裏聽說了有關情況，蘭欣還是想親耳聽一聽亞迪的說法。她盡量地按捺著內心惱怒焦躁的情緒，語氣平和地問道。

 

亞迪卻像是沒有聽到蘭欣的話，他兩手抱著頭，兩眼沮喪無神地盯著麵前的地板。

 

蘭欣於是搬過一張椅子，在亞迪身邊坐下。她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見亞迪依然沉默著不作聲，便提高了嗓音，又將之前的話問了一遍。

 

“媽咪，你不要怪哥哥了。亞迪以為烏茶是跟著他的。沒有想到烏茶沒有，等發現的時候，再去找，烏茶已經不見了。”大約是想緩和家裏緊張的氣氛，茜茜見哥哥不說話，便代替亞迪說道。說這話的時候，她努力地咬著嘴唇，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可是說著說著，她難以忍受自己的傷心，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亞迪仍然不說話。他煩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嘴裏發出像是痛苦或是煩躁的吭哧聲。

 

兒子的如此舉動，讓蘭欣不禁起疑。她的腦海裏突然跑出一個念頭：難道是因為亞迪正在和那些問題少年在一起抽煙甚至吸毒，他才會無暇他顧，導致烏茶跑丟不見的嗎？蘭欣暗中打了個冷戰。她被這個可怕的念頭嚇住了。她搖搖頭，試圖擺脫這個念頭。但她無法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蘭欣盯著兒子，加重了語氣問道：“亞迪，你怎麽不說話？我想知道你當時為什麽沒有牽著烏茶？你是和誰在一起？你在幹什麽？”

 

聽到母親這麽問，亞迪抬起了頭。他愣愣地看著蘭欣，說道：

“我是和文森特在一起。他問我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和他們一起玩了。我不知道烏茶沒跟著我。烏茶不喜歡狗繩，它從來都不會亂跑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我不知道為什麽。文森特也說烏茶不會亂跑的。我沒想跟著文森特。我告訴他我要遛狗的。我真的沒想到，我……”亞迪說著說著變得激動起來。他揮著手像是要摔掉什麽。他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他沒有看蘭欣，而是看著空中某個地方。好像他覺得，一旦看著母親，自己就會說不出話來。

 

亞迪慌亂的樣子，讓蘭欣心中的疑團更加大了。烏茶從到蘭欣家以來，從來都是很聽話很守規矩的。它從來不會跟著別人走，因為它已經認準了蘭欣一家人才是它的主人。所以亞迪所說的烏茶跑丟的情況，是很不符合常理的。再說亞迪一向都是很小心的，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把烏茶弄丟了呢？蘭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狐疑地盯著亞迪，像是要看進他的內心，找出事情的底細。

 

亞迪雖然沒有和母親發生眼神的交流，但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蘭欣的注視。他的手垂放下來，在地板上毫無目的地劃動著。與此同時，他的身子微微地向另一邊移動，像是要回避母親的眼光。

 

此時，蘭欣焦慮的心情變得更加地沉重了。除了擔心烏茶，她還忍不住地聯想著這件事情和之前亞迪吸毒一事的關係。她追問道：“亞迪，我相信這事不簡單。你要跟媽媽說實話。為什麽你去見這個文森特烏茶就不見了？文森特他是你同學嗎？他沒有幫你去找烏茶嗎？烏茶不見的時候，你們……“

 

蘭欣還沒有說完，亞迪就打斷了母親的問話，他嘶啞著嗓子道：“你以為我不傷心難過嗎？我怎麽沒有找烏茶？我已經來回跑了2次了。我，我告訴文森特我不想那麽做了！可是，可是他……可是，我怎麽知道烏茶為什麽會不見了啊！”他說著，兩手再次抱住了頭，哽咽著，似乎要哭出聲來。

 

蘭欣心中不禁翻江倒海起來。她斷定其中有更複雜的內情。她害怕知道，可是又必須知道。她蹲下身子，靠在亞迪的身邊。耐著性子說到：“亞迪，你告訴媽媽，這個文森特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想讓你做什麽？他若是讓你做違法的事情，你拒絕他是對的！媽媽不會怪你的。”

 

亞迪逃一般避開了母親。他不住地搖著頭，含糊而喪氣地說道：“不是的，不是的。你別管了，媽媽。你不知道我們的事情的。”

 

“亞迪，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呢？你應該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啊！你說出來，媽媽一定不會怪你的。你說，以前，是不是這個文森特帶你吸毒的？你告訴媽媽實話。”蘭欣蹲坐下來，懇切地對亞迪說道。對於兒子為什麽會染上吸毒的毛病這件事，蘭欣一直都耿耿於懷。她相信是學校裏的某個壞孩子帶壞了亞迪。雖然亞迪一直對此閉口不言，蘭欣則總是想揭開此事的源頭。今天見到亞迪吞吞吐吐的樣子，蘭欣即使不能確定，但她幾乎相信，文森特就是那個導致亞迪吸毒的始作俑者。

 

“媽媽，你不要問了！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不是的！”亞迪幾乎是哭喊著道。他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把自己像球一樣卷縮起來，倒在地上。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傳出來一般，嗡嗡地壓抑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烏茶怎麽會不見的啊！現在烏茶不見了，我們怎麽才能找到它啊？”

 

蘭欣又氣又急。她不僅僅著急烏茶的下落，她更生氣亞迪對自己隱瞞實情。因為生氣，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調，說：“你為什麽不對媽媽說實話？文森特到底要你做什麽？他是讓你放學後不要回家，而是去和他們在一起是嗎？因為你要回家，你要帶烏茶散步，你就不能和他們在一起了。所以他必定是不喜歡烏茶的！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是文森特，是他把烏茶偷走了呢。”

 

蘭欣做出這樣的推斷，自己也感到有些吃驚。但她因為生氣和衝動，毫不猶豫地就說了出來。

 

亞迪聽了這話，他停止了哭泣，將頭從兩腿間抬了起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蘭欣，然後繼續悶聲說道：“媽，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你不要亂猜了好不好？烏茶不見了。文森特和這事沒有關係。是我不好。我沒有看好烏茶！”

 

亞迪說著，又回到了那種懊惱的狀態。他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惱火地發出嘶啞的叫聲。

 

茜茜在一邊害怕地捂住了耳朵，朝著蘭欣哀求道：“媽咪，我們不要說了吧。我害怕。”

 

超英則把手中的餐具弄得叮當作響，像是要壓住房間裏人們說話的聲音。

 

蘭欣其實是很想刨根問底，把事情追問清楚的。可是看到家裏混亂的狀況，自己也覺得十分心累。她艱難地重新站起身來，回到椅子上坐下，歎了口氣，看著兩個孩子，說道：

 

“烏茶不見了。找不到了。不是文森特偷的。那是誰偷的呢？”

 

“我明天再去找。一定要找到烏茶！”亞迪蹬了蹬他腿，咬著牙說道。

 

“你今天都沒找到，明天還能找到嗎？”超英敲打著她手底下的鍋盤說道。

 

“媽咪，我們今晚寫一些廣告，我明天去貼。我看別人都是這樣找丟掉的小狗小貓的。”茜茜急急忙忙地說道。

 

“我看哪，你們是白忙活。烏茶又不是不懂回家的路，怎麽會走丟了呢？明擺著它是被別人偷走了。你們去貼什麽廣告，那小偷還不趕緊把烏茶藏起來，難道還會把它送回來嗎？”超英氣呼呼地說。“看看你們，我早說了吧，讓你們不要養狗！我說的沒錯吧。這下可好，花了那麽多錢，到頭來得到什麽了？得到一場教訓！”

 

茜茜抹著眼淚，哭著說道：“姥姥，我去貼廣告，是想把烏茶找回來嗬。烏茶不見了，你怎麽一點也不難過？難道你不想把烏茶找回來嗎？”

 

蘭欣正想製止女兒這麽直截了當地抱怨母親，卻聽到超英哀怨地說道：“姥姥怎麽不難過呢？姥姥比你們誰都更難過！來澳大利亞這麽多年，姥姥有多寂寞你們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個烏茶陪著我，它比你們，比我的外孫都要可愛！烏茶不見了。我才是最難過的！你們懂嗎？不！你們根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