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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德前輩朱偰先生

(2009-04-02 02:01:05) 下一個



謝盛友:留德前輩朱偰先生


在中山大學讀書的時候閱讀朱自清的散文模模糊糊知道朱偰(1907~1968)這個名字。後來讀了朱偰的《船上與朱自清聯句》,朱偰寫道,他在威尼斯聖瑪珂廣場上散步的時候,無意中遇見了朱自清。朱偰在回國的輪船上遇到了在歐洲旅遊的朱自清,兩人在北大時就已認識,文人相見,旅途無聊,就玩起了“聯句”的遊戲。就是兩人以威尼斯為題合吟一首詩,你一句我一句地聯下去,比的是才思敏捷。朱自清年長朱偰近十歲,已是赫赫有名的北大教授,不料幾番下來,竟相形見絀,栽在了朱偰手裏。對此,作家葉兆言評論說,寫古詩就像女人裹小腳,必須從小練起,過時間就不行了。其實朱自清練的未必不是童子功,隻是他沒有朱希祖這樣的大學者做父親,在家庭熏陶上畢竟遜了一籌,所以輸得也不算太冤。
朱偰認得朱自清已經很久很久了。朱自清在北大求學的時候,是朱偰父親的學生,畢業以後,任清華大學教授。朱自清是江蘇東海人,長得很是清秀,可是先天似有不足,是個文弱書生的樣子。

2007年在天益網上我閱讀了董健先生(前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係係主任)的《在紀念朱偰先生誕辰一百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知道在國內人們紀念這位“一個城市的保護神”。

剛才跟朱先生的女兒通了接近一個小時的電話,她在柏林,朱先生的兒女孫子是我辦的刊物十幾年的忠實讀者,原來文學就是這麽親近親熱親心親信。

朱偰先生出生於浙江海鹽縣一個書香世家,其高叔祖是清朝道光年間狀元,族中先輩出過多位進士。朱偰先生的早期受教是在其父朱希祖先生的指導下進行的。特殊的書香世家多年的熏染,使少年的朱偰得風氣之先,比別人更有條件接觸那些站在時代峰巔的進步知識分子的思想。父親朱希祖時為北大著名教授,他的家因此也就成了一個文人集聚的學術、文藝沙龍,陳獨秀、錢玄同、胡適、魯迅、周作人等均是他家的座上客。這些通儒碩學,時代精英,常在那裏放談縱議,發警世之言,抒宏偉之論,這便是青年朱偰成長的人文環境。

1929年夏,朱偰先生由北京大學畢業,考取德國柏林大學研究生。幾年的留學生活,所交遊者,多文學之士,如滕固、馮至、徐梵澄、蔣複璁、姚從吾、王光祈、朱自清等,據他當年的筆記記載,他在柏林的寓所,成了當時華人學者的文藝沙龍,也就是在這段時間,他結識了應德國東方藝術會邀請,到柏林演講《中國繪畫六法論》的劉海粟,並終生成為至交。1932年5月,朱自清到歐洲來旅行,路過柏林,馮至特意在朱自清住處,設茶點招待,並請了滕固、蔣復璁、徐梵澄、陳康和朱偰作陪,還請朱偰攝影留念。

朱先生留學德國學習德國精神,從康德到黑格爾的哲學對他有深刻的影響。德國這個國家,在文化守護和民族記憶上是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的。所以朱先生的這種精神,也不能說和他的留學沒有關係。
曆史對於人來說,無論個體還是群體,甚至人類整體,是一種關於過去的記憶。今天的德國政府頂住各種壓力,在柏林市中心建立大屠殺紀念碑群。每年365天,每天二十四小時,從那裏走過和駐足的德國人都會想起他們的前人曾經製造了慘絕人寰的悲劇,屠殺了600萬猶太人。

當德國友人邀請朱先生加入他們搜錄六朝陵墓南朝寺廟時,他感悟地寫道:“西人目六朝、隋、唐為吾國藝術黃金時代,元明以降為衰落時代,實非虛語,可惜我國自己的寶藏,自己卻不知其存在,在任風吹雨打,霜雪剝蝕••••••因此我趁此機會,擬將南都古跡,一一攝取,加以考證,加以整理,使此重要工作不落在外人手中,個人財力固然有限,但願盡力而為。”

這段話飽含著重振民族真生命,真精神的良苦用心。這是一個強悍的、赤誠的生命,但在其生命力的勃發中,在對祖國文化遺產傾注於靈魂的追尋中,它付出了高昂的代價。認準的人生道路,就要一走到底,這是中國真正文化人所有的品性,這品性揚勵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勇於創造、積極進取、正氣浩然、為追求完美的精神品格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生命方式,這方式雖浸透著滄桑感,卻又實實在在地鏤刻著朱偰基於文化良知的健全人格。

那是1956年8月份,時任江蘇省文化局副局長的朱偰正在家中休息。突然接到秘書的緊急報告,說是許多人在城南拆毀明代古城牆。
據說,這個名叫拆城委員會的組織還提出了“古為今用”理論:把古城牆作為救災賑濟款,對於失業者實行以工代賑,拆下一塊城磚,可以賣一毛錢。不僅如此,一段始建於東漢末年的城牆,拆下來的條石被敲碎了,用作修馬路的小石子。
這讓朱偰心急如焚。南京的城牆,是明朝初年花了20年的時間建造而成,並以近34公裏的長度,成為當時世界上留存的最大的一座城池。
他當即以“消防隊員的心情和速度”趕赴現場,發現城牆殘破得“似乎剛剛經曆一場戰爭”。那段東漢時代的城牆,已經被拆去一公裏之長,中華門兩廂的城牆也已不見蹤影,眼看就要拆到可容納3000人的甕城了,這也是中國現存最大的城堡式甕城。
“實在是不可原諒的一種粗暴行為。”在江蘇省委的機關報《新華日報》上朱偰直言不諱地批評道。為了挽救這些文物,他還為電台寫了廣播講話,又聯合社會各界,總算暫時製止毀城行動。

城牆已毀,呐喊聲也日漸遙遠——1968年7月15日朱偰去世。他留給人們的,是這樣一絲微弱的聲音:“我沒有罪,你們這樣迫害我,將來曆史會證明你們是錯誤的。”

1978年,在追悼朱偰的大會上,終生至交劉海粟先生送去的挽聯:“真理長存,鐵骨丹心昭百世;是非論定,文章經濟耀千秋。”


寫於2009年2月8日,德國班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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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一揮手 回複 悄悄話 書生何用?毛輕古人重實用,天下器物當為我所用,至今僵魂不散,擁躉者大有人在。而朱先生墓木已拱。後人仍在大肆破壞大自然。民族無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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