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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廷頓《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的反思與批判(一)

(2008-01-03 20:32:23) 下一個
亨廷頓《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的反思與批判(一)
  
作者 : 亮劍!, 發表時間:3/3/2007
【文章摘要】: 問題的真相是多元化自由流動、公平競爭與交流的國際環境,才是形成全球民主政治氛圍的根本;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均勢與製衡,才是自由主義思想與現代民主政治製度得以誕生的根源及其保證。而現代專製主義,正在威脅我們營造的多元自由流動、平等競爭的國際大環境。
  
【正文】
對於哈佛大學教授塞繆爾·亨廷頓先生的了解,還是在2002年9·11恐怖爆炸事件突發之後,在這一震驚世界的巨大災難麵前,人們突然回想起1996年亨廷頓先生寫的《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構》這本書。書中有如"先知"般的預言讓他瞬間名聲大振。更由於其觀點超越於東西方意識形態紛爭而比較客觀的描述了多元文明並存的這一現實世界藍圖,既獲得基督教文明以外其他文明所屬的國家與民族人民的青睞,也獲得了各傳統專製國家政府的高度重視。
  
9·11恐怖襲擊事件不僅僅是深刻而意義深遠的改變了美國,也改變了整個世界。當時麵對著大陸憤青幸災樂禍的民族主義高亢激情,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一方麵是反複咀嚼玩味這本對曆史有著穿透力、對未來有預見、對現實又具有洞察力的書;另一方麵是廣泛的了解恐怖事件、核武化武方麵的普通常識,尋找問題的根源。而這本書,在許多方麵改變了我觀察問題的角度、拓寬了視野、調整了思維方式,當然也改變了對事物的許多看法。以至於幾年之後的今天,我提筆寫下《不可抗拒的民主化浪潮》前三篇時,人們還提醒於我,他們似乎從文章中找到了亨廷頓的影子。這時的我才如夢方醒,重新從書櫃中找到這本塵封已久的書,再次反複的咀嚼起來。發現自己在不自覺的思考行文之間,對亨廷頓的思想進行著批判性的吸收,對其重大的觀念錯誤,早有了自己的不同見解。回過頭來,發覺幾年後對事物的看法與思考問題的角度畢竟已經有些不同,原來沒有寫下批注的地方更多的引起了我的重視,對於其中許多觀點上的偏頗也有了更深刻一些的認識,由此開始了批判性的反思與研讀。
  
也許是作者豐富的國際事務經驗與閱曆,賦予了他與眾不同的超越性國際視野,由此而具備了透視紛繁雜亂、動蕩不安的全球性迷障,洞察事務的真相、發現問題的本質,把握事物的主線的非凡能力,賦予了他提出一種新的全球戰略圖式的基礎。然而,當他提出;"不是文明衝突,那會是什麽?",我們不僅要問,難道僅僅是文明衝突嗎?
  
一、共同的前提: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蘇聯崩潰,東方共產主義陣容瓦解,自由主義的自由民主普世價值戰勝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在1989年,富山教授的《曆史的終結》一書奇跡般的預言東方共產國際陣容的崩潰,影響深遠的激起了全球性的喝彩,它莊嚴的宣告:近一個世紀兩大意識形態的對抗已經結束、自由民主的普世價值取得全球性的勝利、人類政治製度的進化已經結束、曆史已經終結,今後人們所要完成的不過是技術層麵上的細節問題。這一樂觀的預言一錘定音的宣告了一個永久和平新時代的來臨。由此而改變了西方民主大國的全球政治、經濟、軍事戰略,徹底放棄冷戰遏製傳統戰略。
  
1996年,有別於富山教授的樂觀預言,亨廷頓教授在幾年的深入細微的觀察之後,提出了另一個多元文明對抗的悲觀預言:曆時沒有終結、永久和平沒有到來,多元文明的對抗與衝突將取代冷戰時期的兩大意識形態對抗而上升為威脅世界和平的主要矛盾與根源。
  
然而,他們預言的共同前提卻是——冷戰已經結束、東西方意識形態衝突已經完結!樂觀的預言,讓西方民主大國喪失應有的警惕而沉浸在一片的驕傲、自豪、樂觀甚至狂妄自大之中,以至於對緊隨而來的全球性民族獨立導致的種族衝突、屠殺、難民潮、武器擴散、核武擴散及訛詐缺乏應有的思想準備;以至於讓西方大國輕視對共產主義殘餘勢力的遏製與清剿,而奔忙於武力幹涉民族衝突、宗教戰爭。悲觀的預言卻把文明衝突與對抗範式上升為西方大國的全球戰略,同樣忽視了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死灰複燃、全球蔓延及共產專製帝國的再度崛起。
  
作為一種宏觀的、物質的、巨大形體的、地緣政治的、軍事對抗的共產主義陣容確實幾近剿滅,而曾經一度深陷於絕境。然而,作為微觀的、思想的現實存在,它卻從來沒有消亡過,它所具有的、強大威脅的社會潛在動員力量,一方麵對思想界的多元繁榮、傳統資本主義向現代民主政治製度的飛躍起著建設性的作用,另一方麵,其鬥爭、對抗哲學與積極自由思想又是導致社會動蕩、威脅人類和平的不穩定因素所在。
  
當中國大陸的共產主義信仰者被重新包裝來到西方進行學術交流、訪問乃至定居甚至組織地下團體時;當馬克思在西方再度評為人類最偉大的思想家時;當德國法蘭克福馬克思主義研究學派站在獨立思想與現實批判的立場對現存資本主義製度提出具有廣泛影響力與洞察力的深刻批判時;當社群主義在民主宗旨國美國以多元利益團體的共同追求召喚共同認同者的利他主義奉獻精神與集體利益的捍衛時,麵對這一切現實的客觀存在,我們能說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已經死亡?
  
冷戰沒有結束,它在外在軍事對抗聯盟的突然消失之後,以另一種隱秘的方式滲透到民主社會乃至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並隨著人們對共產政權血腥、殘酷、專製記憶的淡忘而重新贏得人們的好感。就像薩達姆的軍隊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並不意味著伊拉克的專製力量、思想與思維慣式的消亡一樣;就像中國國內的人士,即使批上了民主人士的外衣,並不意味著專製思想的清除一般。當人們忙於整合民運思想、清除異己時,我們看到的是,抗拒多元的排他性共產殘餘思想滲透到人們的骨髓。而更可怕的是,在西方民主陣容放棄應有的警惕之後,我們還看到這種無所不在的隱秘力量,在重新包裝自己之後,發起了全球性的現代專製主義反潮。
  
當亨廷頓日益的擔心外來移民人口的增長將最終顛覆美國自由民主的政治製度與價值,人們在看到現實的威脅所在之時,是否想到問題的根源所在。亨廷頓看到的是民族符號、文化的外衣,卻沒有看到背後隱藏的兩大甚至多元意識形態衝突的本質。如果民間文化不被提升為構築政治製度的意識形態基礎的話;如果文明不為利益動機與權利所操控,文明之間衝突的激烈程度將遠遠低於意識形態的對決與對抗,而更多的表現為交流與對話。因此我們說文明斷層處的衝突,還是發生在專製與民主、神權與人權、國家主權與人民主權、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傳統與現代這些對立矛盾的意識形態層麵上。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民主選舉的德國,竟然突然崛起希特勒的國家社會主義專製暴政,難道今天的人們,能夠不有所警醒而堤防現代專製主義的群眾基礎及其產生的內在根源嗎?
  
因此我們說,麵對新的現實威脅與挑戰,自由主義思想進化遠沒有結束、民主政治製度應在更加廣闊的多元寬容基礎上進一步完善,如果不能在意識形態領域避免自由主義、社群主義、社民主義的觀念衝突與對抗而在良性競爭交流中自我完善的話;如果構築現代民主政治製度的自由主義思想不能夠完成對傳統民族主義、宗教原教旨主義、儒家王道政治思想的重組與馴化的話,現民主政治製度及其民主國家,無論從內部到外部,都將麵對意識形態的、經濟的、軍事的、文化的、微觀的、宏觀的全麵挑戰。而不僅僅是文明的對抗。
  
由此,我們得以看出, 福山與亨廷頓兩位教授的這一共同前提與預設根本就不存在,放棄意識形態領域的警惕而迷失於文明的對抗必將導致亨廷頓所日益擔心的威脅與後果。其預言與其說是遠見卓識的預見,不如說是為專製主義招魂、為民族衝突正名:說著說著,專製主義真的就轉土重來了;說著說著,文明衝突就發生了。它具有某種強大的心理暗示作用。因此,現代民主政治製度與普世的民主正義觀必須在更為廣闊的領域與全球視野下接受全麵的挑戰,實現價值與製度升華。
  
二、意識形態的對抗與對決,依然是新時代的主題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鷹擊長空、乘風破浪、還是一馬平川,我們都無法離開航標、指南、地圖,尤其是穿越於陌生而複雜的區域。古有指南針,現有高科技GPS定位儀及高精度的電子地圖。它的意義與價值,就是在紛繁雜亂的世界,把握事物的主線與行動的方向。
  
在東西方冷戰時期,兩大普適價值意識形態紛爭把世界分成兩大部分,對抗、遏製與競爭在兩大陣容的交匯邊緣地帶發生僵持著。由此而形成了東西方冷戰遏製戰略圖式與思維範式。許許多多的重大決策與方針問題,都在其中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全球冷戰遏製圖式,是二十世紀下半葉以來的主導世界的大國策略與藍圖。
  
蘇聯東方共產陣容崩潰後,文明人類於一片歡呼之後,卻突然無所適從,他們找不到敵人究竟在哪裏?他們不知道今後將走向何方。人們一方麵放棄意識形態歸屬,尋求著新的認同;另一方麵著眼現實與未來、尋找新的全球戰略圖式與思維範式。而亨廷頓的全球文明對抗範式作為對現實存在的宗教衝突、民族衝突及全球性地緣政治重組的突出重現,隻不過是全球視野下多領域、多方式競爭的重點陳述,而在民主乃至傳統專製國家在現實主義國家利益與權力戰略之外,提供了另一種新國家戰略圖式。
  
如果我們回顧曆史,我們就能發現,日月交替、潮起潮落,人類文明的競爭、交流與對話從來沒有中止過。文明之間的競爭與政治哲學思想、經濟、軍事及其製度競爭相比,它既不是起始、也不是終結,而不過多元競爭、交流、對話中的一種曆史現象的呈現,猶如商業競爭的文化包裝,它伴隨著資本的強大力量而來,同時又緊隨著資本的耗盡而去。隨著經濟全球化競爭時代的到來、隨著信息化時代的到來、隨著無形資產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人們得以發現,任何民族的文化遺產、曆史傳承都將作為具有無限價值的民族瑰寶與財富為全人類所珍重,在全球性的交流、競爭與對話中,獲得了應有的尊重與重視。由此而日益導致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界限的模糊,麵對一個全球財富、資源與文化自由流動的現代世界,我們又憑什麽來區分哪裏是東方、哪裏是西方?當人們刻意在全球七大文明之間建立起新的壁壘、鐵幕,而人為阻斷他們之間的自由流動、互信、融合時,其間的對抗、仇視與戰爭才不可避免的必然爆發。而解決問題的根本性辦法,在於敞開胸懷,迎接一個全球性大移民的時代、打造一個文明自由流動的市場、共建一個多元文明無所不在的國際大環境。
  
縱觀全球,人們得以看到,美國的唐人街就是傳統的中國、中國的中關村就是美國的矽穀、全球華人過的是傳統的中國年、跨國大企業摩托羅拉的現代管理方式正植根於中國的土壤、不知基督教為何物的中國小童年,在聖誕夜來臨之際,夢幻中期待著悄悄放在床頭襪裏的聖誕禮物。我們憑什麽說文明有別於資本、財富、哲學、科學及知識財富的全球性自由流動、交流與競爭,悲觀的認為文明之間隻能衝突、對抗,沒有平等競爭、交流與融合?我們又憑什麽說文明的這種對抗注定成為新世紀的主要衝突與戰爭的根源?
  
問題的真相是多元化自由流動、公平競爭與交流的國際環境,才是形成全球民主政治氛圍的根本;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均勢與製衡,才是自由主義思想與現代民主政治製度得以誕生的根源及其保證。而現代專製主義,正在威脅我們營造的多元自由流動、平等競爭的國際大環境。人們唯一應該擔心的正是專製主義的意識形態,如馬克思主義、儒家王道政治思想、排他性的伊斯蘭原教旨宗教的神權專製思想,作為政府構建的權力與政治基礎,對多元環境下公平競爭的顛覆、對他者的禁止甚至消滅。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禁止、堤防、製衡專製意識形態的肆虐擴張與壯大,真正演變成現實政權的政治基礎,從而威脅到人類的自由、和平,挑戰人的尊嚴與價值。
  
問題的真相是孤立、對抗而不相往來的排他性全球七大文明在現實世界裏根本就不存在,它是人們想象中的產物,由此而推導出的文明衝突全球戰略圖式將步入歧途的阻隔全球自由移民時代的到來;阻隔自由流動下的多民族文明融合與共建;阻隔互信基礎上的多元文明平等競爭環境及在此基礎上的全球民主大環境的營造。
  
最後我要重申的是,冷戰並沒有結束,新的冷戰正在以另一種更加隱秘的方式,秘密策劃著對現代民主政治製度及其政治思想的顛覆。用文化與文明重新包裝自己的共產專製霸權已經再度崛起,它正在打破地區平衡、威脅世界和平。多元兼容的現代民主社會(在此,我從不認為其為排他性的孤立西方)需要的是找到問題的根源,避免在民主與專製政權的對抗之外,開辟文明衝突的第二戰場。民主大國首要責任是建立起文明之間的互信,建立現代與傳統的自由溝通渠道,形成國際多方交流下的公共決策機製,避免發起宗教戰爭、避免武力幹涉是非難辨民族戰爭。重點解決意識形態領域的重大國際對抗與威脅難題。
   (自由聖火首發稿)
(亨廷頓《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的反思與批判(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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