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爪蓮

人生在世,以誠相待足矣。 我對人生充滿希望,但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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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央:奇才朱正

(2023-08-23 18:25:50) 下一個

我在整理、錄入父親李銳的資料時,常常會碰到一些字跡不清的地方。以我的知識儲備隻能猜,至於猜的是否準確全無把握。每逢遇到這種情況,我第一個想到,也是迄今唯一找去尋求答案的人便是朱正先生。

  最近就又碰到了這麽一個字,是在父親寫給黎澍先生的一封信中。這裏多囉嗦一句,黎澍先生去世後,他的夫人徐濱阿姨,將清出的李銳寫給黎澍的信都交還給了他。得說,他們那一代知識分子對於存史,是刻在骨子裏頭的。

信是這樣開頭的:

黎澍同誌《黃興詩詞抄》若幹首錄上,請多考證:(“吳荒

否伍子胥典?)

 

  “字後麵的那個字,一下就把我蒙住了,即向朱正先生詢問:

朱正叔叔,

  請看所附我爸寫給黎澍先生的一封信。我完全沒有曆史知識,隻是在網上查到黃興詩中有吳荒二字,故猜括號內應該是:“《黃興詩詞抄》若幹首錄上,請多考證:(《吳 是否伍子胥典?)”

  煩您幫我看看是否猜對了。

  翌日一早打開郵箱,朱正先生的公子朱曉的回電已經到了:

南央姐:我爸背誦並講解這首詩的上闕四句,看吳荒就是伍子胥被砍頭之前希望 把自己的頭掛起來看吳國破滅。

            英雄無命哭劉郎,慘澹中原俠骨香。

            我未吞胡興漢業,君先懸首看吳荒。

  再一看,還有第二封郵件:

南央姐:我爸翻出《史記》,在《伍子胥列傳第六》中有伍子胥對舍人留的遺言:“ 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而抉吾眼懸吳東門之上,以觀越寇之入滅吳也。

確證了父親《吳荒是否伍子胥典?”一問無誤。

朱正先生隻有中學學曆,而且在共產黨執政後的整整三十年裏,不是在勞改農場被改 造,就是在長沙城裏拉排子車討生活,百分之一百的苦力。可見,人的學問並不一定非得 上大學、讀博士才能得到。現如今,從中國頂尖大學史學博士生中,大概是很難找到朱正 先生這種腦子就像計算機數據庫一樣的學者的。

 

愛迪生說:“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靈感。朱正先生付出的汗 水、外加非主觀意願付出的血水、淚水以量計,是我輩,更是六零後的幾代人所無法企及 ;至於那百分之一的靈感,則是非奇才所不能有的了。

2018  4 月,我陪普林斯頓一位研究中俄問題的教授拜訪朱正先生,談話間,每回答 這位教授的一個提問,朱正先生必先蹭蹭地小步跑向立滿了書架的某一麵牆,在其中插滿 書籍的一個書架前停下,毫不猶豫地抽出一本折回沙發,準確地翻到一頁,指給那位教 :“某人在某時、某地說......”把那位教授驚得了得。事後她跟我說:“我怎麽從來沒聽 說過朱正,真是謝謝你讓我認識了他。他若在美國,絕對會是鼎鼎大名。我告訴她:“ 惜朱正在中國,要讓年輕人知道他,得用百家論壇裏的某位說家作喻,年輕人才會掂 出他的分量。

  人是時代的產物。說到底,朱正先生的功底是在萬惡的舊社會練就的。他學識淵博又識人間煙火,拿著老年證在北京擠公交車得意之極。我的童年,對我影響至深、至大的是家裏的老阿姨——蔡嫂,父親的司機——樂伯伯,姥爺曾經的跟班——彭伯伯和他的妻子彭媽媽。他們的愛,如同春雨細潤無聲地浸入我的心靈,讓我受用了一輩子。所以我

以為,國民黨統治的年代不一定有多好,可是既然我接觸到的從舊社會過來的人中或是那麽有德性,或是那麽既有德性又博古通今,那個時代一定沒有我親曆的共產黨統治的年代黑,一定比共產黨統治的生存空間好很多。

李南央 2023.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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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uiling-LA美國' 的評論 :
Hailing你好。謝謝臨帖。
我不是李南央,經她本人授權,可以在我的博文中轉貼她的文章。在”李南央文章”那個欄目中,你還可以讀到:我有這樣一位繼母”文。
你住在LA,北上到舊金山南灣,斯坦福大學時,可以到胡佛研究所查閱資料。李銳老的日記,書信及筆記等都已捐贈給胡佛研究所。
再次感謝。
huiling-LA美國 回複 悄悄話 請問博主綠珊瑚是李南央嗎?我讀過李著“我有這樣一個母親”,很仰慕。我的先公公與李銳有交往,家裏有一幅李銳贈書法。謝謝好文 !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歲月沈香' 的評論 :
謝沈香小妹臨帖。我們上一輩,你我的父親那一輩,的確國學養深厚。我們是中間一輩,不自誇,還是注意多學習的。看看國內的下一輩,又要經曆喪失的學習環境了。
歲月沈香 回複 悄悄話 敬佩朱正老先生!讚珊瑚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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