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爪蓮

人生在世,以誠相待足矣。 我對人生充滿希望,但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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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饞是福氣(ZT)

(2023-03-11 14:28:42) 下一個

舊京伶人幾乎沒有不好吃的,像譚鑫培、楊小樓、餘叔岩、梅蘭芳、馬連良、尚小雲、程硯秋等,能數出名的大角兒都喜歡美味。他們家裏有廚子不說,但聞哪家酒樓飯莊子有好吃的,必要去嚐一口。他們喜歡吃也會吃,所謂會吃就是吃得四至講究。中餐吃膩了吃西餐,西餐吃膩了嚐小吃,為一碗地道的豆腐腦兒,跑半個北京城也得嚐一口。用家常話說就是嘴饞,嘴饞也是福氣。

清同光間的大花臉何九(何桂山)最饞寬條兒麵。過去京師人吃麵條兒以“簾子棍兒”為大路,買賣家兒也很少有寬條兒麵。早年大柵欄西觀音寺有家二葷鋪叫“複興居”,何九是此鋪常客。有一回何九喝完酒就吩咐跑堂兒的給他做碗寬條兒麵,後廚白案師傅由此就加了這道麵食。戲班兒一些武行聽說“複興居”能做寬條兒麵,散戲後都跑去品嚐,張嘴一嚼,滿口麵香,筋道利口,確實不同凡響,大夥齊聲吩咐再添一碗。日久天長,“複興居”在大柵欄一帶竟以寬條兒麵享名,生意隆熾。何九在那一帶亦得名“寬條兒何”。

譚鑫培晚年的飲食用度就再難說是嘴饞了。1917年吳秋帆《伶界大王事略》載其“每日飲食無餐不用燕菜。晨起必飲人參二錢,臨睡必啜銀耳一碗。四時常服珠粉,冬日加服鹿茸。”這等奢華,宮裏禦膳恐也不及。老譚算得上能掙會花。
梅蘭芳家廚中有一位白案師傅專門蒸燙麵餃兒。這道蒸餃兒不是正餐,是梅蘭芳每天的夜宵兒。梅蘭芳臨睡前總要吃十來個蒸餃兒,不然睡不著覺。梅蘭芳到滬上,這位白案師傅也必定隨行,就為夜裏給梅先生蒸一道燙麵餃兒。

1936年梅蘭芳由滬返京。一天下午三點多鍾,梅先生的汽車忽然駛進宣外香爐營五條,司機跟人打聽醜角兒朱斌仙的住處。街坊四鄰看見梅先生的小汽車進了胡同兒,都圍過來看熱鬧。街裏正好有幾位蹲活的車夫,眾人就雞一嘴鴨一嘴開起了討論會,都說以梅先生之名望地位,專程來拜訪名頭並不響的小花臉朱斌仙於事理不合啊。第二日,朱斌仙的母親出門叫車赴北京飯店回拜梅先生,路上與車夫閑聊才揭開謎底。原來朱斌仙的母親是梅蘭芳的妹妹,梅先生是朱斌仙的舅舅。昨日梅先生進屋就道明來意:“離開北京好幾年了,總想吃芝麻燒餅夾醬肘子。”朱斌仙一聽,即刻打發人奔了西單天福號,同時趕緊安排家裏人烙燒餅。梅先生夫婦欣然對餐,頗覺痛快,吃完告辭而去。據傳為這件事有倆人還專門打了一賭,甲不信梅是朱的舅舅,乙說確保無疑,倆人在華樂園包廂裏就開了一頓飯的賭。這天華樂正好是尚小雲的戲,經尚老板證實,甲認頭請了一頓飯。
有一年,梅蘭芳先生攜太太福芝芳及兒子梅葆 玖去玉華台飯莊用餐。早先玉華台完全不是現在這般氣象,當時在八麵槽(1956年搬至西單),三進院子帶二樓,是北京有名的淮揚菜飯莊,以鱔魚席麵享名。後廚的二灶原本是梅先生的家廚。梅家人去玉華台,就好比回家吃飯一樣。當梅先生一家人在二樓雅間坐下以後,就聽見隔壁有熟人說話,讓跑堂兒的一打聽,竟有三撥兒梨園同人在二樓雅間裏,楊榮環一撥兒,李萬春一撥兒,李少春、袁世海、杜近芳一撥兒。這三撥兒人聽說梅先生來了,都過來問安。梅先生用完飯後,怕再勞動那三撥兒晚輩,就悄悄退席。臨走時交代梅葆玖,看看隔壁三桌都點了什麽菜,挑不重樣兒的給每桌加一道菜,然後會賬走人。玉華台自打1921年開業就生意紅火,是名流吃家子時常光顧的場所。伶界這些大角兒在吃上是內行,兜裏又有錢,自然也要去光顧。

尚小雲先生煙酒不動,唯獨在意吃。他平時零食不斷,嘴裏基本不怎麽拾閑兒,手頭兒總得有些抓撓兒。尚老板自己還能掂勺,手藝柴的廚子很難在尚家混營生。尚先生早年的“芳信齋”就以烹飪享名,一道“水晶肘兒”頗為行中人稱道。

程硯秋先生最愛吃煮雞蛋,深信雞蛋養人,每日散戲後必得吃十幾個。若有同人在旁邊,程老板也勸人家與他同吃煮雞蛋。程先生以食量大享名,每頓飯十個雞蛋之外還能吃個肘子,主食另算。
袁世海先生沒出科時,一次給大師兄馬連良配戲,得了師傅與師哥嘉獎,破例給了四塊大洋的份兒錢。他母親隻要了三塊,非留給他一塊錢零花兒。為這一塊大洋,袁世海琢磨了好幾天,最後決定跟師兄張盛利下一次館子。

哥兒倆來到李鐵拐斜街的“兩義軒”,正巧碰上馬連良在那兒請客。他倆跟馬先生見過禮,趕緊躲進裏麵小間兒點菜。跑堂兒的給他們推薦“清炒蝦仁”,張盛利就要點,袁世海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他,意思是就一塊錢,別吃禿嚕了。結果倆人隻點了“燴肚絲”和“鹵拌粉皮”,外加幾張家常餅,算在一起是九毛錢,連碗湯也沒敢要。正吃得半截兒,堂倌進來說:“你們二位的飯錢,馬老板給候了(代付)。”張盛利後悔得使勁拍大腿,埋怨袁世海:“你看,聽我的多好,蹦到嘴的蝦仁兒讓你給放走了。”
伶界有兩位以食肉享名,一位是老角兒王八十(王聚寶,王蕙芳之父)。他身材矮而壯,頓頓需一斤肉下肚才算飯飽。另一位是富社花臉“三瑞”之一的陳富瑞(另兩位是侯喜瑞、蕭盛瑞),體胖,極能吃肉,尤其愛吃豬頭,他家爐台兒旁必有一鍋燉肉。陳富瑞自己講,每餐必須吃肉,否則肚裏總覺空虛。他在晚飯後睡覺前,要吃一個整豬頭才可入眠。有一回他赴漢口演戲途徑保定府站,車窗飄進熏雞香味兒,登時勾出他的饞蟲,遂自語道:“不行,我得墊補兩口。”說完,一口氣吃下兩隻熏雞並九個饅頭。陳富瑞劇藝很有火候,連唱戲帶教戲進項不算少,可多半都送給了肉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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