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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翁 侃 莎翁

(2009-10-13 14:43:27) 下一個

托爾斯泰:莎士比亞作品讓我感覺極度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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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托爾斯泰看來,也是最重要條件的——真誠,“——在莎士比亞的全部作品裏是一概闕如的。在所有這些作品裏看到的都是刻意的矯揉造作,顯然,他不認真,他在玩弄文字遊戲。”

 1903年11月,托爾斯泰寫出了《論莎士比亞和戲劇》的長篇論文,全麵、係統地批駁了早已為人們認可接受的莎士比亞,使其“體無完膚”。用後來評論家的說法:“製造出文學批評史上一大公案”。那麽,托爾斯泰是怎樣批駁莎士比亞,他為何要批駁莎士比亞呢?

  一

  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的不滿,時間比寫這篇文章要早得多。1852年,23歲的托爾斯泰寫出了自己第一篇文學作品《童年》。當他不自信地隱匿姓氏寄給著名文學雜誌《現代人》後,得到該刊主持人涅克拉索夫的高度讚譽。不僅如此,與《現代人》聯係緊密的一批著名作家,如屠格涅夫、岡察洛夫、車爾尼雪夫斯基、奧斯特洛夫斯基等,也對托爾斯泰的才華由衷欣賞。這些給了托爾斯泰極大的鼓勵,對他的成長有著重要影響。

  從高加索軍營離開後,托爾斯泰沒有回家,他先去了《現代人》雜誌所在地彼得堡,他熱望與屠格涅夫、涅克拉索夫這些支持他的文學前輩會麵。但是,在經過短暫熱情地交談之後,這些文學前輩為托爾斯泰的許多觀念感到困惑。首先,托爾斯泰對這些前輩遵循的一些文學傳統表示不屑,不能容忍“對各種文學權威的假惺惺的或盲目的崇拜”。甚至對《現代人》雜誌的文學團體崇拜莎士比亞也表達出自己的厭惡:“隻有滿嘴空洞漂亮詞句的人才會對莎士比亞和荷馬感到震驚。”

  此時的托爾斯泰,不過二十七八歲,還在年少氣盛的階段。他對莎士比亞的看法,也許與當時反叛權威的心態相關。所以,關愛他的前輩作家,十分想使他這種觀點得到轉變。1857年元月,遠在巴黎的屠格涅夫還給托爾斯泰寫信,說服他接近和理解莎士比亞:

  “您去了解莎士比亞——或者說得正確一些,您去接近他,這會使我感到高興。他(莎士比亞)像大自然,大自然有時也顯出一副極其醜惡的麵貌(請回想一下我們草原上10月間那種多淚的黏糊糊的日子)……不要讓外表上不合情理的東西叫您反感;您要是鑽進作品的內部,鑽進它的核心,那您就會為這偉大靈魂的和諧以及深邃的真理而感到驚奇。”

  在屠格涅夫等人的勸說下,托爾斯泰讀了一點莎士比亞作品。雖然並未表示多少讚賞,就這已讓前輩們感到高興了。另一位作家甚至寫信告訴屠格涅夫,托爾斯泰“已經……了解《李爾王》並為莎士比亞的健康幹杯……”但是,托爾斯泰沒有因為這一點有限的閱讀改變自己對莎士比亞的看法。他在63歲時,開列了一份給他留下印象的作品名單,其中包括雨果、狄更斯等作家的作品,可莎士比亞連一部也沒有。由此可以看出,托爾斯泰不滿莎士比亞的態度,實在是由來已久,並且基本沒有什麽改變。

  當然,在以後的時間裏,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還是做了許多試圖接近、理解的努力。據他自己陳述,他曾閱讀過人們公認的傑作:《李爾王》、《羅密歐與朱麗葉》、《哈姆萊特》、《麥克白》等,但是,結果與他預期獲得很大審美感受的初衷相悖。這些作品使“我不僅沒有體會到快感,反而感到一種難以抑製的厭惡和無聊……”

  後來他還遵從他人勸告做過多種嚐試,從俄譯本、英文本,甚至德譯本來不斷進行閱讀,但仍然隻獲得與先前感受相同的厭惡、無聊和困惑不解。為了寫《論莎士比亞和戲劇》,托爾斯泰以75歲的年齡,重讀了莎士比亞的全部作品。這一次,他仍然是先前的那種感受。所以,他不再不自信地困惑了,“而是堅定無疑地確信,莎士比亞所享有的無可爭辯的天才和偉大作家的聲望,以及它迫使當代作家向他效顰,迫使讀者和觀眾歪曲了自己的審美和倫理的見解,在他的作品中尋找本不存在的優點,像所有的謊言一樣,是巨大的禍害。”

  二

  那麽,托爾斯泰為何這樣說呢?他基於怎樣一種藝術見解呢?在寫《論莎士比亞和戲劇》這篇文章之前幾年,托爾斯泰專心致誌於“什麽是藝術”的研究和寫作。在這個過程中,托爾斯泰逐漸成型了他對藝術作品的判斷標準,即“任何文藝作品的優點取決於三個特征”。一是取決於作品的內容。內容越有意義,對人生越重要,作品就越優秀。二是取決於通過適合這門藝術的技巧所在達到的外在之美。“或者說,形式之美。”三是取決於真誠,即藝術家對他所描寫的事物的真誠的愛憎情感。

  基於這三條,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逐條進行了比較梳理。從第一條看,“莎士比亞劇作的內容,正像從他的幾個最卓越的讚美者的解釋中所看到的那樣,是一種最低下最庸俗的世界觀,這種世界觀把權貴的外表的高尚看作人們真正的優越性,蔑視群氓,即勞動階級,否定任何誌在改變現存製度的意圖,不僅宗教方麵的,也包括人文方麵的意圖。”

  托爾斯泰認為的第二個特征是“形式之美”。而這“也是莎士比亞的全部作品全然闕如的,除了能安排表現情感進展的場麵之外,在他那裏,沒有合乎情理的情勢,沒有登場人物的語言,主要是沒有分寸感,而離開分寸感,作品也就不能成為藝術品。”

  那麽第三個特征呢?在托爾斯泰看來,也是最重要條件的——真誠,“——在莎士比亞的全部作品裏是一概闕如的。在所有這些作品裏看到的都是刻意的矯揉造作,顯然,他不認真,他在玩弄文字遊戲。”

  三

  既然莎士比亞的作品不符合他認為的任何一條藝術要求,而且它們的傾向還是極其低下、極不道德的,為什麽長久以來卻獲得那麽大的聲望呢?從自身接觸莎士比亞,並同人們交談莎士比亞作品的經驗看,托爾斯泰覺得自己發現“使我能了解莎士比亞之所以享有巨大聲望的秘密。這種驚人的聲望隻有一種解釋,即它來自人們過去和現在常常遇到的一種流行性蠱惑。”這就是說,大多數人不是通過認識及推理,而是通過信仰來接受這些教條的。

  那麽,說莎士比亞“偉大”的那些教條源自何處呢?據托爾斯泰考察,“在18世紀之前,莎士比亞在英國不但沒有特殊的聲望,他得到的評價還低於其他同時代的劇作家……這種聲望肇始於德國,再從那兒轉回英國。”那麽,是誰在中間起了關鍵性作用呢?在托爾斯泰看來,是當時德國的藝術領袖——歌德。用托爾斯泰略帶譏諷的話說:在審美問題上曾是當時輿論的獨裁者。

  “……更重要的是由於自己的世界觀同莎士比亞的世界觀相吻合,他(歌德)宣稱莎士比亞為偉大的詩人。”托爾斯泰用了非常苛刻的貶抑之詞,“而那些不懂藝術的美學評論家們,在卓有聲望的歌德宣揚這種謊言時,就象烏鴉攫食獸屍那樣,爭相附和,開始在莎士比亞作品中尋找本不存在的美……這些人也正是造成莎士比亞聲望的始作俑者。”

  令托爾斯泰特別不滿意的,是這些德國評論家不注重以“明確的、符合於當時最崇高宗教觀點的世界觀”作為戲劇創作的動機,並在作者不自覺的狀態下滲入他的作品,“於是,像莎士比亞那樣的作家,心中沒有形成符合於時代的宗教信念,甚至沒有任何信念,隻在自己的戲劇裏堆滿形形色色的事件、災禍、插科打諢、各種各樣的議論和效果——像這樣一位作家,顯然就被看成最有天才的劇作家了。”

  基於這樣的分析,托爾斯泰對先前幾乎所有推崇莎士比亞的狀況予以了最無情麵的挖苦和抨擊: “一係列偶然事件使得上世紀初一度是哲學思想和美學法則的獨裁者的歌德讚美莎士比亞,美學評論家就隨聲附和,寫出他們的冗長、含糊、貌似淵博的文章,歐洲的廣大公眾就開始激賞莎士比亞……於是,莎士比亞的聲望就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一直發展成當代這種瘋狂的讚揚,這種讚揚,除了受到蠱惑之外,顯然是別無任何根據的。”

  四

  這種情況將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呢?在托爾斯泰看來,起碼在藝術上,“把莎士比亞的作品說成是體現了美學和倫理上完美境界的偉大的、天才作品的這種蠱惑過去和現在都給人帶來極大的害處。”

  托爾斯泰進一步指出:“這種害處表現在兩個方麵。第一,表現為戲劇的墮落以及這種重要的進步手段為空虛和不道德的娛樂所取代。第二,向人們提供了效尤的壞榜樣,以此直接腐蝕他們。”

  具體到戲劇這種藝術形式,在托爾斯泰看來,推崇莎士比亞已帶來不良後果。這種不良後果不僅影響到一批一般的、缺少才華的作家,甚至影響到一些卓有成就的作家。“由於確認莎士比亞戲劇是盡善盡美的傑作,並且應該像他那樣寫作,不僅不要任何宗教內容,而且不要道德內容,於是所有劇作家便都去模仿他,開始編寫內容空洞的戲劇,如歌德、席勒、雨果和我們的普希金的戲劇,奧斯特洛夫斯基和阿列克謝·托爾斯泰(1817—1875俄國詩人、戲劇家)的曆史劇……”

  那麽對於普通觀眾或讀者呢?“假如當代每一個步入生活的青年心目中的道德上的完美典範,不是人類的宗教導師和道德導師,而首先是莎士比亞(博學之士確認他是人世間最偉大的詩人和最偉大的導師,並以此作為無可爭辯的真理代代相傳),那麽青年人是無法不受這種有害影響的。”

  “重要的是,當他接受了滲透於莎士比亞全部作品的不道德世界觀之後,他就喪失了明辨善惡的能力。”

  麵對這樣的不良印象,托爾斯泰認為“人們擺脫得越快越好。”否定了“專以供觀眾娛樂消遣為宗旨的莎士比亞及其效顰者的渺小而不道德的作品”後,在當時能夠成為人生指南的“真正的宗教戲劇仍然闕如時”,人們必須“從其他源泉尋求人生學說。”

  五

  我們知道,閱讀是一種特別個人化的行為、美學趣味和愛好,彼此相差極大。托爾斯泰以上對莎士比亞的看法,雖然與大多數評論家及讀者相左,但這很難用對錯來判斷。托爾斯泰本人就是一位有著卓越才華和成就的藝術家,他的觀點,在人們看來雖不無偏頗(譬如他將審美判斷和宗教倫理思想含混而談,因而將莎士比亞的美學風格領會為缺乏真誠的宗教觀念等),但是,這些都基於他深湛的藝術造詣和他本人的創作審美實踐,因此,這種獨特的觀點,仍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至於後世評論家將此稱為製造了“一樁公案”,也許是覺得偉人間不應有如此激烈的碰撞吧?可從實際看去,偉人間倒並非容易相互認同。這雖然並不值得我們過於誇飾其詞,但偉人的名聲使得我們對其特別關注,“公案”雲雲,也許就是我們特別矚目的一種結果。

  托爾斯泰這篇《論莎士比亞和戲劇》,寫成於1903年,在這一百多年間,這篇顛覆性作品仍然有著不衰的影響。在以後所有的莎士比亞研究中,無論讚同或者反對,這篇作品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巨大存在,在研究中發揮著警示或拓展思路的有益作用。

  在今天看來,莎士比亞仍然為世界各國人民廣泛喜愛,他那包羅萬象的廣泛社會題材,他對人性敏銳而透澈的洞察,以及無邊的想像力和創造力,給後世讀者展現出無與倫比的藝術世界。這些,並不因為托爾斯泰的猛烈抨擊而稍減。那麽,托爾斯泰這篇作品便沒有什麽價值?不!筆者在閱讀《論莎士比亞和戲劇》時,感到其中對藝術作用的關注,對藝術傳播等方麵的分析,仍然顯示著它的獨到和深刻。仍然有著激發人們深入思考藝術諸方麵問題的強烈作用。前數年有批評家提出一個“深刻的片麵”的概念,在這裏我不敢說托爾斯泰就“片麵”,但作為一篇作品,它以作者深刻的見解影響啟迪著後來者,又何嚐不是它的價值所在?想來,沒有哪一篇作品能做到方方麵麵的圓滿(這種東西往往早早被人忘卻),而激發、啟迪了讀者的思考,那文章的作用就真正發揮成功了。以筆者看,托爾斯泰的《論莎士比亞和戲劇》正是這樣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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