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盜寶世家 9續 2-3 霧滿攔江 08.3.4 更新

(2008-03-04 06:57:26) 下一個
(2)夏家虎頭
  我媽告訴我說,我爹這一輩子,隻有兩件事讓我爺爺感到滿意。
  一件事是我爹娶了我媽。
  第二件事是我媽生了我。
  我母親嫁給我父親,細說起來跟他們兩人在王莽藏寶的地宮中的共同經曆並無多大關係,那一次兩人雖然共同出生入死,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但我母親並沒有想到過要嫁給這個爆脾氣的醜男人,她後來之所以改了主意,那是因為她意外的發現別的男人比我爹更醜,就又偷跑出去找我爹。
  據說我母親再見到我父親的時候,我父親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剛剛從大西南的剿匪戰場上負了傷,正躺在病床上看書。我母親看到這情形,就故意朝一個護士借了服裝,嘴上戴一隻大口罩,進去給我爹換藥。
  當她端著藥盤走到我父親床邊的時候,就見我父親頭也沒回,用驚訝的口氣問了句:“丁思梵,你怎麽跑這兒來當護士了?”
  我母親當時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爹扭過頭來說:“我一聽你走路的腳步聲就知道了。”
  我母親說,那時候她才意識到我爹這人確有些不同凡響,兩人分手這麽久,他竟然隻聽腳步聲就知道來的是她,當時讓她非常感動。
  我就弄不清我媽她有什麽非要感動不可的理由,但這事我當時幹涉不了,我媽硬是被我爹感動了,感動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五年之後組成了“革命家庭”。
  又是兩年之後,我就出生了。
  滿月之後抓周,別人家的孩子抓周時麵前要擺放許多東西,有筆、有印章、有銅錢……抓到筆的,孩子長大了就有才名,抓住印章的,長大了要當大官,抓住銅錢的,長大了肯定會發橫財。《紅樓夢》中的賈寶玉逮住胭脂死不撒手,所以他長大了之後除了泡妹妹,別的本事一概沒有。但我們家族抓周的規矩忒也邪門,除了一隻黑色的布老虎,我的麵前什麽也玩藝兒也沒有,就算是想抓胭脂也沒地兒去抓,所以我一伸手,抓住了老虎的腦袋。
  於是我得其名曰夏虎頭。
  夏虎頭這個名字是家裏叫的,僅供內部參考,我在戶口本上登記的名字是夏雲淵,這個名字大氣,據說是我爺爺給起的。
  我在我爹那拳打腳踢和破口大罵中長大了,初三那一年,我的哥們兒歪把子憤怒的跑來找我,說他媳婦被人搶走了,要找哥們兒去替他出氣。歪把子的媳婦小名叫丫頭,也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發小,小丫頭人長得漂亮,歪把子這家夥學習成績弄不明白,卻預先把這個媳婦定了下來,禁止我們再與丫頭眉來眼去的……歪把子禁止得了我們,卻管不住別人,另有一夥小混混專門在路上攔截小女生,丫頭因為長得漂亮,首當其衝,所以歪把子急急跑來搬救兵。
  那天我們去了十幾個人,這倒不是看歪把子的麵,要是瞧他的麵子,一個人也不會來。而是大家急於在丫頭麵前表現,說不定丫頭最後跟了誰呢……那一天我們十幾個人狂追那夥小混混中的領頭的,攆得他瘋了一樣往家裏逃。我們窮追到他家的大門口,不提防他爸操一隻鐵鍬殺將出來,追得我們屁滾尿流,掉頭飛逃……
  第一次刹羽而歸,我們並沒有泄氣,終於在兩天之後將那夥小混堵在胡同裏,眾人正拿著著磚頭照對方的腦瓜殼敲得歡勢,不提防胡同口處突然竄出來十幾個雷子,一家夥把大家全都網了進去。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進看守所,應該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以後再也撈不著這樣的機會了的話——我們十幾個人被遞了光頭,氣勢洶洶的湧將進去,號子裏的新老住戶莫不爭相避讓。惹不起,我們人太多了。
  我在號子裏幸福的呆了兩天,第三天早晨,看守把我提了出去,走出號子,一眼看到我家老頭那輛舊軍用吉普,當時心裏咯噔一聲,知道壞菜了。要知道我家老頭這家夥心狠手辣,每次打我的時候都拚了老命,我一直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那天他把我帶出來,一句話也不說,臉色陰沉的象是家裏的抹桌布,看守所的所長在後麵點頭哈腰:“首長慢走……”他也不理會,自顧打開車門,讓我上了車。
  老頭居然沒帶司機,他自己開車。看著那輛老軍用吉普駛過家門而不入,徑直出了城,向著荒野中馳去,我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老天爺,這老頭兒不是想找個沒人的荒郊野嶺,把我給毀屍滅跡吧?”
  當時我心裏害怕的想。
 (3)井下秘洞
  那一夜車在公路上行駛,路燈照在公路兩明的樹木上,我心裏緊張的要命,不知道這老頭又琢磨出來什麽損辦法修理我,正在忐忑不安,老頭突然說了一句:“你爺爺不行了。”
  “我爺爺……”象是一記重錘突然敲在我的腦袋上,我的腦子一下子僵住了。
  “他臨走之前,你得見一見。”我爹又悶聲說了一句。
  我想起我的爺爺來,隻感覺到心裏難受得象是被什麽挖出來一樣,想說話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我爹也一聲不吭,隻管開著他的車,這輛破車在路上整整走了兩晝夜,途中加了兩次油,才趕回到安慶老家。
  車在我老家的門前停住,我爹帶我匆匆走進去,一進院,我就嗅到一股濃濃的老人特有的氣味,不知道爺爺是不是已經走了,心裏害怕得直要哭出來。走到門前,就聽到爺爺嗚哩嗚嚕的哭聲,知道爺爺還活著,我的心這才稍有放鬆,但那哭聲是那麽的揪心,讓我感覺到更加的難過。
  我爹帶著我匆匆進了家門:“爹,你別鬧了,虎頭我給你帶來了……”
  我看到爺爺蜷縮在鄉村的土炕上,眼窩深陷,胡須上都是涎水,聽到我爹說話他轉過臉來,看到我們之後,突兀的爆發出一聲哭嚎,象個賭氣的孩子一樣鬧騰起來,把放在他頭邊的一碗水都給打翻了。
  看到爺爺在哭鬧,我爹明顯有些心慌意亂:“好了好了,爹你別鬧了,虎頭這不是才剛到嗎,我這就帶他去還不行嗎……”說著話,他又拖著我出來,一直把我拖到爺爺家院裏的那口水井邊。
  這口井邊安裝著打水的轆轆,是早年我爹替爺爺裝上的,早年我爹本打算把我爺爺接到城裏過舒服日子,可是我爺爺抵死抵活的不樂意,就願意在這個小院子裏住著。我小時候也在這個院子裏玩過好幾年,因為怕我掉到井裏去,我爺爺還自己動手在井邊壘了井沿。所以對這口井,我是非常熟悉的。
  那天我爹把我帶到井邊,他自己把屁股倚靠到石頭的井沿上,抽著煙,從衣兜裏摸出來一支手電,幾隻蠟燭:“虎頭,你把這幾支蠟點上。”
  “幹啥?”我愣頭愣腦的問道。
  “讓你點你就點,哪這麽多廢話?”我爹吼叫道。
  我心想這大概是辦喪事時的規矩吧?不過我爺爺還活著,這時候辦什麽喪事呢?又不敢多問,就劃著火柴,把那幾支蠟燭全都點燃了。
  然後我爹吩咐我把這幾隻蠟燭固定在一塊木板上,再把木板搭在水桶的邊上,然後搖著轆轆,慢慢的把燃燒著的蠟燭往井裏放去。
  看著那蠟燭火苗筆直,眼看快要到了水麵上,忽然之間,幾支火苗猛然一偏,全都向著一個方向飄了過去,看到這情形我心裏一驚,脫口大叫了一聲:
  “地比利斯地下印刷廠!”
  現代已經越來越少有人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這是文革後期中學課本中的一課,名字就叫《地比利斯地下印刷廠》,寫的是革命者設置在一口水井中的地下印刷廠被反革命偵破的過程,負責此案的偵探是看到了井口邊緣光滑,起了疑心,就把蠟燭懸下去試探,發現火苗偏倒,因而判斷出井下有秘道。
  當時我激動的渾身顫抖,連聲高叫:“爸,爸,這裏邊有……有特務!”
  我爹不動聲色的吸著煙,問我:“西紅柿的英語怎麽說?”
  “他媽特務……”
  “沒錯,去他媽的特務!”我爹說:“兒子,你現在給我下去,進去把暗藏在裏邊的特務給我帶出來!”
  “爸……你是說,讓我自己下去?”看著黑漆漆的井口,我嚇傻了。
  “沒出息!”我爹突然翻了臉:“你爹我還不到八歲的時候就自己進去過……當然我那是自己掉井裏去了……你到底下不下去?”
  “爸……”我膽戰心驚的往後退:“特務有……無聲手槍……”
  “你不是天天嚷著要解放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嗎?”我爹毫不留情的挖苦道:“一口井就把你嚇成這樣?到了戰場上肯定是逃兵!”
  “爸,你聽我爺爺他在……”我眨著眼珠,突然掉頭就跑,我肯定不是這老頭親生的,誰聽說過親爹逼兒子跳井的?我絕對不能讓這老頭的陰謀得逞……
  還沒跑出兩步,一隻大手如老鷹抓小雞一樣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聽見自己拚命叫喊了一聲爺爺,撲通一聲,就被大頭朝下塞進了那口箍木大水桶裏,緊接著眼前一黑,耳聽到轆轆之聲飛快的升了上去,我已經被扔到了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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