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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曆過的生死 (三則)

(2018-07-14 17:01:25) 下一個
我經曆過的生死 (三則)
 
心言
 
這一生裏,真正讓我在一霎那對生死做出選擇的,就是那次帶孩子去海邊。在被浪拖進深海以後,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岸上的高樓,我確實有過放棄的念頭。隻一瞬間的事情,我馬上想到兒子,我想我絕不能放棄,我帶孩子來的,必須要帶他安全地回去。其實那天隻不過浪太大擋住了視線,等我遊回去再回頭看,我可能隻離岸一兩千米,不大可能超過三千米,更絕不可能超過五千米。這麽近的距離如果我放棄了,怎麽對得起孩子?
 
人這一生裏,在麵對棄與舍的選擇時,我想絕不可輕言放棄的,首先就是親情,其次還有友情。隻要記住那些愛著你關注你的親友,特別還有需要你一路關愛嗬護的孩子,還有什麽理由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1.
 
我的家鄉處於入海口,大小河流湖泊數不勝數,每年夏天都有玩伴們逞強溺水。經常是昨天還在一起玩耍的同伴,今天就沉進水裏要人打澇。每年夏天總要發生兩三起這樣的事,大人們才會留心把孩子看緊。如果哪個夏天沒有孩子溺水,夜裏聽到水鳥"咕咕"的叫聲,有的大人們就會私下議論,"河妖餓了,這是叫嚷著讓孩子去喂他。。。。。。。" 一旦遇到這樣的情況,大人們更是把自家孩子看得緊緊的,生怕他們出事。
 
高一的夏天,我從初中就在一塊玩耍的同學出事了。他那時住在我們掛鉤學農的村裏,離學校三裏遠。我聽說後急忙趕過去,無論那村人怎麽勸都不相信他死了。背上他走了十一裏路,一路不停地把他送到他父母手上。那一刻看到的生離死別,狠狠地刺在我心上。他是我最要好的夥伴,平時兩人經常對練些拳腳。他個頭稍小,身體異常靈活,可惜不會水,逞強。。。。。。。
 
後來那一年多裏我經常夢見他,每次在夢裏見到都和他練拳,醒來就大病一場。最後那次,醒來高燒燒成肺炎,昏睡了兩天還多,我突然想起來有人以前說過,如果總夢見誰就生病的話,就把夢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夢見了。我對守在一旁的母親說: "我又夢見保良了"。母親流著淚告訴我,"再夢見你告訴他,你們現在不在一個地方了。他若是纏著你就打他。" 說來也怪,打那就再沒夢見他。
 
2.
 
也是在高一那年,我們那排宿舍經過一連幾天的雨水侵襲已經散架子了。白天我們還一起議論,這排房子不行了,說不準哪天就塌。就在那晚後半夜,隻聽一陣帶著轟鳴的咯吱聲,把好幾個人都吵醒了。一個同學問: "怎麽回事?" 另一個答: "是地震,反正房子要倒,快跑!" 我急忙跳起來掀開蚊帳跑到窗前,但倒塌前的房子都已經變形了,根本打不開窗子。我就雙手奮力推,在房子倒塌前的那一瞬推落了整個窗子,人就順勢跟著窗子撲到外麵。房頂落下來時屋簷劃破了右肩,至今右肩膀上還有一片疤痕。
 
撲到外麵我起身回頭,一個人都沒見到。這時和管文藝的老師合住的炊事員衝我大叫: "快來救我,我被壓住出不來了!“
 
我走過去見她大腿被窗框上的混凝土澆注的磚塊壓住了,出不來,但也不礙事。那塊混凝土澆注的磚塊並沒直接壓在腿上,她就是抽不出腿,但沒受傷。我們那裏房子窗框上的磚都是這種結構,有一尺多高是用混凝土澆注的整塊,幾百斤重,但如果房子倒塌這一堆磚塊不會斷裂,會起到支撐作用。
 
我繼續左顧右盼若有所失地像忘了什麽,努力在想時她就不停大叫:"救命呀!" 我說: "別叫了,住嘴!" 她再大叫: "救命!" 我喊: "住嘴!" 就這樣來回叫喊幾次,我說: "好吧,我現在救你出來。"
 
其實不是我不願意救她,那一大塊,幾百斤重的磚塊就在她大腿上搭一個橋,我若是硬搬必定碰到她,可她卻隻穿了一條三角內褲和一個很短的背心。我盼望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這樣就不需要我動手。她不停地一直喊著我隻好扭過頭去搬那大磚塊,她一見又大叫: "這樣不行,你不看著手碰到我怎麽辦? 把頭轉回來!"
 
她是父親退休接班來學校當炊事員的,隻比我大三五歲。平時我們演出一化妝就跑過來,嬉皮笑臉地伸手就總往我們男生臉上摸,嘴裏還不停地念念有辭,"哎呀,你一化妝更俊了。。。。。。" 有次為了躲她的手我一頭紮進一大罐凡士林油裏,弄得衣領,脖子和臉上都是凡士林,隻好換了襯衣洗幹淨臉重來。現在她壓在裏麵出不來又沒受傷,幹什麽這麽又急又怕的。
 
我聽她喊個不停隻好把頭轉過來,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你坐好別動,讓我試試能不能搬得動這麽一個大磚塊。" 說來也怪,我居然搬起那個大磚塊一端把它豎起來,用它擋住她挪動可能落下來的房頂碎物,讓她輕輕鬆鬆從裏麵爬出來了。"
 
這時校辦工廠的電焊工張師傅跑來了,問: "你倆幹嗎呢,一個喊救命一個喊住嘴的? "
 
她立即大叫: "沒事。他跑出來了我壓裏麵了,讓他救我他不救。
 
張師傅是來找他的好哥們,高二籃球隊的一個同學的。他一問我才想起來,其實我剛才也是一直想他有沒有也壓裏麵。那個同學的媽媽是我們村嫁出去的女兒,本家且屬遠房堂姐,這個同學平時叫我舅舅。
 
我和張師傅爬進塌下來的屋頂三角架時還能聽到他在裏麵哭喊,我們也急著喊著告訴他,讓他別喊了省點力氣,我們一定會救他出去。
 
但房頂的三角架落得太不是地方了,壓住他的剛好就是末角,我們根本用不上力氣。怕傷到他又隻能用手摳。那房子的一麵牆都砸在他身上,他膽小不敢往外跑,把一床被子蒙在頭上,這樣拖一拖就窒息了。張師傅我倆把他摳出來時就已經斷氣了。張師傅歎口氣說,"沒救了,拖出來算了,反正我們盡力了。"
 
我說: "不行。他剛才還能喊呢,說不定有救。我倆抬他出去,小心別碰傷他。" 這樣我一手托著他脖子,一手護著他的頭,張師傅抱著他的腿和腰,從廢墟裏滾著爬著把他抬出來,沒讓他身體碰撞到任何東西。我那時還是確信他是活著的。
 
把這個同學挖出來我又爬進去找兩套衣服,還幹著的那套給那個女炊事員穿上了。那次事故,我有三個同學被砸死在裏麵。真像一場地震。

3.
 
大學畢業後在國內工作時,我調查過一個貪官。其實那不過是個科級的國營工廠,因為產品緊俏很多人都想買,那個廠每件又給介紹來買主的員工幾千塊錢回扣,這樣掌握批條的這個副廠長就有了特權。幾千塊錢在那時算個大數,他就利用這個權力把腐敗和淫欲玩到了極致。
 
就在我調查取證基本完成的第二天一早消息走漏了,晚上我騎自行車由西向東經過一立交橋時見南麵騎車過來的人揚起一支胳膊。我以為是熟人就停車下來等他。盡管那時還沒聽說過有人買凶殺人,但我走在外麵,尤其在晚上時非常小心。隻要停下來雙腳必定站穩做好防備,同時眼睛把四周都迅速準確地搜視清楚。
 
見這個人騎車衝過來沒有減速的跡像,我心裏一驚"不好!",再近就看到他手裏握著一把刀,就是自己打製的匕首,有七八寸長的樣子。如果那是軍用刺刀或者車間專管專用的鉗工三角刮刀的話那晚我就被傷到了。我看見他舉著一把刀,就在他衝來時把自行車把朝他一推,自己急忙彎身躲開,那把刀就在我穿的羽絨服後背上劃開一條七八寸長的口子。
 
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很塊,我根本連眨下眼的時間都沒有。他衝來時穿著羽絨服帶著帽子和口罩。隻能從那細長的身材上判斷這人我見過,他認識我,我也認識他。我用自行車朝外推時他朝外躲閃了一下,距離就遠了一點。他打個趔趄就騎過去了。那時我心裏第一個閃念就是: 提防第二刀!說時遲那時快,我提起自行車兩三步就退到立交橋橋墩下,這樣即可以防止他繞回來從背後補刀,也可以防範第二個攻擊者。
 
那時殺人滅口畢竟不是件易事,也很難找到人願意幹這種事,這是個單身做案的人。後來兩方都不承認,買凶殺人的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知怎樣,我自己心裏從來沒有仇恨,無論是對誰,在什麽處境,自己心裏都從來沒有過一絲怨恨。每次走在外麵,在陽光下,隻要看到戀人們那麽恩愛,一行家人神態安逸幸福的樣子,我心裏總覺得那麽高興,滿足和感動。為了世上所有人的生活和平安,無論做什麽我都要做好,這樣才對得起我做人的初衷,能夠一生無悔無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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