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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右翼之原罪》by 天籟紙鳶:11 -- 15

(2009-08-27 13:12:30) 下一個

 

 

 

天神右翼原罪 第11

    離開蠱惑之路,眼前是一片荊花海。花紫紅色,布滿全枝,連成一片,爛漫如朝霞。瑪門看著我,很久沒說話,一雙眼睛流丹似的明亮。我說:“怎麽。”他詭笑:“你聽到什麽了?”我搖搖頭:“這個不重要,我們先下去吧。”瑪門又看我一眼,用舌尖頂了頂獠牙,轉身走掉。

 

    其實從交通上說,魔界非常不方便。不能隨便飛行,因為隨時都可能會有火焰和熔岩從天而降,亂躥的結果是早日歸西。魔界的道路也比天界複雜,分七獄六十三環,每一獄分別有九環,通常主城都在環中央。魔界的五大城分別是風城依布,火城萊姆,水城幻影,雷城史米爾,黑暗之城即是帝都羅德歐加,散布在七獄中。從第一獄到第七獄都有各自的別稱,以大惡魔的身體部位作名。越在外麵的獄層離帝都羅德歐加越遠,與地獄的相似度就越低。

 

    因為魔族的翅膀基本是裝飾作用,翼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故第一獄為魔界之翼。第一獄的主城是風城依布海村,離紅海最近,在守誓河下遊和苦惱河上遊之間,是魔界的漁業基地。最外層是遊牧地區,魔界最好的戰馬便出自此處,那些畜生跑路速度堪比火箭。尤為極品的,速度和靈敏度可以快到天使還未來得及飛,它就先衝過去。

 

    我和瑪門從蠱惑之路下來,直達依布海村中心,這裏已經被改造得完全沒了地獄的陰沉,月光明媚,河流清澄,要不是看到下位魔族三頭的地獄魔犬,漂浮的鬼魂,我絕不會想到這是魔界。

 

    天界的城中心一般都塑像或石碑,可在這就換成了盤旋的石路。石路往下蜿蜒,看不到盡頭。

 

    遠處傳來美妙的音樂,像極了吉卜賽人的笛鼓聲。瑪門站在石路旁,回頭看看城外的草原:“聽到音樂麽。”我點點頭。瑪門說:“你要過去了,就可以性交。”

 

    我愣了愣:“這種習俗居然還沒丟。”瑪門說:“你當魔界什麽呢,有些東西是改不得的。”他把鐮刀取下來,在空中翻了一圈,繼續往下走。

 

    幾個鬼魂從我身邊飄過去,視線都沒挪過我的臉。我把披風的帽簷壓得低了些:“魔界沒有交通工具麽。”瑪門說:“有。貴族都騎龍,次一級的騎馬,有錢人走法拉隧道,平民走法魯隧道。不過我的龍肯定會咬你,你想騎騎麽?”

 

    我說:“你的龍是不是剛果和楊路生的?”

 

    瑪門瞥我一眼:“你連這個都知道,做什麽還要我給你介紹魔界?回去算了。”

 

    路西法當初放在天界的金蛋……原來是為了這個。他早就說過他想要小孩,但沒想到他居然會準備得這麽周全,連孩子的坐騎都會考慮到。

 

    看著瑪門秀麗狂狷的麵容,我禁不住想。如果路西法沒有墮落……他或許就是我的孩子。

 

    瑪門說:“你別用那種臉對人,跟我欠你錢似的。我既然和你定了契約就會照辦。你過來。”我走下階梯,廣袤無邊的雪山和冰原填滿我的視線。瑪門無意識地握住我的手腕,用煙杆指著遠處鑲嵌在雪山中的銀灰隧道:“看到條隧道了麽,彎曲得比較厲害,繞得幅度比較大的,那就是法魯隧道,單行一次三歐裏,包日六歐裏,包月二十四歐裏,非常便宜。”

 

    我說:“歐裏?”瑪門用煙杆敲了敲手心:“你把魔界的地理和曆史學這麽好,居然不知道什麽是歐裏?”我說:“那是貨幣單位麽?我隻聽說過安拉。”瑪門說:“我們貨幣可沒你們複雜,就隻有歐裏和安拉兩種單位。一百歐裏等於一安拉。安拉與天界金幣的比約等於271。”

 

    他從包中掏出一枚厚硬幣、兩枚大小不一的薄硬幣、兩張長方形金屬片。他指著厚硬幣說:“這是三安拉。”我接過來看了看,硬幣是深紫色,正麵是亞巴頓的側像,反麵是巨錘。瑪門把兩枚薄硬幣放我手中:“大的是五十歐裏,小的是十歐裏。歐裏的反麵都是逆十字架。我這沒一歐裏的,一歐裏的最小,正麵是地獄犬。”

 

    五十歐裏正麵是奴役者的皮鞭。十歐裏正麵是邪惡法師的帽簷。

 

    瑪門把稍小的銀藍色的金屬片放我手裏:“這是五十安拉。”正麵是瑪門的側像,反麵是撒旦之子的符號。瑪門用杆頭敲敲那金屬片:“這是新貨幣,以前可沒我的。”然後他把最大的銀片放在我手裏:“這是最大的幣值,兩百安拉。”

 

    正麵是路西法的側像,背景是所羅河及宮殿番地曼尼南,反麵是六芒星和山羊頭,背景是魔界的皇家炮兵。瑪門說:“這是我老爸的頭像,帥吧。還好兩百安拉不常見,不然女人們個個都得發瘋。”我點點頭,看著手中的錢幣出神。

 

    瑪門說:“這是用魔界最好的金屬做的,絕對不會壞。不過有人用假幣,一是金屬的質量不好,二是六芒星不會發光,三是所羅河不會流動。”

 

    我輕輕疊了一下手中的錢,它居然輕易彎曲。但是再一鬆手,它又彈回來,一點折疊的痕跡都沒有。在月光下將錢舉起來,五芒星發出了深藍色的光。再翻過來看路西法身後的所羅河,竟然真的會動,水還是銀色的。

 

    天界到現在還在用古老的硬幣。魔界確實很強。

 

    瑪門攥過我手中的錢,財迷兮兮地看著我:“不要打我鈔票的主意。”我笑笑:“知道了,小王子。”瑪門一下把臉湊過來,把我嚇了一跳。他衝我眨眨眼,又拋個媚眼:“米迦勒殿下,好溫柔啊,你真愛上我了?”

 

    我剛想往後退,他就把手伸到我的衣服裏,往上摸摸摸,還舔了舔尖牙:“要不要和我做?我從來沒和男人做過,試試吧?”

 

    我搖搖頭,微笑:“不了,謝謝。”然後我朝法魯隧道走了兩步。瑪門一下衝到我麵前,我一個不穩和他撞了滿懷。他摟住我的腰,把我擰回去:“你真的是副君?走法魯隧道?那三天之後你或許會到第七獄。”

 

    魔族的生活習性我還是不能習慣。在他們眼裏做愛跟握手似的簡單,而且第一眼見麵就要求別人做愛算是對對方魅力的肯定。在這種時候,你非但不能嫌惡對方,拒絕後還得說謝謝,否則就是很失禮的行為。

 

    在魔界你要找人做愛比呼吸還簡單,但是你要想固定和一個人做那就難上加難。因為固定就代表要向對方索取感情,彼此都不可以再找別人。能維持這種相處模式的人屈指可數,路西法和莉莉絲算是最長久的一對。所以,他們受人尊重。

 

 

 

天神右翼原罪 第12

    法拉隧道直通第五獄。隧道外麵,瑪門把錢丟進一個黑瓶口,瓶底漏出剩下的錢和小銀球。他又丟了一次,再取一個。他把銀球扔到我手裏,囑咐我一會放到凹陷處。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第二獄魔界之足,管轄者是亞巴頓,主城是幻影城。幻影城建立在艾肯雪山之下,著名的雪月森林也是在艾肯雪山裏,在那裏甚至可以滑雪橇。這座城一部分是真實,另一部分是該城在苦惱水中的倒影。第二部分由黑魔法製造而出,從外麵看建築是相同的,但內容截然不同。

 

    幻影城的街道很窄,兩旁是河水,盡頭是雪山,蒼穹布滿白霧。幻影城是水城,所以大部分建築都在水中,連商人都是在船上搭個小棚賣東西。每年這裏都會舉行塞舟會,據說很熱鬧。

 

    排隊的過程顯然是痛苦的。我被黑衣擋住,瑪門可沒有。這孩子的女人緣確實不錯,隻要是個雌性動物,都會把他看穿一次,再和別人喳喳喳喳幾句,最後跑過來和他打招呼。可瑪門的反應和我想得不大一樣。他會對她們微笑,變成一個十足的光源,引得她們發春直求歡。然後瑪門將手一攤,指向我:“很抱歉小姐,今天我和這位女士有約,改天吧。”

 

    最後一個女人一走,我就麻木地看著他:“女士我今天也有約了,改天吧。”

 

    瑪門看了我半晌,居然笑了。非但不譏諷,還很開懷。我正準備誇他兩句,他卻突然冒出一句:“我剛才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我真想和你做。”

 

    我說:“你不是討厭我得很麽。”

 

    他說:“討厭歸討厭,做歸做。你人討厭,可你的身體很漂亮。”

 

    我繼續麻木:“多謝誇獎。”

 

    他說:“謝我就答應我。”

 

    我一巴掌拍到他的臉上,不重,但有夠響:“行了,不要說了。”

 

    周圍的人都驚了。瑪門用獠牙咬住下唇,眯著眼看我一會,哼了一聲,轉身不理我。

 

    排了一會隊,總算輪到瑪門。隧道門口被閃電堵住,旁邊有一個華美的黑玉台,玉桌上伸出一個小金杯,杯呈半圓凹陷狀。瑪門把銀球放在杯中,杯子立刻縮進台下,然後裏麵傳來砰的聲音,空杯又浮起來。電光消失,瑪門走進去,回頭繼續翻我白眼。

 

    我照做,也跟著進去。剛進去,瑪門拉了一下隧道頂垂下的藤條,我們這一塊立刻開始往前挪動。我往下看看,除了黑霧什麽也沒有。

 

    我看看前麵那一塊的人:“瑪門,怎麽我們這一塊就隻有我們兩個?好像人還沒滿。”瑪門抖抖煙杆,不理我。我說:“生氣了?”瑪門揚起漂亮的小下巴,還是不理我。我說:“下次我不打你,別鬧了。”瑪門吸一口煙,弄得到處都是霧,仍舊不理我。我無奈,轉過頭去看著外麵的景色。

 

    瑪門又哼了一聲,用煙杆戳戳那藤條:“貴族專用,我不想太擠了。”

 

    我說:“你還說你不像天界的孩子,自己不一樣仗勢欺人。”

 

    瑪門說:“喂,我的地位是我自己爭取來的,和別人沒有關係,你別瞎扯。”

 

    我說:“就算靠你自己也不能這麽做。”

 

    瑪門擺擺夾住煙杆的手,嘁了一聲:“天使都一個德性,懶得和你說。”

 

    接下來我們路過莫斯提馬管轄的第三獄,魔界之手。第三獄主城是克裏亞城,建立在禿山腳下。克裏亞的標誌是城中心的惡魔塑像,他彎曲著身體,展開兩隻骨翼,手捧一顆巨大的紅寶石。與黑塑像一比,寶石顯得格外耀眼誘人,瑪門看著它,眼睛都快成了寶石。

 

    克裏亞城是礦石交易基地,盛產金礦和黑珍珠。城外風沙很大,處處盤桓著禿鷲。在第三環的基地裏有一個深淵,深淵分很多層,處處都是滾燙的熔岩。低級魔族都在裏麵鍛造金屬,每年生產大量兵器,總產量比其他六獄加起來還要多。這些都是魔界的財源。

 

    第四獄別名魔界之牙,由鬼王別西卜管轄,主城是雷城史米爾城。這裏常年烏雲密布,雷電交加,是墮天使的群居處,所以建築都維持著天界的哥特式風格,甚至還有沒落的教堂。魔界最大的曆史博物館建立在此。的43

 

    墮天使本身就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他們既瞧不起魔族,又抱怨神族,而他們無法改變現實,故性格大部分很陰沉。受到他們的影響,史米爾是所有城裏最灰暗的城,城中處處烏鴉橫飛,長滿黑色荊棘。據說史米爾的附近還有一個鬼城,與蠱惑之路、龍怒之穀合稱為魔界三險地。

 

    路過史米爾的時候,隧道裏都變得漆黑,閃電一條一條劈下,照上瑪門黑白分明的發與麵。瑪門湊過來,壞笑道:“哪天來這裏看看?”我說:“可以。”瑪門說:“你別被嚇哭了,純潔的大天使。”我撥了撥帽簷,直視他:“你看可能麽。”他用煙杆戳戳我的紅發,在上麵打了幾個圈兒,挽起來,又滑下去,目光若有若無地往我臉上瞟。

 

    沒法否認,魔族生得好看的人都有一種從骨子裏發出的風情,更何況是以魅力出名的瑪門。給他這麽瞅著,定力稍差的人已經把他撲倒了。可是對我沒太大效果。

 

    玩了一會,他再看我一眼,又嘁了一聲,揚頭冷笑:“你果然像傳說中那樣,古板得要命。”

 

    我說:“不隨意接受別人的邀請,就叫古板了?”

 

    瑪門說:“我有說要邀請你麽。”

 

    我說:“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

 

    瑪門有些發窘,哼了一聲,回頭看著隧道外的景色。電光銀白,黑暗中隻能看到他極美的側影。他額前的卷發微微碎亂,絲絲分明,那是罌粟花妖豔的美麗。

 

    不知道路西法現在是否也變成這樣,美是美,卻致命。

 

 

 

天神右翼原罪 第13

    第五獄由薩麥爾管轄,別稱是魔界之臉,處於所羅河上遊。第五獄得到主城是樹中城尤拉部落,這裏所有的建築都在樹上修築,樹根埋入幽靜的所羅河水中。據說是路西法去妖精領域尋來的靈感,整個城市的風格都是它們所偏好的,所以這裏有很多妖精居住。

 

    隧道的終點在尤拉部落的古樹上,我和瑪門從裏麵走出來,眼前頓時一亮。

 

    滿目的參天古樹,藤條纏繞著枝椏,碧瑩瑩的葉片大小不一,因終年霧氣繚繞而沾滿瓊珠。站在樹上往下看,所羅河在腳下靜靜流淌,放眼一片晶亮澄澈。

 

    叢林間有黑蝶回舞,落下一顆顆飛濺的霰珠。

 

    幻境森林中,河上架著數座精致的小橋,從這一個樹根橫跨到另一個樹根。不少魔族撐著翹角船,朝龍怒之穀緩緩而行。路過橋下時,會抬頭看看橋上的人,相視一笑,即便是陌生的,也有說不出的默契。

 

    竹製的樓梯環繞樹幹而下,邊緣鑲嵌著未知小顆粒,銀礫閃亮,因此整個尤拉部落看去都閃爍著白銀的光芒。

 

    我們順著樓梯走下。瑪門拉拉我的手,指著城中心的樹說:“這棵樹別名是魔界之眼,是我定的。”我回頭看著那棵最大最茂盛的樹,樹洞大得像個地鐵站,上麵掛著雪白透亮的枝條。

 

    我說:“好名字,小王子真厲害。”

 

    瑪門特別扭地看我一眼:“叫什麽小王子啊,瑪門就瑪門了。”

 

    我靜下來仔細傾聽,又說:“瑪門,我好像聽到水聲了。”

 

    瑪門又把我擰向另一邊,用煙杆指著遠處:“你耳朵也太不好使了,水聲是那邊傳來的。那是飛鷹瀑布,你知道的。”

 

    我說:“原來那就是飛鷹瀑布,久聞了。”

 

    瑪門說:“今天有舞會,再晚點就來不及了,改天再帶你去,走啦。”語畢抓住我的手就往下麵跑,撞翻好幾個魔族,弄得我一個勁道歉,最後一掌拍掉瑪門的手:“慢慢走!”

 

    瑪門回頭特沒趣地看我一眼:“啊,我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活得有激情一些?”

 

    我剛想辯駁,就有個小惡魔半飛半跑地衝過來說:“瑪門殿下,剛才接到通知,羅德歐加的舞會取消,換到萊姆城了。”瑪門說:“換到萊姆城哪裏?”小惡魔說:“舊址。”瑪門說:“萬魔殿?我爸在想什麽啊,那兒都快爛掉了。你回去給他說,我想在潘地曼尼南過。”小惡魔說:“潘地曼尼南的士兵都被路西法陛下調走,所以無法更換……”瑪門說:“調走?為什麽?”小惡魔說:“因為莉莉絲陛下不見了。”

 

    瑪門一愣,歎道:“‘又’不見了?我媽怎麽‘又’不見了!算了算了,我就去萬魔殿,你讓我爸慢慢找去吧。”的66

 

    小惡魔點點頭,逃命似的跑了。

 

    瑪門回頭看我一眼,無奈地聳肩:“本來想讓你看看潘地曼尼南的,改天吧。”他拖著我往下麵走,無視後麵被我們堵了許久開始抱怨的人。

 

    繞了樹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們走到了樹根。從樹洞穿到河岸邊,聞到一股明顯的青草潮濕味。瑪門在河岸邊舉了舉鐮刀,一艘翹頭船慢慢駛來。船夫是個小惡魔,劃船的時候骨翼一抖一抖的,還特有規律。瑪門飛到船上,回頭。一支翅膀展開,一支收起。水麵的波光下,翅膀上的角就像蝙蝠的爪子,分外尖銳。

 

    他衝我不懷好意地笑笑,挑釁地看著我。

 

    我用劍頂住地麵,輕輕躍上船,黑披風在空中翻舞,帶出一縷紅發。除此之外,無一絲動靜。

 

    瑪門先是很無趣地瞥我一眼,坐在船頭,回頭看別處。很快又轉過頭,露出兩顆尖尖的白牙:“你身手還湊合。”的2a

 

    我在他身邊坐下,小聲說:“你太小瞧天界最強的戰士了。”

 

    瑪門微噘起嘴,斜眼看我:“我就小瞧你,拿我怎麽著?”

 

    我在他臉上拍了一下:“我就會打你,臭小子。”

 

    瑪門抓住我的手,臉慢慢靠過來。這麽近,我隻能看到他翹翹的眼角,大大的眼,似鑲嵌的紅水晶。他眨眨眼,無比天真地說:“那你來聞聞我臭不臭,好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朝我鼻下吐了一口濃煙。

 

    我忙往後退,捂著嘴狂咳幾聲。煙不是不會抽,可這孩子抽的根本不是煙,是阿芙蓉膏~~~

 

    瑪門撐著下巴看我,淩亂的卷發散發出黑晶的光。他用煙杆在手中敲了敲,依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再在我麵前賣老,我也會折騰你。”

 

    船夫說:“瑪門殿下,您是想去沙貝鎮嗎?”

 

    瑪門恍然說:“啊,不是。我去萊姆城。”

 

    我說:“沙貝城?以前都沒聽過呢。”瑪門說:“你當然沒聽過,沙貝鎮是第八獄的主城,才修的。”我說:“嗯,我聽過魔界在開發第八獄,有空帶我去看看呢。”瑪門倚在大鐮上,夾著煙杆說:“原來第八獄是金戈蒼原,現在被我爸改成了空中花園,並把第八獄定為魔界的發。我想找我爸給我管,他說不幹,那是專門給我媽修的。”

 

    我說:“專門給你母親修的?”

 

    瑪門說:“是啊,人家都說整個魔界的人都怕我爸,我爸就怕我媽……其實也不能這麽說,我爸那叫寵她。每次見到她,他的眼睛就會發光,真讓人受不住。”

 

    他看上去十分驕傲。

 

    我垂下頭,靜了許久,鬆開握住衣角的手:“你母親是個幸運的女人。”

 

    瑪門說:“這不是幸運,她和我爸那叫天經地義,全魔界都這麽說的啊。”他摸摸口袋,又掏出一張金屬片,是寶石藍色的。他指指正麵的莉莉絲:“這是一百安拉。我媽很漂亮吧,人家都說我的眼睛和她長得很像。”說完他又衝我拋個媚眼,財迷地把錢收回去。

 

    我點頭,回頭看向彼岸。

 

    金色的船角就像禽鳥之爪,彎曲地勾著。船從樹林中劃出,河道漸漸變寬。

 

    岸邊出現了風車,以及大片大片的,紅色的花。

 

    聽說那些花原本雪白,因為罪孽,因為連淚珠都無法滴落的悲傷,被染為了血紅。

 

    遠處傾瀉的瀑布,木材間的摩擦,風車笨重地旋轉。

 

    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慢慢變得平定。

 

    是夢非夢,我尚能辨得清。

 

    絕望幽雅的香味,枝上的花朵被風撫動。

 

    瑪門在我麵前揮了揮手。

 

    我一時失神,將他的手握住。緊緊握住:“瑪門,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孩子……真的希望。”

 

 

 

天神右翼原罪 第14

    瑪門一掌拍掉我的手:“米迦勒殿下難道不知道麽,在魔界輕易認別人作晚輩,是非常失禮的事。”

 

    我怔了怔,鬆開手:“很抱歉。”

 

    瑪門看我一眼,欲言又止,還是繼續把小黑靴子搭船沿,仰頭靠在鐮刀上。

 

    那個船夫的眼睛一直在我臉上掃,我有些擔心地將頭別過去,生怕給人認出來了,結果他到最後竟然說:“閣下跟莉莉絲陛下真像啊。”

 

    我微笑點點頭:“很多人都這麽說。”

 

    瑪門懶懶散散地說:“胡說,他哪有我媽好看?”

 

    船夫一愣,不說話了。

 

    我說:“莉莉絲陛下是女人,又是魔界之花,常人自然不能相比。”

 

    瑪門細長的胳膊和細細的鐮刀柄纏一塊兒,笑得特別討打:“看看你後麵,有雪呢。”

 

    我回頭看了看河岸,沿岸到河邊,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透明的積冰。

 

    船夫說:“看來帝都快要下大雪了。”

 

    瑪門說:“希望我爸不要再弄什麽冰雕,那樣我會瘋的。”

 

    船夫說:“我老婆就天天拿陛下來教訓我,說什麽‘你瞧瞧人家陛下,為了愛妻年年花上那麽多錢去聘請精靈做冰雕塑像,你窮我就不說什麽了,你連朵冰玫瑰都沒給我買過!’”他說話時還故意學著婦女尖銳的聲音,逗得瑪門直樂。

 

    瑪門說:“其實要弄也沒問題,可是我爸也太那個了點。為了讓媽能從窗口看到,居然叫人大清早就把冰雕群從雪月森林拖過來,馬車的聲音吵得我塞兩個棉花球加蓋一張被子都沒用。擺在寢宮門前,還叫人把路全堵了,連我都不準進去,去年差點給凍死。”

 

    除非神安排,第六、七重天基本不下雪,長年都是處於溫暖與光輝之中。很久以前,我曾和路西法抱怨過六七天太死板,想去有冰雪的地方。路西法當時就說要帶我去雪月森林,我問他雪月森林在哪,他說在魔界。我一聽這麽遠立刻就說算了,他當時就笑著說,那我們住到耶路撒冷,我叫人把雪月森林的冰雕拖過來。當時我嘿嘿嘿嘿答應得可開心了,可是每次他一說要去耶路撒冷,我又懶得動都不想動。他說幹脆他用大魔法把冰雕弄到聖浮裏亞,我說你不想給神召去PK就別幹這種事兒,咱們倆能在一起就好了,幹嘛去玩那些娘兒們玩的東西。然後這事就不了了之,我們過得依然開心。

 

    現在看著河邊漂浮的雪粒浮冰,想想其實當初應該和他一起去看看。

 

    雪月森林……比我想像的要漂亮得多呢。

 

    我想,一切都還來得及。等有空了,我會去那裏看看。看看路西法一直提及的美景是什麽樣的。

 

    一切都還來得及。在我回到天界之前,我一定會抽出時間把沒能和他一起去的地方逛一遍,就有機會將以前沒能記下的東西載入心中。

 

    這一次,我不會再浪費。

 

    船夫笑笑:“路西法陛下真是我見過最專情的男人。”

 

    瑪門打個哆嗦:“我以後才不要像他這樣。女人麽,不過就是消遣的東西,誰管它。”

 

    我越聽這話越覺得耳熟,回頭看了一眼瑪門。瑪門莫名其妙地坐近了些,捋起我的一綹頭發,在手中轉了幾圈,然後雙手撐著座位,靠近小聲說:“我喜歡你的頭發,很漂亮。”

 

    我微笑:“謝謝。”

 

    瑪門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轉頭繼續和船夫瞎侃。

 

    乘舟順流而下,我們抵達第六獄的主城萊姆城,即是五屬性城中的火城。因萊姆是魔界的商業中心,所以第六獄別名魔界之腦。雖說是火城,可因處於所羅河中遊,萊姆也可以說是水火交融的城市。萊姆的正門麵對所羅河畔,後門則靠近火山熔岩。

 

    瑪門付了錢,和我一起下船,邊走邊說:“在萊姆城住的人,經常可以看到雪花混著滾熱的熔岩流下,那是非常神奇的景象。”

 

    我說:“就像現在這樣嗎?”

 

    瑪門看看天上,眼睛彎了起來。

 

    蒼穹中遮滿紅雲,雲中有不少大木船飛行。木船有些像海盜船,不僅有槳,還有巨大的薄翼,就似在飛舞。密密層層的紅雲中,許多蝙蝠四處逃竄,眾星拱月而來。

 

    剛一進入萊姆城,首先看到的就是城中央偏西的龐大火焰球。瑪門用鐮刀柄指著火球說:“那是萊姆城的最高建築,紅色金頂的那一座,撒旦火焰樓。”

 

    赤紅的火焰球中,紫色六芒星不斷顫抖,就像隨時都會掙脫火焰,爆炸而出。

 

    他又指著城中央的建築說:“那個胡著金色圓頂,雉堞朱牆的宮殿就是萬魔殿。”

 

    萬魔殿巍然矗立在火山腳下,蜿蜒伸展至所羅河畔,每邊有八座碉堡。共有鍾樓十七座,其中薩麥爾塔、沙利葉塔和別西卜塔等六座塔樓各裝有大小不一的紅寶石逆十字架,晝夜紅光閃閃。

 

    瑪門推推我:“嘿,你別忘了,你要扮成姑娘的。”

 

    我點點頭:“你要和我簽契約,必須帶我把羅德歐加都逛遍了才行。還有,你總得給我衣服。”

 

    瑪門哦了一聲,拉著我往萬魔殿走去。街上處處焰火細雪,旋轉跳躍,法師惡魔來回穿梭,誘人的魔女數不勝數。瑪門在這裏的人氣竟比在上麵還高,幾乎人人都會向他行禮。我把帽簷壓得很低,卻仍招來不少人側目,還好身邊有個擋箭牌,一切完滿。

 

    瑪門帶我到一家服飾店,把煙杆叼嘴裏,從衣兜裏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牛皮紙,扯了幾下,又找老板借了羽毛筆,在上麵飛速寫下契約內容,扔到我手中。我看了看內容,把名字簽了,他留一份,我留一份。

 

    瑪門扯了衣服叫我進去穿上。我一拿起那件女裝,腦子裏嗡的一聲。雖然說是化妝舞會,可男扮女裝實在是……很變態的事。我拿起那件衣服,回頭看看瑪門:“你確定要我穿這個?你認為我不會把它撐破?”

 

    看看鏡中自己的肩膀,再看看那瘦瘦窄窄的晚禮服……如果換作少年時期的我,絕對沒問題,可是現在……一個一米八幾的姑娘,瑪門帶進去不怕給人笑?

 

    瑪門靠在鍍金鏡前,晃晃手中的契約,衝我挑挑眉:“我管你那麽多,舞會上見,米迦勒殿下。”

 

    他撒腿跑了,留我在原地茫然。那個女惡魔老板還笑嘻嘻地問我要不要試衣,一看我的臉立刻呆了。我看著那件小衣服,也呆了。

 

    這……我剛才為什麽要簽這麽快?

 

 

 

天神右翼原罪 第15

    離開商店前,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著已黑的夜空,我壓低黑紗遮住半邊臉,握緊手中的黑色蕾絲折扇。手套是及肘的黑色絲絨,手腕處還有銀紗製的蝴蝶結。我的手指本來就比較細,一戴黑色的,看去更……現在還握著黑折扇,整一黑寡婦。

 

    話說在魔界,膚色白的,除了惡魔和墮天使還真沒幾個。我拉了拉厚厚的銀灰色絨毛披肩,盡量蓋住自己暴露在外麵的胳膊,深吸一口氣,邁出第一步。

 

    但是,剛走出去就想往後退。

 

    鞋是高根的,可是我走得很輕。翅膀收回去了,我還特意選了暗色調的裝扮,不想讓人發現。

 

    真的……太為難了。

 

    有時候我反應是挺遲鈍,太久沒改變過外貌,居然忘記自己是熾天使,完全可以變成少年時的模樣。我在更衣間折騰了很久,出去以後女惡魔老板更加詫異,直問我怎麽縮水了。我看著鏡子裏的臉還是不夠女氣,又尷尬地找她借化妝品,結果把自己畫成了一個大花旦,最後還是她幫忙洗掉。她盯著我看了很久就冒出一句話“陛下,您隻需要畫口紅和眼影”。敢情她是把我認成了莉莉絲。

 

    還好今天路西法不去,不然我絕對一頭撞死。

 

    因為沒有胸,所以拿披肩遮住,這樣人家隻看得到我的腰,肯定還想這女人身材不錯。

 

    我閉眼,睜眼,一咬牙,握住折扇,學著那些上位魔族女人,緩慢地往前走。

 

    夜色如漆,火光映紅半邊天。空中飛行木船也被襯成霞紅,在江河波濤中搖擺似的,順風航行,往來如梭。

 

    走了幾步,終於有人過來行禮。

 

    我輕輕勾住食指,靠在唇邊咳了兩聲,簡直想衝天飛去。

 

    人生總會遇到磨難,我要學會克服,克服。

 

    可是要是讓別人知道,堂堂神之王子居然扮成貴婦,我……

 

    前往萬魔殿的道路是漫長的,抵達目的地後的心情卻是放鬆不下來的。一條極長的深紅毛鋪劈開前方的路,盡頭是莊嚴的城牆,有穿著伯爵服的人把守的大門。每去一個人,伯爵都會要求出示邀請函,並且用魔法搜身,跟過安檢似的。我按住腰間的聖劍,定定神往前走。

 

    隊伍一點一點挪動,前前後後的人都把我看了個通透。

 

    我總覺得別人有與我不一樣的地方,可就說不出是哪兒不一樣。

 

    走到門前,伯爵微微欠身說:“請這位小姐出示邀請函,並卸下所有防禦魔法。”

 

    我微微揚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臉。他驚得睜大眼,半晌說不出話。

 

    哎,不能說話,一說話就完蛋。

 

    伯爵忙行了吻手禮,我給弄得全身顫抖。他指著裏麵說:“陛下怎麽會走這條路?請進請進!”

 

    我撐開折扇,又開始裝貴婦。

 

    剛一進去,就看到麵前寬廣的平地,及平地上佇立的七十二個黑色魔柱。每一個柱子上都刻著人物雕像,他們手持武器,栩栩如生。我在書上看到過這裏的圖,卻沒想到會這麽宏偉,跟兵馬俑似的。而走道的盡頭,則是一座弘大的羅馬式宮門。這應該就是所羅門及七十二柱魔神,敢情這裏頭還有瑪門的腦袋。

 

    撒旦宮主廳在二樓,呈正方形,大廳正中有巨柱往上伸出四棱柱支撐各圓頂,圓頂上繪有魔界風格的壁畫,並經曆代重繪,色彩鮮豔精美。

 

    主廳前有一麵落地鏡,我從裏麵看到了自己。

 

    黑色的晚禮服,鑲鑽的頭綴,麵紗將半隻眼蓋住,折扇撐開放在胸前。麵如白英,發似紅棉,嘴若丁香花瓣。發被高高挽起,絲絲縷縷垂在背後,臉的輪廓完全暴露,微微揚起頭,下顎骨的線條就會明顯得幾近脆弱。

 

    臉沒有變,可我覺得分外難受,以後絕對不可以再做這種變態的事。

 

    大廳的角落放著網狀的雕花鐵球,鐵球中燃燒著火焰。

 

    我從鏡中看到身後一個個路過的人,終於發現什麽地方不對勁。

 

    這是化妝舞會……我居然沒有戴麵具!

 

    一時間心提到嗓子眼,往大廳裏掃了幾眼,根本沒看到瑪門的蹤跡。我現在該怎麽做?離開?買了麵具再回來?

 

    大廳裏的貴族們開始聚在一起討論,還有不少人看向我這裏,朝我欠身微笑。

 

    舞會就要開始了,如果走掉,我可能會違約。

 

    不行,要冷靜一點……

 

    怎麽說莉莉絲也是王後,隻要路西法不在,她就是老大不是?如果我不說話,就算是瑪門也不能逼我開口說是不是?

 

    大廳裏的人打開數米高的巨窗,露出城外紅黑交錯的天空,空中撲翅飛過的蝙蝠。

 

    晚風拂過,身上的黑色蕾絲被風揚起,絨毛在寂靜與喧嘩中震顫。

 

    完成這個任務,我就能知道更多的魔界情報。

 

    天界能一日比一日進步,一日比一日繁榮,我周圍的每個人都會過得更好。

 

    最親愛的族人,我會帶你們走向一個比魔界比人界更美好的地方……那是我們的理想之鄉。

 

    我定了定神,麵帶微笑,一步步走入主廳。

 

    華麗的吊燈照亮眼,這一夜所有的魔族都收去了翅膀,化作標準的人型。人人都戴著麵具,金銀製的,珠寶鑲嵌的,彩羽的,絨毛的,鷹羽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忽然有人用力鼓掌:“大家們快回頭看,我們最美麗的王後消失兩天,終於出現了!”

 

    他戴著血紅色的長羽麵具,孔雀尾羽順著額心衝天而起。可是那個調侃的聲音我分得出來……是薩麥爾。

 

    群眾一起回頭看著我,行禮,齊呼:“莉莉絲陛下萬歲!”

 

    我將折扇收好,搭在腹間,四指合並,抬抬手。

 

    一人戴著左白右黑,眼眶一圈顏色對調的麵具。他說:“陛下今天特別漂亮,總算沒有穿那些奇怪的衣服,可喜可賀啊。啊,我想到了,今天是想吸引一下某位吧?兩天沒有見,見麵必定如饑似渴啊。”是阿撒茲勒。

 

    一個戴著黃金麵具的說:“您讓路西法陛下找得很急,下次請不要再這樣。”

 

    這個不大清楚是誰。

 

    一個戴著銀灰麵具的,根本不必等他說話,就能從金色瞳孔辨認出。沙利葉興奮地說:“快快告訴路西法陛下,莉莉絲陛下回來了!”

 

    我忙擺手,又不敢講話。

 

    瑪門怎麽還沒來……

 

    身後有人輕聲說:“不用,我已經聽說了。”

 

    身體全然僵直,所有的鎮定與冷靜頓時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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