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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怎樣愛一個人而不受傷?

(2008-04-26 11:23:59) 下一個
世間普通人,都以為被愛比愛人快樂,隻有智者說:愛人比被愛有福。

上帝總是和愛人的那一方在一起,而不是在被愛的一方那裏現代社會浮躁異常,當我們習慣了太多的逢場作戲,太多的虛情假意,有一天,你終於開始懷疑一切。說:愛情真的存在嗎?真的有什麽人值得我愛嗎?

世間有什麽比失去信念更可怕的呢?聰明人總是說:愛情隻是人們來到人間參與的遊戲,你不夠執著,自然沒有參與的快樂,你太執著了,卻又隻能感受到緊張不安的痛苦。所以你需要一種圓融通達的處世智慧,這樣你就可以悠遊人世,既享受欲界之快樂,又不必忍受人間情感的苦難。

讀到茨威格的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說的是一個著名作家41歲生日時突然收到一封陌生女人的長信,告訴他:她的兒子死了———其實那也是他的兒子 ———

她回憶起她13歲時,這位富有才華、風度翩翩的年輕作家搬到了她家的隔壁,他隻是對她笑過一次,親切地說過幾句話,她卻默默地、瘋狂地愛上了這位作家,她偷偷親吻他用手摸過的門把,像聖物一樣保留他嘴唇接觸過的雪茄煙頭,而她自己的整個生活也變了樣,原來在學校裏成績平平常常,現在卻躍居第一,她開始如饑似渴地讀書,以一種近乎倔強的毅力練起鋼琴。

但兩年後,她不得不隨改嫁的母親去了另外一座小城,她見不到他了,隻能把他不斷發表的作品念了又念,其中的每一行都能背得出來。後來她18歲了,又來到了維也納,經常在他的住處外佇立,苦苦地等待,終於有一次邂逅了這位作家,一起度過了三個晚上,但當他出外旅行回來後就忘記了她,再也沒有和她聯係。她卻因此生了一個孩子,備極艱辛地撫養著,為了給他以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條件,她甚至最後賣身,也拒絕了可能的體麵婚姻。

以後她和他又非常偶然地聚過一個晚上,她沒有告訴他真情,她知道他是“感情熱烈而生性健忘,一往情深卻愛不專一”。但是,她多麽渴望他能自己認出她來,但是沒有,她暗示他,甚至那一次連他的老仆也在一瞬間認出了她,但他還是沒有認出來。對他來說,她始終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他始終不知道這一切,在交往中隻是把她當作風塵中的不是一個可愛女子。在他接到這封信之前,他一直不知道有一個生命如此地依戀著他,為他而活著、為他而憔悴。但現在孩子死了,而奄奄一息的她也就要隨之而去了。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給他寫信:“我的一生一直是屬於你的,而你對我的一生卻始終一無所知。”“我求你,聽我談自己談一刻鍾,別厭倦,我愛了你一輩子也沒有厭倦啊!”“我是多麽地愛你,而這愛情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牽累。我不會使你若有所失———這使我感到安慰。”

那一天,作家讀完這封信卻悵然若失了,但他還是隻依稀記得有過一個鄰居的女孩、一個少女、一個夜總會的女人。桌上再沒有每年生日有一個人悄悄送來的白玫瑰,他知道她死了。他感覺到死亡和不朽的愛情,百感千愁一時湧上他的心頭。這是一種默默的、近乎絕望的、單方麵的愛,在死亡的時刻才為對方所知悉然而,他知道也沒有用了,他永遠無法回信了。這世間有這樣一種愛情,可以無聲無息,可以卑微無求到極致,她愛他卻與他無關,她隻求他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生活得平安快樂,她是他每年綠色瓷瓶裏默默開放的白玫瑰,他從來不知道她,從來也不想去知道她,那樣一個女人,他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全部生命,而她,在他的人生中隻是一團模糊的影子,猶如每天傍晚天空掠過的雲影,每天都在,卻從不曾在意。

往常,在真實的生活裏,當遇到這樣一個女子,我會以世故的口吻告訴她:“哦,傻女孩,你這是不值得的。”然而,當我讀完這部小說,我的心靈完全被震撼,她的那種難以形容的痛苦似乎猛然被移植到了我的心裏,令我感同身受。我無法原諒自己的淺薄,我曾以為世故圓滑可以讓我曆經情感磨難而波瀾不驚,如今我知道,其實真正擁有刻骨銘心的情感,才是生命中最高貴的經曆。

我們每個人來到世間,一心一意要和身邊的其他人一拚高下,孜孜以求名利享樂。然而對於這個世界,我們真正可以占有些什麽呢?追求口腹之欲,嚐遍天下美食麽?再好的膏梁厚味,你也隻有一個胃來填充,也終有厭倦反胃的時候;追求錦繡華服,人人稱羨的虛榮麽?再多的綾羅綢緞,你也隻能覆蓋一具軀體,那片刻得意的愉悅過去之後,又留下了些什麽呢?追求金錢權利,尊榮顯達麽?一時風光,機關算盡,人生百年,片刻便如白雲蒼狗,長江滾滾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更何況芸芸眾生?

這一生什麽也帶不走,惟有你真正用生命來愛著的,既令你痛苦,也同樣使你幸福。也許,正是因為有了痛苦的襯托,才使幸福有了它足夠的深度,正是有了精神上的艱厄與磨折,思考才應運而生,人生,才打磨出異樣的光澤。

徐靜蕾說,故事裏的女人是幸運的,因為她選擇了她自己想要的,她的一生,是她自己的安排,她擁有了她自己認為的最大的幸福。從前以為,那個男人是壞的,因為他熱情而健忘,深情卻不專情,也以為,那個男人是幸運的,他何德何能,卻擁有這世界上最純粹的愛情。後來,卻終於明白,男人是可憐的。因為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一種怎樣的幸福,如同所有平凡的渾渾噩噩的庸人,他從未感受過幸福的深度與廣度就如同他食用的美味雖廣卻隻是淺嚐輒止,床第之交的伴侶雖多卻不曾高潮,雖然經曆情感卻如蜻蜓點水,無法觸及生命溫暖的心靈深處

記得有一回,有人問作家張曉風:我們怎樣才可以愛一個人而不受傷?張曉風說:“受傷,這種事是有的——但是你要保持一個完完整整不受傷的自己做什麽用呢?”人生在世,一顆心從擦傷、灼傷、凍傷、撞傷、壓傷、扭傷乃至到內傷,哪能一點傷害都不受呢?如果愛和關懷就必須包括受傷,那麽就不要完整,隻要撕裂。基督不同於世人的,豈不就是那雙釘痕宛在的受傷的手掌碼?

所以,我終於明白了那句先哲的話:上帝,總是和愛人的那一方在一起,而不是在被愛的一方那裏。至大至深的情感,都是包含著深邃的痛苦的。而這痛苦的承擔,本身就需要一顆天使的心。

被愛的幸福,是淺層次的一種愉悅;而愛人的痛苦,卻是最深層的一種歡樂,為人類所獨有,因此高貴、驕傲,且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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