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天使

Re: 【紀念六四】洛生：懷念王海燕教授

Re: 【紀念六四】洛生：懷念王海燕教授 王海燕大夫 天安門天使。。。 【紀念六四】洛生：懷念王海燕教授 發表於 2019 年 06 月 25 日 由 舟巷 認識王海燕教授是在北大醫院食堂。當時我在北醫讀研究生，常同一個來腎病內科進修的朋友一起吃午飯。王老師也常到食堂午餐，她認識腎病科進修生，也就加入我們小字輩堆，邊吃邊聊邊開玩笑，多次以後就熟了。 王老師微胖，總穿一身退伍軍人標誌性的褪色舊軍裝，說話慢吞吞，抑揚鈍措， 慈樣得象個大媽。從外表還真看不出是全國腎病內科的領軍人物。我來自南方，喜米飯。但當時米飯票隻占糧食票20%。一次見我吃饅頭如像嚼蠟，王老師怕我吃不飽，餓壞身體，還主動送我米飯票，讓我多吃一點。 畢業後，我被分到另一家醫院，與王老師很少再見麵。三十年前的今天，在那個難以忘懷的初夏之夜我又遇到了她。 我當時年輕，不懂危險，到了廣場參加救護。已入夜，軍隊從人民大會堂，曆史博物館內出來，已紮在廣場兩邊。但市民們不知，還在通往廣場的道路上堵向廣場行進的軍隊。廣場喇叭裏通知要求所有人離開。有的市民們拿著染血衣服，血繃帶哭訴長安街上正在發生什麽，有的在讓學生們不要走。有的學生們也在喊堅決不撤，否則太對不起北京市民。又有的在邊高聲叫罵邊勸學生們快撤，主意不定，亂成一團。當時在場穿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主要是青年醫生，護士及醫學生，約有幾百名，散在廣場人群中。 以紀念碑為中心的學生們不走，紀念碑台階上還躺著侯德建等幾個名人也不走，隨著陣陣槍響，有傷者從長安街，金水橋方向朝紀念碑抬過來，也有輕傷者自己朝＂白大褂”走來。這邊在哭，那邊在罵，混亂中，本來還守在廣場中的各醫療點的＂白大褂＂們也被衝散開了，卷入混亂的人群中。當時廣場中還有一部北京醫院醫療點的移動電話。有人在電話中問衛生部值班者，若學生不撤，醫務工作者撤不撤? 但值班者對質詢不置可否 ，大家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王海燕老師! 她也認出了我。來不及寒喧，她立刻要我去通知把散在廣場的＂白大褂＂們集中。當時按在場者醫療級別高低，她是最高的大科主任，除一個北大醫院內科的男主治醫外，其餘都是剛畢業年輕醫生，護士或醫學生。大家聽說王海燕在場，當然聽從她的。她說醫務工作者的責任是救死扶傷，保護傷員，不應分散在人群中。並當即立斷，讓＂白大褂＂們結集成一團，朝廣場旁邊靠。在她的指揮帶領下，衝散了的＂白大褂＂們終於集中在曆史博物館門前，把傷者團圍在中央。稍定了下來，王老師以一個前高級軍醫身份與坐在博物館門口的軍人們溝通，要求不要傷醫務工作者及學生。 近天之亮時，傳來＂候德建＂們與軍隊溝通成功，留下廣場東南角由學生們結隊撤離。這邊正在結隊離開，那邊隨著廣場中的燈光一滅，清場開始。坦克衝進了廣場，推倒了那個女神塑像，輾平了所有帳篷。緊隨著從金水橋方向無數軍人衝向了紀念碑。結隊緩緩撤出的學生中走在隊尾者被三角鐵棍打得快馬加了鞭，迅速被驅離。忽然，軍人在驅趕完學生後舉著棍棒朝＂白大褂＂們衝將過來。 那個北大醫院主治醫生高聲指揮所有男”白大褂＂手挽手站在前排，女＂白大褂＂靠後站，或蹲下，把躺在擔架上的傷者圍在身後。有的女生們已不由得哭出聲來。這邊還在調整隊形，那邊隆隆跑步聲已逼近，磚塊石頭之類硬物已向”白大褂＂堆中飛來！我當時站在麵向廣場的第一排，左右雙手已與旁邊站立者挽著，眼看著高舉的大棒已逼近約兩三米遠，連做個 抱頭狀都不可能。隻有 閉上眼睛，硬著頭皮等著蒼天安排。神奇發生了，從”白大褂＂群中擠出一個人，向前幾步，手一揮，高舉棍棒的軍人們的腳立即停住了! 原來他們的指揮官早已站在＂白大褂＂群中! 無謂的更多流血製止了! 接著聽見前門方向傳來密集槍聲。據說是勝利了的軍人在慶祝，朝天開槍。不一會兒，在紀念碑與大會堂間空地上燃起了幾堆熊熊大火，遺留在廣場中的垃圾及其他化成了灰燼。 天大亮後許久，呆立在曆史博物館前的”白大褂＂們才獲準抬著傷者，列隊從廣場東南角緩緩而撤。那一天，沒聽說有在場醫務人員死亡。事後想起，若沒有王海燕老師指揮，讓散混在人群中的幾百個年輕＂白大褂＂們集結成團，護著傷者與人群脫離，聚到博物館前；沒有她與軍隊斡旋溝通，勿傷醫務工作者，軍隊指揮員也就不可能穿便衣混入＂白大褂＂中，成功阻止了更多誤傷。那天如沒有王老師在那裏，廣場中肯定會添醫務工作者的冤魂。因在那種場合，白大褂在夜色中特別顯眼，金水橋頭平射的子彈在夜色中很可能會射穿幾個＂白大”。而且學生們見＂白大褂＂在身邊，有安全感，會繼續散在廣場中不聚攏，就沒有後來的減緩撤離。王海燕教授在那刻清醒、沉著又果斷，保護了包括我在內的青年醫生，護士和她所摯愛的醫學生。從這一天起，在我眼中，她變成了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而不再是個慈祥的大媽!